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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自古多情

 

阵法中,邝达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变成一条黑鳞巨蟒,盘卧在姜肃身边。

又两个时辰,天蒙蒙亮时,国师终于停下阵法。

红袍将军心疼地看着那黑鳞巨蟒,问国师:“他会怎么样?”

“放心,妖丹无损,这几百年的修为算是废了。想练出人形,再等百年。其他无虞。”

黑鳞巨蟒抬起头似乎问了什么。

国师说道:“对,姜肃会长命百岁的。”

黑鳞巨蟒满意又疲惫地低下头。

国师继续说道:“不过他体内运转气血支撑肉身的是你的真气,行为性格可能都会变化。至于会不会像我当初那样失心疯,我也不知道。”

黑山脚下,村落里。茅屋。

初平在屋子里大炕上醒来,身边躺着元冲。

一条黑鳞巨蟒见初平醒来,悄悄盘上房梁。

初平转过身,伸手摸着元冲的脸上的伤。

元冲也醒了,看见初平又泪了双目。

“我的世子怎么现在变成了爱哭鬼?”

元冲把初平搂在怀里,“你为什么不恨我?”

“为什么恨你?”

“恨我那样对你,把你强行留在我身边。”

“世子爷,高看自己了罢。若不是我自己想留下,你又怎么留得住呢?”

“这是哪里?”元冲看了看破屋。

“不知道。我醒来就发现你躺在我身边,伤口都上了药,包扎好了。”初平解开自己的衣袍,指着胸口对元冲说道,“你看,胸口这里只有一道浅粉色的刀痕,已经完全愈合。哪里也不疼。竟然连喘疾都好了。”

元冲手指轻抚过浅粉色的刀痕,吻落下去……

“现在,我只剩你了。”

“自始至终,我只有你。”

两人再出屋子,已经是一天一夜后了。

木栅栏围了一个小院子。初平坐在屋外地台上,“虽然简陋,这茅屋样式倒是别致。”

元冲出院子转了一圈,认出这是黑山口附近的村落。他驻守黑山口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收军粮。

两人再回来,院里站着红袍将军,“你俩终于醒了。”

元冲问:“你来多久了?”

“我送你们过来的,就没走。”

初平想起此前一天一夜,这人外面,立刻红透了脸,直接进了屋。

红袍将军指了指灶火房,“留了粮食。”他又伸手给了元冲一袋银钱,“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豫东,如何了?”

“以豫东城为界,你父亲的封地一分为二,一半归了硕玄帝。你父亲和兄弟都在中都恒璟大牢里,陛下说了不会杀他们。但是也不会放他们出来。”

“这一半的豫东,现在归谁管?”

“你妹妹,元禾。”

元冲一愣,复又笑了,他那凶悍的妹妹,撑得起豫东!

“安敬之可好?”

“在豫东城当守备军统领。”

红袍将军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知姜先生。”

元冲转身朝屋里喊:“初平!你来听吗?”

初平负手站在门内,问道:“何事?”

“陛下让我转告先生,他今后不称帝,只以代天子的名义帮圣主守江山。”

初平笑:“怎么,他是怕我再写文骂他吗?我不会写了,让他放心。”

“陛下还问,如果他只是代天子,你愿不愿意入朝辅佐他?”

“不愿意。他不称帝只是暂时的。”

红袍将军一脸严肃,说道:“姜先生,我佩服您的才华。可是您不了解陛下。他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原本还以为你们会互相了解的,他心怀的不是天下,只是圣主而已。他原本攻打中原也不是为了称帝,只是想帮圣主肃清敌人。这江山他不会留给自己子嗣,等他死后,世子元冲若有后人,这天下就交还给他的后人。这天下还是你所希望的国朝的天下。”

元冲在一旁一头雾水,不解问道:“为什么是我?”

“圣主已经飞升。你看到了,他是不可能有后人了。三王三族男丁已全数诛杀。七王一脉只余你,你其他兄弟和子侄是不会被放出大牢的。所以,只能是你的后人了。”

“这……可是我……”元冲看了看初平,“我……也不可能有后人……”

“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红袍将军说完,就这么在元冲眼前消失不见。

元冲跟初平回屋,“真是怪了,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人……打下来万里江山,却都不想要。”

初平耸耸肩。

元冲又问:“初平是有大才的人,真的不想入朝做官?”

“你也去吗?”

“我只会打仗,去做什么?给硕玄帝当看门狗?”

“那我也不去。”

元冲一只胳膊揽过初平,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是个能撒赖的主呢。”

“因为你被照影阁的小倌儿,猪油蒙了心吧……”

“初平,你又冤枉我。我昨夜不是给你解释了……”

“解释了吗?我怎么不记得,都看什么了,再给我演示一遍,我就原谅你。”

“初平,你……”元冲突然红透了脸。

“脸红什么?你那混不吝的劲儿呢?”

元冲总觉得初平被救回来以后,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说话和性格也有所不同,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管他呢,反正都是我的初平。”元冲直接把人横抱起来,“好,来!我演示给你看……”

一年后的八月盛夏。

茅舍外,书斋的胡老板毕恭毕敬,“楚先生,我来取稿子。”

“来了来了,还有最后两页,你等一下。”屋里,初平没耐烦地答应着。

胡老板只好在门外廊下干等。他体胖,天又热,不断用手帕擦着额角的汗。

初平用笔名楚天阔写江湖话本,一时洛阳纸贵。

胡老板作为中间人,帮城里一个大书斋收楚天阔的稿子,每月能拿三两银钱。

这个月约定的时间又到了,可胡老板又等了三天,仍不见楚先生人影。好在这里去村庄只有三十里地。为了按时拿到银钱,这几十里地跑一趟,总是值得的。

元冲背着柴进了院子。

胡老板忙起身,“元兄弟,辛苦啊。”

他二人在此地隐姓埋名,没人知道元冲身份,他也没说自己姓什么。书斋老板以为他姓“元”。

“胡老板,又来催稿子。”

“哎,是是。我在镇上等了三天,也不见楚先生,就过来看看。”

元冲放下柴,进屋,“初平?”

“别催了,写着呢!”

元冲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里的茶水早就冷了,他一口干掉,“昨夜让你写完,你耍赖说头疼,现在头更疼了吧?”

初平睨他一眼:“不要脸!还好意思说昨晚,昨晚缠着人不放的是谁?”

元冲走过来,把满额头的汗都蹭到初平颈窝里,“初平,现在都会骂人了。”

初平把毛笔尖在他鼻尖点了一下,又在脸颊上画了三道胡子,“走开罢,缠人精。”

“已是大暑,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没人疼呗……”

房梁上一条黑鳞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动着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胡老板又等了两刻,终于揣着稿子走了。

初平拿着装着稿费的银钱袋子,“走呀,今天我请你喝酒!”

镇上热闹,国泰民安,百姓乐业。

太阳西斜。

两人坐在酒肆里,要了几样小菜,一碟牛肉,两坛薄酒。

“你说,硕玄帝算不算好天子?”元冲问。

“算。”

“可惜啊。”元冲饮了一杯酒,叹气。

“可惜硕玄帝说他是番人,后代无福配享庙堂。还有你那哥哥,竟然成了什么圣主,又跟个妖兽在一起,也没有子嗣。等几十年后硕玄帝一死,这中原又是一场劫难。”

元冲饮了杯酒,笑,“咱俩如今朝不保夕,倒替人家担心起江山来了。”

“不如,你娶妻生个孩子,丢给硕玄帝养,将来好继承江山啊。”

“不如,初平你生一个。”

“我能生,早给你生一大堆了。”

“一大堆……你是青蛙产卵呢!”

“而且,你知道的。上个月,我去镇上送稿子,去了一趟香袖楼。可是,不管是小倌儿还是漂亮的姐儿,我对着他们硬不起来啊!”

元冲也不管酒肆里还有其他人,凑过来,嘴唇几乎碰到对面人,“是么?怎么我一碰,就硬到不行呢……”

“喜欢啊……”初平声音低到听不见。

“就这么喜欢……”元冲的手在桌子下面伸到对面人股间,硬的。

“不如,我们上楼,立刻让你知道有多喜欢。”

元冲假装正色道:“白日宣淫,成何体统!”

姜肃听了,笑道:“哎呀,目不识丁都会文绉绉骂人了。”

“你的江湖话本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你识字?”

“我……听说书的讲的……”

“你在哪儿听的?”

“你不知道吗?城里有个茶楼,里面说书先生天天讲你的话本。我每月去城里赶集的时候,就去听一会儿。我以前还不知道,楚天阔写起情爱之事,这么‘不成体统’……”

姜肃拉起元冲,往楼上走,“小二,一间上房,住店!”

“等一下,我这酒没喝完呢。”元冲说道。

“酒菜给我送上楼。”

两人在床里滚了一刻,前戏做足。

姜肃解下发带,塞到元冲手里,“像以前那样……”

清早,两人坐在路边面摊上安静地吃着汤面,桌子下面,元冲还握着初平的手。

“你还记得红狼城的芙蓉花饼吗?”

“初平想吃了?”

“嗯。”

“找机会回去一趟吧。也不知道敬之在豫东如何了。”

“没有盘缠……”

元冲笑:“你啊,下个月给胡老板多写几篇,多拿点稿费!”

初平斜睨他,“你啊,下个月多打几只白貂,多卖点钱!”

“你少喝点酒!”

“你少吃几次烧羊头!”

互相埋怨完,两个人拉着手又笑。

“走罢。”

两人刚起身,就看见一匹马走过,马上的人再熟悉不过的晴山蓝戎装,以及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初平喊:“敬之!”

那人勒马回头,身前还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

那小童立刻大喊:“先生!我终于见到先生了!”

是安敬之和执盏。

“你们怎么来了?”元冲惊讶。

安敬之翻身下马,直接一拳捶在元冲胸口,“我以为你死了!”

元冲立刻还他一拳,“你敢打我!”

“我还想亲手杀了你呢!”

“两个你捆一起也白搭!”

两人一点真功夫没用,像两个路边流氓,毫无章法地厮打起来。

初平带着执盏走开:“躲开两个疯子,小心溅一身血。”

“嗯嗯。”执盏认真的点着头,紧跟着初平。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油纸包,递给初平,“先生,给。”

初平低头接过来,打开看,“呀,芙蓉花饼。”

“嗯。出发前我让安守备带我去买的。”

初平笑,“真是我的好执盏。”

“先生,吃一个。”

“好。”初平拿出一个掰成两半,“咱俩分一个。”

“好!”

两人在前面边吃边走,身后传来元冲的喊声:“初平!初平你等等我!”

“打啊?跑什么,怕了!”安敬之不依不饶。

“松手啊,初平生气了!”元冲奋力挣脱。

初平拉着执盏又快走了几步,“快,离他们远点。太丢人!”

“嗯嗯,确实有点丢人。”执盏一脸认真,“安守备平时不这样啊?”

几个人一路闹着回到村里的茅屋。

安敬之撇嘴,“你们就住这里?”

“是啊。”

“也太简陋了吧?好歹搬到城里住啊。”

“你懂什么,初平喜静。这里啊,每天都能看见日出日落,眼前没有遮挡,心情也好!”

初平带着执盏到水井边,洗山杏。初平让执盏捧着洗好的杏子,执盏那忍得住,边洗边吃。

“好甜啊。先生,我想留下。”

“这里太苦了,你跟敬之回豫东城住。”

“安守备住军中,他自己都没有家,不用人伺候!”

“你今年都十四了,让安守备送你去学堂!他出钱。你得跟着他,他现在可比我和元冲有钱多了。”

“啊?哦。”

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在这破茅屋又吃又喝折腾了一天。

下晌,安敬之还帮着元冲重新铺了屋顶茅草,修了漏风的窗户。

太阳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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