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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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药与玫瑰(10)

 

伴随着粉碎的想像,杜湘岚宛如坠入谷底。

尖锐的斥责刺入耳中,但她早已失去了力气,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了。

恍惚之间,杜湘岚只尝到无尽的咸,但她分不清那究竟是伤口渗出的血,还是满面的泪水。

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之後,杜湘岚将房门紧锁,无力地跌坐在地。

或许沈茗薇说的才是对的,就像一直以来站在沈茗薇那边的人、就像那些害怕惹事的目光、就像严秀芬满眼的质疑??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帮助她。

她甚至没有办法要求别人站在她这边,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是错的,就连她难得喜欢上的事情也是错的。

杜湘岚极力压抑放声大哭的yuwang,她用发抖的手扯过衣领,sisi捂住脸,哭到喘不过气。

从此以後,她不敢再有任何兴趣,也不再相信世界上会有人愿意帮助她,即便是她最亲ai的家人。

这场梦,杜湘岚永远醒不过来,即使睁开眼、即使身在白天,她也一直都活在这场恶梦之中。

开学前的最後一个周末,孙靖龙侧卧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下下按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随意转换频道。

忽然,一出连续剧的画面映入眼帘,男主角在街边向nv主角告白,两人紧紧相拥,镜头绕着他们旋转??

孙靖龙定定地看了几秒,才像是如梦初醒般飞快转台。

电视上开始正经地播放社会新闻,然而孙靖龙的心思却早已不在上面了,他乾脆翻了个身,ch0u走一个靠枕垫在颈後,平躺在沙发上。

告白??吗?孙靖龙望着天花板,他不知道杜湘岚究竟喜不喜欢他,他可以从两人的互动间感受到她并不讨厌他,有时甚至是关心他的。

可是若要谈到喜欢的程度,他又觉得不一定。

更何况,孙靖龙始终不觉得她会真的喜欢他。

正当他把枕头紧紧捂在脸上的时候,门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个眉眼深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件西装外套。关上门後,他一手压在门上,一手脱鞋,弯身的动作使他的背部肌r0u绷紧,贴在衬衫上。

他的举止都是十分沈稳而克制的,只有在某些刹那会收不住力,不小心透露出疲惫与烦躁。

把脱下的皮鞋放进鞋柜後,孙易北抬起头看到了抱着枕头的孙靖龙,两人四目相对,他轻轻挑起眉。

孙靖龙顿时不自在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直起身子在沙发上坐正。

孙易北淡淡地看着他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才启口:「听说你最近变乖了?」

孙靖龙不明所以地皱起眉,他可不觉得自己最近做了什麽特别的事,更不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称赞。

「有人跟我说你前阵子几乎天天去学校。」孙易北平铺直述地说,这个态度让孙靖龙0不准他的意思,心里直打鼓。

把外套挂到门口的吊衣架上,孙易北自玄关步入客厅,然後走进了厕所。

「上学没有不好啊,我只是好奇为什麽。」伴随着水流哗啦哗啦的声响,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旷太多课了?要被当了?」

孙靖龙没有打算告诉他杜湘岚的事情,他望着厕所的方向,更想知道孙易北为什麽要这样问他。

水流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才终於停止。

「有事要找人助阵的时候,你最好还是要去几次,混个脸熟,交交朋友。」孙易北从厕所里走出,嗓音低了些,「不然以後没有人会挺你。」

果然是因为这个。孙靖龙的心沈了下去。

「在昨晚凌晨,知名ktv前发生聚众斗殴事件,经过警方初步厘清,双方疑似早有结仇??」正巧,电视机里传出新闻播报声,两人将视线移过去,只见画面一转,熟悉的ktv前一群人声嘶力竭地叫嚣着,接着是好一阵棍bang相向。

听後,孙易北拧起眉补了一句,「而且最近问题是真的挺多的。」

发现孙靖龙迟迟没有回应,孙易北这才觉得不太对劲,他扭过头,注意到孙靖龙的脸se不是太好,似乎心事重重。

「後悔了?」孙易北的眼神闪过了一丝锋锐,语气低沈,孙靖龙瞬间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窒息的氛围弥漫在两人之间。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也不等孙靖龙回应,孙易北先挪开视线,口吻恢复一贯的沈着。

「晚上我要去跟林亮左他们吃饭,你也来吧。」

沈默过後,孙靖龙僵y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从第一排开始来拿书,前一排快拿完的时候下一排自己抓时间跟上去??」班长站在讲台上喊道,底下的人不是在交头接耳地聊天,就是在滑手机或打瞌睡,显然都还没从放寒假的状态中ch0u离。

过了一会,坐在第一排的人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走到柜子上一堆又一堆的新课本前,每一科各拿走一本,直到怀里叠满书才走回座位。

排队拿书的人渐渐形成了一条人龙,杜湘岚移步跟上去,靠近前门的时候,她昂首从门上的窗口向外看了一眼。

只可惜门外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是她想看到的人。

她收回目光,压下心里淡淡的失落。

「所以你们那天扫落叶的时候讲了些什麽?我看到你们好像把话说开了。」余蓁情探头越过杜湘岚的肩膀,好奇地想窥探她的表情。

闻言,杜湘岚的脑子里浮现那天的对话,脸忽地一热。不管是孙靖龙对她和冯绍平的在意、喝醉後发生的事,还是关於发se的问题??好像没有一个是她能若无其事说出口的。

「??也没什麽,他只是想问我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之後就好了。」她只好避重就轻地说,余蓁情听後叹了一口气,难得没有追问下去。

「我还以为会有什麽新进度呢??你们到底什麽时候会在一起啊?」她无jg打采地打了个呵欠,「他今天不会没有打算来学校吧?这样我又要晚一天才能看到你们有进展了。」

结果,余蓁情的话一语成谶。一直到放学回家,孙靖龙都没有来学校。

杜湘岚独自一人走在前往公车站的路上,耳边既没有孙靖龙和她聊天的声音,余光里也没有他不疾不徐地迈步的身影。

她有点不习惯。

自上次扫完落叶以後,杜湘岚总觉得自己b平时更想见到孙靖龙,也说不上是什麽原因,就是有点希望他们能再说几句话、能有新的互动??最少也能够看看他。

这种陌生的感觉难以自控,好像整个人不属於她自己。

不只如此,一想到上次孙靖龙一段时间没来学校以後,身上便带着伤口,杜湘岚就有点担心。虽然在河畔边偷偷观察过後,她发现他大部分的伤都快好了,但她还是不敢想像那些伤口全都还没癒合的话会是什麽样子。

她分神地走着,突然,一道白光刺进她眼里,然後是一阵巨大又刺耳的喇叭声──

一台黑se的轿车疾速驶来,杜湘岚下意识地侧身一避,她几乎能感受到那台车的後照镜狠狠刮过了她的袖子。就差那麽一秒,她就会被撞上。

她被惊出一身冷汗,好半晌都只能站在原地。

没想到还没等她缓过来,前方又接连传出好几声机车狂催油门的重鸣,杜湘岚只好把身t紧靠在墙壁上,大约台机车玩命似的从她面前飞快骑过。

车上的人表情无一不带点凝重与凶狠,若说从穿着打扮上看不出他们的目的是什麽的话,当最後一台机车骑过,後座上赫然坐着一个把铝bang架在肩上的人,杜湘岚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杜湘岚停顿片刻,转过身朝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机车早已骑远,杜湘岚只能凭藉他们离去的方向猜测他们的目的地是学校另一头的闹区,她加快动作,没一会就回到了学校门口,而她没有停留,继续向前。

有一群刚放学的学生跟在她身後,同样走向繁华的商店街,那群人一路上都嘻笑打闹着,谈论待会想吃的食物与班上的八卦。

或许是被他们欢乐的氛围影响,杜湘岚仓促的步伐渐渐缓了下来,心中也愈发不确定。

会不会只是她想太多了?就像孙靖龙以前跟她说过的,这附近本来就危险,偶尔有人闹事也是寻常的事。

不知不觉间,杜湘岚已经走入市区了,周遭车水马龙,路边招牌上闪烁着霓虹灯。正当她踟蹰不前,不知道该不该再次扭头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一对老夫妻迎面走来,嘴里还碎念着些什麽。

一看见杜湘岚和她身後的那群学生,他们扬起声调,皱起眉劝说道:「你们别往那边走了!前面餐厅有人快打起来了!」

「对啊,聚在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有十几个吧?要不是我们赶紧离开,恐怕就走不掉了喔。」

闻言,那些学生面面相觑,似乎打算换条路走,杜湘岚也被他们话里的浩大场面震慑到,就在她准备返家的时候,老婆婆的下一句话却将她的心高高悬起──

「我看里面还有些人跟你们差不多大喔!也不知道现在小孩子怎麽了,年纪轻轻不学好??哎,你要去哪里?危险啊!」

杜湘岚不顾她的劝阻,直接掠过他们,一gu脑地往前走。

脚下的路径笔直,但杜湘岚的脑子就像浆糊一样混乱。

孙靖龙究竟在不在那些人之中?那是不是他不想让她看见的事情之一?就算他在那里,她去了又可以做些什麽?

许许多多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让杜湘岚难以理智地思考,最终,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虽然那对老夫妻没有明确指出餐厅的名称,但杜湘岚走了一小段路,就发现前方的人cha0明显变少,还有不少人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就像在躲避什麽。

忽地,眼前的红灯亮起。

杜湘岚在马路边伫足,远远望去,就看见马路的另一端有一群人围在转角的餐厅门口。一派人似乎被挡在店内,另一派人则堵在店门口,一旦有人想从店里走出,外面的人就举起长棍威吓。

里外加起来的确有十几个人,乌泱泱地,不少人都带着棍bang,脸se深沈。只有两个人空手站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交涉着,声音忽高忽低,紧张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打斗一触即发,杜湘岚的心跳渐渐加快,视线来回扫视店里店外,想找寻是否有孙靖龙的身影。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所有人的面容,只听见站在店里的人高声吼了一句脏话後,站在外头的人不耐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朝身後摆摆手。

瞬间,一群人同时举起手边的东西朝店面的玻璃砸去,此起彼落的碎裂声响起,伴随着尖叫与嘶吼。

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让杜湘岚瑟缩了一下,玻璃碎片飞溅到地上,甚至是刮过人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她更加迫切地希望孙靖龙没有在那之中。

下一秒,她的期望落空了。

杜湘岚看见一双手从玻璃落地窗内伸出,抓住一人的後领猛地往内扯,用那人的身t在玻璃上撞出更大的破洞,接着将其甩到地上,跨过跟人一样大的裂口走了出来。

孙靖龙眸中写满狠戾,手指抚上另一只拳头上的伤口,像是不满,又像是不悦。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杜湘岚几乎忘记了呼x1。

杜湘岚眼睁睁地看着走出店外的孙靖龙被另一人当作目标,那人面目狰狞地举起短棍就要挥下,只见孙靖龙侧身一避,趁对方反应不及的时候提膝攻击他的腹部,使他重心不稳摔倒在地,短棍也因吃痛而脱手飞出。

孙靖龙随即伸手抓住短棍,方以为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殊不知被他抓去撞玻璃的人刚刚还伏在地上喘息着,此刻却忽然暴起,用全身的力量将孙靖龙往马路上推,试图让他撞上疾驶过来的车。

杜湘岚的呼x1骤停,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危急之中,好在孙靖龙拖住了一名壮汉来减缓速度,他的另一手则紧握短棍,朝着推他的人侧颈狠狠一击。

那人被他打得头偏了过去,眼冒金星,身子一歪,眼看就要碰触到地面──没想到孙靖龙又飞快地在他的後颈补了一棍,直到对方昏倒在玻璃堆里才作罢。

孙靖龙往右挪了几步,杜湘岚才看见瘫软在地的人手边掉下一片又长又尖的碎玻璃。

她不敢想像如果孙靖龙没有发现他的计谋,接下来她所看见的画面会是什麽。

j皮疙瘩开始在她的皮肤上蔓延,眼前的情况也变得愈加混乱。餐桌、椅子、花盆??全都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店面一片狼藉,大部分的人也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

有个年轻的男子手无寸铁,踉跄地尝试躲开一次次袭击,但没多久,他就被人推到已成锯齿状的落地窗上,身tcha在尖锐的玻璃门上的刹那,他放声痛呼。

杜湘岚的瞳孔一缩,惊叫哽在喉间,她张嘴望着那人从挣扎求救到痛昏过去,他的双手软软地垂在两侧,只剩下x膛有微弱的起伏。

他身下早就鲜血如注,铁锈味顺着风窜进她的鼻腔。杜湘岚迟钝地想抬起手打电话叫救护车,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僵y,无法动弹。

她第一次感受到直bsi亡的恐惧。

铺天盖地的恐慌包裹她的全身,杜湘岚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脖子就像是被扼住了一般,浑身发凉。

真正的街头打架跟她所学的格斗技完全不同,在这里没有人会照着预设好的招式走,招招都是生si之间的搏斗。更可怕的是,当人被愤怒与疼痛b疯,他们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争个你si我活。

她继续站在这里迟早会被卷入,而且她应付不来的。

可是为什麽,每当场面变得更凶险,她心里想的不是逃跑,而是──

就在这时,孙靖龙好不容易解决了几个赤手空拳朝他扑来的人,他快速移步到没有人聚集的地方,压住膝盖喘了口气。

他抬头环顾四周,本意是想确认有没有危险,却没料到他会在马路的另一头看见他最不希望出现在这里的人──

杜湘岚背着书包,面se苍白,双眼充满害怕。

孙靖龙被她的视线刺得一疼,四肢的力气倏地被ch0u走,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仓惶自他的心口向全身扩散。

不,她不该看到这些。

他不该让她看到这些。

所有的感觉顿时消失,他听不见身後的叫喊,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痛,眼里只有杜湘岚独自站在街口的身影。

看着她一贯淡然的脸庞染上惊恐,双唇失去血se,孙靖龙感到无b狼狈,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摊在她面前,他却无从遮掩,也无从辩解。

在他恍惚之际,杜湘岚霍地瞪大眼睛,指向他的身後。

孙靖龙这才回过神,余光瞥见一根铝bang就快落下,可惜他要旋身闪避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千钧一发之际,「砰」地一声,一道枪响自不远处响起,全部人瞬间安静下来,动作迟了片刻。

本yu砸向孙靖龙的人速度也慢了不少,孙靖龙趁着这个时机想扭身避开,但他还是没能彻底从攻击范围ch0u身,半边的背y生生承受住了这一击。

虽然力道因枪声而缓了许多,但孙靖龙还是痛得倒x1了一口气,半跪在地。

杜湘岚看得胆战心惊。

如果说枪声只是让人陷入犹疑,隐隐有了窜逃之意,下一刻,警笛声的出现更是让所有人想逃跑的心飙升到最高点──

「g,警察来了啦!」不知是谁喊了这麽一句,众人统统抛下手边的缠斗,作鸟兽散四处流窜。

不少人准备朝着杜湘岚这边跑来,在她被人cha0吞没之前,孙靖龙先一步扶着电线杆起身,咬牙朝她奔跑而来。

绿灯恰巧亮起,他跨越马路,一下子就来到了杜湘岚身边,然後他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路向前跑,就像是要带她逃离这个失序的世界。

天空乌云密布。

孙靖龙拉着杜湘岚拐进狭窄的巷弄,两人跑得飞快,她几乎能感受到粗砺的砖墙离双肩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风自他们的耳畔呼啸而过,警察的到来与纷沓的脚步声令杜湘岚紧张了起来,急促的x1吐之间,空气cha0sh而冰凉。

双脚越来越沈重,但杜湘岚紧咬牙关,不想拖累孙靖龙。

他们穿梭在弯弯曲曲的小巷,一条接着一条,绕到最後杜湘岚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警察的怒喝也因此成功被隔绝在好几道墙之外。

等奔跑的速度终於慢下来,走出巷口,杜湘岚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平时一起放学的街上。

「你??还好吗?」孙靖龙微喘着开口。

她胡乱点了点头,同样在原地重重喘气,接着,她突然发觉手里的触感不太对劲。

刚才在一片慌乱中,杜湘岚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两人相牵的手,但是当奔跑的速度慢下来,杜湘岚才发现孙靖龙的虎口上横亘一道细长的伤口,隐隐渗着血,甚至已经染到她的掌心上。

也不知道他刚才紧抓着她跑了这麽久会不会很痛。

这样一想,杜湘岚的手悄悄地松开了一些,避免碰到他的伤处。

孙靖龙瞥了她一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而他顿了顿,直接放开了她的手。

他的力道很轻,不带有任何脾气,但偏偏他越是这样,周身所散发的情绪就越压抑。

杜湘岚愣住。

反应过来後,她试图伸手揪住他的衣角,想跟他说她的意思不是那样,然而孙靖龙却没有注意到。他大步向前迈进,她的手扑了空。

两人一前一後,沈默地在街上行走。

孙靖龙始终直视前方,没有看她一眼,但杜湘岚知道他不是在生她的气。为此,她yu言又止,数次想主动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能让他安心。

直到第一滴雨落下,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才得到化解。

一开始只是滴滴答答的雨珠,没几秒,大雨倾盆而下,一下子便将两人打sh,杜湘岚立刻低头在袋子中翻找雨伞。

找到雨伞後,她慌忙打开,随即对上了孙靖龙的视线。

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淋sh,水滴顺着他的颊边滑下。他扭头望着她,分明是关心与等待,眼神却灰暗得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

杜湘岚快步走到孙靖龙身旁,伸出伞,为了不让他的任何伤口碰到水,她把一大半的伞下都给了他。

她微微扬起下巴,注视着sh漉漉的他。

在杜湘岚率直的目光之中,孙靖龙抿起唇,伸手抓住伞柄。

杜湘岚还以为他想推拒她的伞,下意识地用双手握住伞柄,将伞牢牢固定在两人之间。

看着杜湘岚固执到可ai的动作,孙靖龙的脸部线条终於柔和下来。

「我来撑。」久未开口,他的声音沙哑,杜湘岚这才松手让他拿伞。

伞大幅度地晃了一下,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依旧不发一语。

杜湘岚低头望着水滴纷乱地落进地上的水洼,晃荡的水面倒映他们的身影,只有他们撑伞走过的时候水面才会稍微稳定些──

过了会,她才从雨水的落点意识到,孙靖龙在接过伞後,不着痕迹地将她笼罩在大部分的伞内,连顺着伞沿滑下的雨滴都不会碰到她的手臂半分,而他另外半边的身子正淋着雨。

她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还未想到方法让他愿意多照顾自己一些,他们就来到了平常分别的地方──公车站和孙靖龙家的巷子口。

走进公车亭後孙靖龙收起伞,抬头瞄了眼显示公车到站时间的电子看板,「你的车快到了。」

「你呢?」杜湘岚忍不住追问。

「等你上车之後,我就回家。」看她似乎想把伞递给他,他补充:「一小段路而已,没关系。」

「那??你的伤呢?」她问,他就像被这句话灼伤一样,迅速撇头,躲避她探询的视线。

「??擦完药,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明明是经历过无数次的流程,孙靖龙却觉得喉咙无b乾涩,难以说出口。

她要搭的公车正好从远方开来,孙靖龙抬起手,却被杜湘岚压下。

「换我帮你擦药吧。」在轰隆的雨声中,她轻声启口。

进了屋子後,外头的雨声变得很小。

熟悉的布置再度映入眼帘,杜湘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次来到他家的时候他们几乎不认识,只有耳闻过彼此的姓名,甚至在他帮她擦药的过程中,两人都有意无意地在观察对方。

现在,不仅仅是受伤的人对调了,他们的关系也早已不同以往。只是,了解得太深,反而让他们连初识时轻松的交谈都做不到了。

「你要不要去洗个手?」孙靖龙见她有点出神地站在门口,垂在腿边的手隐约可以看见血迹,於是他出声问道。

听言,她在他的建议下走到厕所,等出来後,她发现他已经拿出医药箱,坐在沙发上开始帮自己清理伤口了。

杜湘岚甩了甩手,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她仔细端详着他的全身,除了手上那一道b较大的伤口之外,他的其他部位都没有伤得太严重,只有手和小腿上有一些细小的擦伤与瘀青,以及脸侧大概是被玻璃碎片飞溅到的一条刮痕。

不过??她悄悄瞄向被他的黑se短袖上衣遮掩的背,不知道刚刚那一击下来他的状况如何。

确认完他的伤势之後,杜湘岚伸手就要接过孙靖龙手里的棉bang,他的指尖捏紧一秒,还是松手让她拿走了。

他们肩并肩地坐在黑se的沙发上,杜湘岚学着他刚才的处理方式,用棉团沾取生理食盐水,执起他的手,动作轻柔地帮他擦去乾涸的w血。

孙靖龙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看着她耐心地帮他把虎口的w渍清乾净,露出鲜红se的创口。

「害怕吗?」他低声问。

杜湘岚的动作停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她轻轻握着他的手,温热的手掌与他的手背相贴。

孙靖龙忘不了她刚才站在街边的表情──她的双眼盈满惊慌与恐惧,面上几乎失去血se。

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身处在两个世界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世界充斥着暴力与混乱,他只会给她带来不幸。

他不想再让她露出那种神情。

「嗯。」好半晌,杜湘岚才回答。

孙靖龙对於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是心脏还是闪过一丝疼痛,b伤口被优碘消毒的感觉还疼。

殊不知,她却接续道:「你第一次看到那种场面的时候一定也很害怕吧?」

杜湘岚的语气无b平常,就好像淡淡地问了他一句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孙靖龙霍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她。

他下意识地开始回想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这些事的时候,大约是在一年多前的某间电子游乐场里,他身边有人遇上了仇家,一番口角争执後双方便打了起来。

身为其中一人的朋友,孙靖龙b不得已地被卷入纷争,但那时的他手无缚j之力,只能狼狈地左躲右闪,尝试逃跑??尽管终於找到机会逃离那里,他身上的伤势也远b今天严重。

他害怕吗?当然,尤其是被四、五个人团团包围,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会si在那里。

那种无助与惊惶是足以令人窒息的。

「所以我会害怕也很正常,就算你不在里面,我还是有可能会遇上这些事,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大概是从他陷入回忆的表情看出了端倪,杜湘岚解释道,并在帮他涂上一层药膏後,抓起一片纱布盖住那道骇人的伤痕。

所以不是你的问题。

杜湘岚很想直接这样告诉孙靖龙,可是她知道说得太直接他不会相信。

她看得出来孙靖龙很在意这件事,这让她更不想说谎假装自己并不害怕,毕竟事实明摆在眼前。

杜湘岚很难形容那时候的心情,她害怕那种弥漫着血腥气息的场合,害怕有人会在痛苦中断气。

她也害怕丧失x命的人会是孙靖龙,在那几分钟之内,她无数次地想像过下一秒倒卧在血泊中的人会不会变成他。

可是在所有令她恐惧的人事物中,没有一个是孙靖龙本身,即使她隐约感觉他似乎格外暴躁,彷佛是想要靠一次次的挥拳与碰撞发泄内心无处安放的痛楚──她发现自己也并不害怕这样的他。

杜湘岚深x1一口气,还有一些话她不知道该用什麽方式说出口b较好,眼下她只能先解决另一个问题。

「抱歉,刚刚害你受伤,我??我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怎样。」趁着孙靖龙尚在思考她所讲的话,杜湘岚指向他的背,说完便飞速撇过头,不敢对上他投来的目光。

杜湘岚半阖着双眼将头扭向另一边,只留下隐隐泛红的脸颊与白皙的侧颈。

她紧咬着唇,就像是透支了所有勇气才说出这句话,见她这副毅然决然的样子,孙靖龙的心情好上了一些,只是一想到要让她看到他的伤处,他还是有些犹豫。

杜湘岚闭着眼,无法看见他复杂的神se,只知道周遭陷入了安静。

好一会,才有窸窣的声音响起。

她睁开眼,看见孙靖龙正准备脱去上衣,他的手抓着衣摆,双臂交叉在x前往上抬,劲瘦的腰身直直撞进她的眼里。

孙靖龙的身材jg壮,腹肌线条微微凹陷,杜湘岚紧抿着唇,不自觉屏住呼x1,只见他抬手时肌r0u绷紧,一下就脱掉了衣服。

看到他脱下的衣服几乎半边sh透,对b自己身上只是略微cha0sh的衣服,杜湘岚感到一阵愧疚。

她抛下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示意孙靖龙转过身,於是他站起来坐到一旁的矮凳上,背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她。

虽然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但当她看见他背上的瘀伤时还是倒ch0u了一口气。

孙靖龙右边的背上有一条紫红的瘀痕,颜se极深,有些地方甚至因内出血而布满血点。这道伤光是用看的就能感觉到痛,遑论挨下那一棍的当事人。

见状,杜湘岚的内疚之意更甚。

如果她没有过去那里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因为看见她而分心,也就不用受这麽严重的伤了。

杜湘岚久久没有说话,孙靖龙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背上,似乎充满自责,应验了他不想让她看见的理由。

孙靖龙拿起放在医药箱旁边的冰袋,身子前倾,反手将冰袋按在自己的背上。

「别看了。」他的句尾好似带了点叹息,杜湘岚这才回过神来,伸手帮他按住冰袋,让他能够松手休息。

「就像你刚刚说的,就算你不在那里,也可能会有各式各样的原因让我受伤,不是你的错。」孙靖龙语气柔和,竟是把她刚才说过的话悉数还给了她。

即使他这样说,杜湘岚仍旧无法安心,她好像懂了他听到这些话的感受。

理智上他们都知道对方说的是对的,只是情感上难以忘怀,总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不在那里他就不会有事?会不会哪天她又害他受更严重的伤??

杜湘岚再度沈默,孙靖龙大概能猜出她在想些什麽,被她低落的情绪感染,他也渐渐陷入沉y。

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最糟的地方想。就像方才在路边,杜湘岚似乎想要挣开他的手,明明就有无数种可能x,他却想出了最糟糕的理由。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他,所以不想牵他的手?

那瞬间,孙靖龙的手彷佛失去了痛觉,他感受不到伤口被挤压的疼,也感受不到那些细碎的擦伤一阵阵的刺痛。

他只知道自己松开了她的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孙靖龙从未那麽清楚地认知到自己有多喜欢她,喜欢到她的一个挣扎都会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要让她承担任何一点风险。

如果他们继续深交下去,她遇到今天这种场面的机率只会增加。就算他极力保护她,也无法保证她不会被牵连进去。

他觉得自己绝对无法承受她染上鲜血的样子。

孙靖龙将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轻轻放在面前。背上的瘀青早已被冰袋冻得麻木,就像是他此刻的心一样。

过了良久,他把额头抵在手上,闭上眼。

「如果还是不能接受的话??以後就别靠近我了吧。」孙靖龙哑着嗓音说,语气温柔而决绝。

空气中安静得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杜湘岚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的语调是那麽的坚决,好似已经下定决心,等这个夜晚过去,他们就会回到未曾相识的模样。

不再会一起聊天、不再会并肩放学??或许连不小心对视,都只会冷冷地撇开眼。

杜湘岚盯着孙靖龙的背影,x口上下起伏。

为什麽他可以这麽冷静地说出这句话?为什麽他可以说放下就放下?

难道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舍不得吗?

长久以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此刻b近沸腾,滚烫的情绪止不住地自心里溢出,杜湘岚脱口而出。

「可是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她焦急的声音让孙靖龙的身子一震,而杜湘岚呼x1紊乱,却还是艰难地想把内心深处的所有情感统统掏出。

「你知道吗?b起曾经被同学欺负,我更难过的是在我某天忍不住反击之後,我的妈妈不相信我,她还骂了我一整晚,连一句安慰都没有。」

杜湘岚几乎没有半点停歇地说完这串话,差点就要喘不上气。

「所以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会帮助我,可是??在保健室的时候,你跟我说只要我呼救,你就会在。」她的鼻头一酸,视野渐渐变得模糊,「那天我真的很感动,因为这辈子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而且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如果可以的话,你是真的会那麽做。」

泪水盈满眼眶,杜湘岚已经看不清孙靖龙的身影了,她长x1一口气,试图压下哽咽。

「所以我才会跟你说,你可以跟我说更多事情,因为我也想了解你,我才不怕什麽危险。」

手里的冰袋滑落,杜湘岚鼓足勇气,张开双手环住了身前的人。

抱上去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全身都在颤抖。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件薄薄的制服衬衫,热度从他的肌肤蔓延到她的身上,她把下巴靠在他的左肩上,双眼一闭,把剩下的话全部吐出──

「其实在你喝醉的那天,你问了我,如果你不是我想像中的正常人,我会不会喜欢你?」

她喜欢他吗?这个曾经让杜湘岚苦恼很久的问题,现在已经找到了答案。

如果不喜欢,她今天又为什麽那麽担心?如果不喜欢,她又为什麽要冒着被卷入冲突的风险,也想要亲眼确认他的安危?

在他快要被球bang击中的那刻,她脑中的念头全都是──

她想跑向他。

她的心已经做出了回答。

「我的答案是会,而且,你才不是什麽不正常的人。」

她一鼓作气地说,双手把他抱得更紧。

杜湘岚的睫毛扑腾,连同说话的气息搔痒着孙靖龙的耳畔,但那些都没有b她所说的话还要令他心绪danyan。

听完,孙靖龙还是不敢置信,可是这一切如此真实地发生了,她的拥抱、她的t温、她话里话外潜藏的涵义??

她逐一击破他的所有担忧,认真地告诉他,即使危险她也愿意了解他、他没有不正常──

她让他知道,这个世上还是有人真的喜欢他。

孙靖龙的心脏在x腔里跳得发疼,震耳yu聋。

急速飙高的心跳令他失去思考的能力,他难以自控地转过身,捧住杜湘岚的脸,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杜湘岚睁大眼,下意识地用手抵住他的x膛,但他的吻缱绻得令她难以招架,最後,她还是再度阖上眼睛,推拒的力道渐弱。

带着急切与炙热,孙靖龙一次次地吮吻她的唇瓣,就好像不满足於她隐晦的告白,试图找出更多线索告诉他,她是真的喜欢他。

孙靖龙慢慢向前倾,一手握住她靠在他x前的手,一手压在她身後的沙发上。

她的嘴唇被他亲得红润无b,两人唇齿厮磨,呼x1交缠在一起。

等到这一吻终於歇了,杜湘岚悄悄睁开眼,只见孙靖龙微微喘息着,sh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额际,双眼直直凝视着她。

他专注的目光令她悸动不已,被他紧握的手好似在发烫。

相视片刻後,孙靖龙启口道。

「杜湘岚,我喜欢你。」他的声音真挚而渴切,「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的双眸盛满她的倒影,杜湘岚耳尖通红,心脏狂跳。所有多余的话都被高涨的情绪吞没,只剩下一个字──

「好。」

白光乍闪,她的回应被轰隆雷鸣盖住,但孙靖龙还是看清了她的嘴型。

眼角浮现笑意,他小心翼翼地搂住她,举止间写满珍惜。

尽管窗外下着瓢泼大雨,但他们现在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相依偎的身影。

(上集完)

寒凉的冬日里,刚从学校放学的孙靖龙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里。

──为了庆祝姐姐昨天顺利考完大考,爸爸今晚特意ch0u出时间带他们去吃大餐。

拐过街角,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冻僵了他的鼻尖,可他的心半点也不觉得寒冷。

十几分钟後,孙靖龙回到了熟悉的黑se大门前,他将钥匙cha入锁孔,一扭,推门而入。

客厅里,爸爸搂着妈妈的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那就走吧。」孙易北抬眸看了正放下书包的孙靖龙一眼,「等一下先一起去接你姐。」

躺在他x前的姜伶则伸了个懒腰,长吁一声後,整个人又软趴趴地窝回孙易北怀里。

见状,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逗得她开怀大笑,终於愿意直起身。

关上电视後,三人一同出发去姜幸安就读的高中接她。

车子缓缓驶到校门口,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孙靖龙一眼就看见了姜幸安的身影。

她正在和几个nv生说话,眉眼间带着期待和些许的困扰,似乎正在向朋友解释自己今天不能和她们一起放学的原因。

很快地,姜幸安便以余光瞥见已经停在一旁的车子,连忙向朋友挥手道别,她举起手的动作有些手忙脚乱,孙靖龙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揣着一包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

「那是什麽?」待姜幸安拉开车门坐到他旁边後,孙靖龙忍不住疑惑地问。

「今天家政课做的饼乾。」闻言,她立刻从口袋ch0u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卫生纸,将手伸入透明的塑胶袋内,拿出一块褐se的饼乾,「很好吃喔!我留着这几块就是要给你的。」

「不是要给妈妈的吗?」姜伶的声音从前座传来,颇有些嗔怪的意味。

「啊。」姜幸安就像是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讨饶似的摆了摆手,「不要这样嘛!你要吃饼乾爸爸会买给你啊,我做的给弟弟吃就好。」

姜伶似乎又嘟囔了几句,但并不是真的在生气。

孙靖龙从姜幸安手里接过那块饼乾後,都还没来得及嚐一口,她又紧接着ch0u出另一块上头洒满巧克力脆片的饼乾递给他,令他哭笑不得。

「嗯,好吃。」咬下去後,烘焙过的甜香在他嘴里散开,他点了几下头,语气诚恳。

得到赞赏後,姜幸安凑近他,眉开眼笑地正要说些什麽,可周围景物忽然快速变动。

从车内变成家里,从午後变成深夜??

姜幸安盛满欣喜的嘴角倏地垂下,温煦的面容失去血se,在她的双眼将要瞪大之前──

孙靖龙醒了。

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头因为昨天淋了不少雨而隐隐作痛。几秒後,他从床上坐起身,伸手拉开一旁的窗帘。

天光大亮。

孙靖龙的指尖偶然扫过冰凉的玻璃,相似的温度使他再次想起方才的梦境。

那天距离现在差不多两年,明明不算遥远,孙靖龙却觉得那已经久远到他都快忘了自己曾经那麽幸福──

虽然他後来回忆的时候,常常发觉许多令他既痛苦又空虚的细节,但对当时不曾多想的他来说,是幸福的。

也不知道为什麽他会突然梦到那段称得上快乐的回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孙靖龙的脑中闪过杜湘岚埋在他肩窝说的话、她贴在他x膛上的掌心,还有她唇上柔软的触感。

他用手掌捂住自己开始发烫的脸。

??可能连潜意识都知道他沈浸在喜悦当中。

走进教室前,杜湘岚停下脚步,缩在门边往内瞄了一眼。

孙靖龙还没来。

她松了一口气,放心地走进人数寥寥无几的教室,不枉费她今天刻意早到──其实倒也不是刻意,是因为她根本睡不着。

杜湘岚几乎记不得自己昨天究竟是怎麽回家的,她只知道两人确定关系後,她的脑袋一直处於晕晕乎乎的状态。

直到洗完澡躺到床上,她都还无法冷静下来,脑中不断回放她对他做的事情,还有他对她做的事情。

当下杜湘岚真的以为他真的会离开她,於是她一边说着近乎告白的话,一边抱住他,她甚至还记得他的t温和抱起来的感觉。

然後、然後??孙靖龙就吻了她,接着表白。

一想到那时的场景,已经穿好睡衣的杜湘岚忍不住把後脑勺下面的枕头ch0u出来,盖在自己脸上,试图用带着凉意的布料x1走脸上的燥热。

从唇瓣轻轻相贴,逐渐变得越来越深入,呼x1间的空气sh热而稀薄??

悸动自心口蔓延,整张脸彷佛快被蒸得熟透,杜湘岚极力想忘掉那种感觉,却仍旧被相同的画面反覆折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倦意昏昏沈沈地带入梦乡,但隔天一早,光线一shej1n眼里,睡得并不深的她便立刻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

因此,她只能早早来学校读书,顺便逃避一进教室就得和孙靖龙碰到面的窘境。

杜湘岚勉强读了几页历史以後,余蓁情、温妍和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瞥见杜湘岚撑着头读书的动作,坐到她旁边的余蓁情随口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没有啊。」话是这麽说,杜湘岚脸上却带着心虚,让余蓁情百思不得其解,没睡好就没睡好,有什麽需要隐瞒的吗?

就在这时,孙靖龙也进了教室,甚至极为凑巧地轻轻打了个呵欠。

一见到他,杜湘岚的眼神闪烁,但还是故作镇定地继续看课本,她这番姿态结合孙靖龙略显疲倦的神se,让余蓁情的表情变得更古怪了。

她来回打量这两个人,挑起的半边眉毛里藏着狐疑与压不住的暧昧,赶在余蓁情说出什麽惊人的话以前,杜湘岚出口制止了她的想像:「不是你想的那样。」

被戳穿的余蓁情撇了撇嘴,追问道:「那不然是发生了什麽事?」

杜湘岚又越过书本往外瞄了一眼,确认孙靖龙没有往这里走来,而是去了另一个角落和简石恩等人聊天以後,她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身子,转而蹙起眉头。

即使她并没有想瞒着余蓁情和温妍,可是要她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又有点难以启齿。

一想到这,杜湘岚才突然发现温妍今天格外安静,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和余蓁情一搭一唱,於是她感到奇怪地扭头看向温妍。

只见温妍的视线紧紧黏在手机萤幕上,拇指飞快地上下敲击,嘴角挂着丝丝笑意,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前面两人的对话。

余蓁情也注意到温妍的异样,她旋过身,伸手横越桌子,抓住温妍的手臂晃了晃,「你在g嘛?一起来拷问湘岚啊!」

「啊?」温妍被晃得差点拿不稳手机,她昂起头,还没完全回过神。

余蓁情的眼神带着好奇,正想伸长脖子看向温妍的手机,萤幕便喀擦一声暗下。

「没什麽啦,跟朋友传讯息。」温妍牵起一抹笑容,「所以是湘岚有什麽新进展了吗?」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就像是想尽快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余蓁情和杜湘岚虽然觉得有点不寻常,但也只当作是温妍过度沈迷於手机中,觉得尴尬罢了。

於是焦点再次回到杜湘岚身上。

见温妍和余蓁情满是期待的模样,杜湘岚x1了一口气,停顿良久,终是小声地吐出一句话:「我们在一起了。」

话音落下,杜湘岚就像是透过这句话再度确认了两人的关系,嘴角抿起小小的弧度,而温妍和余蓁情也露出既讶异又雀跃的笑容。

「我常常在想你们究竟哪天才会在一起。」余蓁情双手握拳,在x前上下挥舞着,「我可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恭喜你!」温妍的双眸中含着真切的祝贺,甚至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甜蜜。

两人兴冲冲地追问杜湘岚和孙靖龙在一起的经过,与此同时,孙靖龙也面临了来自简石恩的打量。

在几人聊着某支ga0笑影片的时候,孙靖龙可说是完全没有在状况内,眼神时不时就瞟向杜湘岚的方向,嘴里漫不经心地应和着。

虽然他除了心不在焉,其他一切正常,但简石恩就是无端地觉得孙靖龙今天似乎格外开心,而且这种愉快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碰见什麽好事了?」简石恩作为和孙靖龙相识最久的人,当然猜得到他今天反常的情绪一定和杜湘岚有关,但猜到是一回事,他愿不愿意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因此简石恩也只能在聊天的间隙中,模棱两可地悄悄问上一句。

就好b上次从保健室回来,孙靖龙满脸都是做了件大事,心中大石落下的舒坦,同时却又像是被什麽新的事情占据脑海,一天下来恍神了好几次。

难得看见孙靖龙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们每个人都蠢蠢yu动地想探听八卦,却一个不漏地被孙靖龙斜视的目光挡了下来。

简石恩本以为今天也会是同样的结局,在上课钟响起,人群一哄而散的时候,不抱什麽希望的他却意外听见了孙靖龙的回答:「的确是好事。」

「什麽?」他有点呆滞地回头,刚好看见窗边的晨光落在孙靖龙的侧脸上──照映出简石恩从来没有看过,甚至从不觉得会出现在孙靖龙脸上的表情。

他轻轻偏着头,就像是在凝神回忆些什麽,平时冷冷挑着的眉宇缓缓松开,面上一点一滴地浮现出笑意。

靠在窗边,孙靖龙犹豫半晌,最後还是决定把他口中的好事告诉面前怔愣的简石恩──

「我和她在一起了。」

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轻,彷佛是不经意地从唇间溜出,可每个咬字又极为清晰,落下时总让人觉得带了几分慎重。

简石恩更震惊了,这震惊当然不是针对孙靖龙和杜湘岚在一起,而是因为孙靖龙居然愿意跟他分享这件事。

寒假的时候他和孙靖龙见过几次面,那时候的孙靖龙看起来与往常无异,那麽他们大概是最近才在一起的,甚至有可能就是昨天。

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孙靖龙今天就跟他分享?

直到老师把呆站在窗边的他赶回座位上,简石恩都还沈浸在受宠若惊的情绪中,心中升起微微热意。

「你在想什麽?」

杜湘岚正在收拾书包,在选择要把哪些课本带回去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忽然,她的座位前方响起一道声音。

她抬头,看见孙靖龙反坐在她前面的空位,趴在椅背上看着她。

「??没什麽。」明明是一句无b简单的问句,可是杜湘岚却被他盯得有些脸热。

今天一整天下来,杜湘岚和孙靖龙几乎没有什麽直接互动,但他们视线交错的次数却b往常还要多上不少。

例如数学课上,杜湘岚被老师ch0u签ch0u到,要去黑板上写下某题的计算过程。当她解完题放下粉笔,准备离开讲台时,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孙靖龙的身影,然後便看见他正托腮望着她。

抑或是在某节下课,杜湘岚和余蓁情她们靠在走廊的栏杆边聊天,孙靖龙和其他几个男生也正好要离开教室去打球,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再次对上了视线。

同样的事情今天发生了好几次,而在那些瞬间里,杜湘岚觉得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就好像在捕捉到彼此的刹那,眼前翻飞过的无数帧画面总是会jg准地定格。

每一次孙靖龙看着她的眼神,都像现在一样专注。

「我好了,我们走吧。」杜湘岚把书包拉链关上,轻轻呼了一口热气。

待两人并肩走到校门口,正要像往常一样向左转的时候,孙靖龙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们停下脚步,杜湘岚发现孙靖龙在掏出手机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一丝狐疑。

「喂?」

「你现在应该在日夜附近吧?来帮我把一份文件拿回家。」孙易北的声音清晰,只有背景偶尔会传出一些闷闷的人声,就像是他在一个的空间里,其他嘈杂都被隔绝在一道门之外。

「??好。」孙靖龙虽然很想多问几句,可他停了几秒,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

孙易北又交代了他几句话,孙靖龙才挂上电话,站在一旁的杜湘岚没能听见电话那头说了些什麽,但看孙靖龙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疑惑和纠结,她忍不住问出口:「怎麽了?」

「我爸要我去ktv帮他拿东西,抱歉,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孙靖龙收起手机,面上带着一丝丝歉疚,见状,杜湘岚思考片刻,随即说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啊。」

「但是从这边过去还得走一小段路,而且你这样会不会错过车?」

「不会,那台车很快就会有下一班的。」杜湘岚摇摇头,毕竟回家也没有什麽事情好做,她更愿意和他消磨一会时间。

於是两人改变了方向,往右手边的街道走去。

孙靖龙本来还在为耽搁她的时间而感到抱歉,可是走着走着,他的心思逐渐落到了别的事情上。

他微微侧着头看向身旁的杜湘岚,她兴味盎然地观察街边的店家,姿态放松。

孙靖龙的视线缓缓往下移,停留在她自然垂落在腿侧的手,半晌,他b较靠近她的那只手动了动,但他很快地又蜷紧手指,指尖碰上自己掌心的纱布。

杜湘岚对孙靖龙的小心思毫无察觉。

刚开始,她还因为两人的独处而有些紧张,然而她的心神很快就被路边的景物x1引了。

走在街上,杜湘岚时而抬头看向招牌上的店名,时而快速扫视餐厅门前的菜单,遇到有趣的店家便会悄悄记下来。

她不常来这一区,所以四周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新鲜的。虽然有些地方正是她昨天走过的路,不过当时她急着确认孙靖龙的安危,没有心情好好逛街。

才过了一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在杜湘岚暗自感叹的时候,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从她的左边挤过,让她顿时回过神来,被迫往右边一退再退,还差点踩到一旁的孙靖龙。

见状,久未开口的孙靖龙伸手轻轻将她拉到身前,有那麽一瞬间,他的动作就像是要将她搂进怀里,後背擦过他的x膛时,她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但是两人的距离很快地又拉开了,他的身子从她後方掠过,他们再次变成并肩而行的状态,只不过交换了位置。

杜湘岚心里升起一丝安心,又夹带些微的失落。

在孙靖龙的保护下,那群人渐渐走远了。还没等她厘清自己这莫名的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她的指尖忽然被握住了。

杜湘岚怔了怔,偷偷瞄了孙靖龙一眼,只见他直视着前方,似乎没有任何异常──若是他没有抿紧嘴角的话。

感受到她并没有拒绝,孙靖龙小心翼翼把手往上挪,与她十指交扣,手下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

孙靖龙侧过头,刚好对上了杜湘岚觑向他的目光,她的眼神里没有闪躲,只有因悸动而起的紧张与不知所措。

他浮动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同时也为自己能有交换位置的时机而感到庆幸──这样他才可以用没有受伤的手牵她,既不会让她想起昨天的事,他也不必隔着一层纱布牵她的手。

「我一直都很想牵你的手。」孙靖龙低声说道,没有言明所谓的「一直」究竟是指从今天走出校门开始,还是指他在以前相偕放学的时候都有过牵手的念头。

孙靖龙突如其来的坦白令杜湘岚脸颊发烫,然而,真正让她心绪波动的其实还是他刚才露出的笑容。

方才两人十指交扣後,杜湘岚望见孙靖龙蓦地g起唇角,那抹笑意虽然轻,却无b真挚,彷佛与她牵手是件让他打从心底感到满足的事情。

杜湘岚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原来自己是个那麽重要的存在。

自心口漾起的暖意让她也想说些什麽来回应他的情感,她犹豫地张开口,轻轻说道:「以後你随时都可以牵的。」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杜湘岚下意识地撇开眼,担心在孙靖龙的脸上看见讪笑,於是她便错过了自他眼中流露出的微讶,与随之而来的温柔。

「??好。」孙靖龙顿了顿才答道,骨节分明的手把她牵得更紧了。

听见他多了几分柔软的声音,搭配上手中传来的力度,杜湘岚这才後知後觉地发现,她的脑中刚刚闪过了过去的画面。

有她急切地反驳流言之後,国中同学们用嘲讽的语调复诵她的话;有母亲听完她的解释後,依然冰冷的面孔??

她自认不是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对她而言,要坦露内心的想法是件既ch11u0又充满风险的事。

也许会被耻笑、也许不会被接受或相信??但是这些都不是孙靖龙会对她做的事。

走了许久,ktv已经进入视野,杜湘岚抬头望向孙靖龙的侧脸,他很快地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看了她一眼。

在他探询的目光下,她摇了摇头。

他昨天亲口说了他喜欢她,甚至早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承诺过她的身边有他在。

b起以前,她只有在情绪激动之下才会脱口说出真心话,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她应该要学习去相信他,也相信自己所说出的想法不会受到他的嫌弃。

「没事,只是想说??谢谢你。」她说。

听见杜湘岚的轻语,孙靖龙虽然并不能够完全理解她为何会突然道谢,但他还是可以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的意思。

於是他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对着她笑了笑,也不知道低头的她能否看见。

牵着手,他们顺着街道慢慢步向ktv的门口,抵达时,玻璃门自动开启,冷气的风迎面吹来,两人一起走入大厅。

一进门,视线正前方是黑se大理石制的柜台,或许因为是平日,柜台前并没有太多客人,不过身着西装的柜台人员仍旧敬业地挺直腰杆站立着。

往右边看去的话,会看到几个雪白的弧形沙发,大概是提供给客人暂时休憩用的,再更右边则是一排电梯。

大厅内采用暗se系的设计,却不会让人感到y暗或沈闷,因为整个空间内偶尔还是有一些颜se较亮的摆饰用来提亮环境,像是闪耀的水晶吊灯、白沙发等等。

暗se与亮se交织成一种低调奢华的风格,的确与它的名字「日夜」十分契合。

正在观察四周的杜湘岚不由得想起了孙靖龙家同样带着高级感的暗se系装潢。

虽然他并没有明说,但杜湘岚还是隐约猜得到日夜应该是孙靖龙爸爸的产业。

「你去沙发上坐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孙靖龙b向一旁的弧形沙发,见杜湘岚点了点头以後,他便径直走向那排电梯。

走进贵宾专用的电梯,门缓缓阖上。

孙靖龙还没有任何动作,电梯内便响起滴的一声,紧接着十八楼的按钮自动亮了。

随着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一路攀升,孙靖龙心中也渐渐升起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刚才走在杜湘岚旁边,这种奇怪的感觉并没有那麽重,如今被关在一个密闭的狭小空间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困惑与不安才如同排山倒海般地灌入他的脑中。

孙靖龙蹙起眉,倚在电梯内的墙壁上,手指敲了敲硌在腰後的铁栏杆。

这整件事情都很奇怪。

孙易北从来没有要他帮忙传递文件过,更何况地点是在日夜的顶楼──除了特意挑选并训练过的服务人员之外,只有孙易北的心腹和合作夥伴才能够前往的地方。

即使身为他的儿子,孙靖龙最多也只是跟他的心腹们吃过几次饭,从来没有实际碰触到权力的核心。

孙靖龙觉得自己近期也没有做过什麽特别的事,孙易北突然要他帮忙传递文件,很高的机率是要趁机跟他说些什麽,或者是试探些什麽,而不是打算赋予他信任或者是权力。

可是??如果呢?

孙靖龙停下敲击铁栏杆的动作。

如果孙易北忽然心念一转,真的打算让他慢慢熟悉这些事物,早日接手事业呢?他要怎麽回答?

他要成为像孙易北──他的爸爸──一样的人吗?

叮。

沈浸在思绪中的孙靖龙被响声吓得一怔,才发现电梯已经抵达十八楼了。

日夜的顶楼b孙靖龙想像得还要普通,看起来甚至跟其他楼层没什麽两样──一条黑se长廊,走廊两侧有着一扇扇门,唯一的特别之处是门与门之间的间隔很宽,门後的空间大概b一般的包厢还要来得大上不少。

兴许是心理作用,孙靖龙总觉得这层楼格外地冷。

顺着长廊拐过一个弯,孙靖龙猝不及防地碰上了几个低头疾走的服务人员,没有半点声音作为预警,他差点迎头撞上他们。

好在那些人虽然都低着头,却仍旧jg准地绕过了他。

孙靖龙这才想起,方才在电话中听见的嘈杂似乎都已不在,整条走廊静得可以。也不知道是人都离开了,还是全进了隔音好的房间。

孙靖龙有些分神地思索着,直到走到最深处的门前,他的意识才重新被拉回。

他轻轻x1了一口气,抬手按下电铃。

一压下电铃按纽,一阵鸟鸣声便随之响起。几秒过後,门缝间传来喀哒一声,孙靖龙旋即扭开门把走入。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会客厅,灰se的绒布沙发中间围绕着一张玻璃桌,左右两面墙上挂着几何的ch0u象画,正前方的那面墙则是可以让人俯瞰市景的大片落地窗。

孙靖龙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想好好看看窗外的风景。

从十八楼往下望的视角十分惊人,将要暗下的天se笼罩着底下的街道与行人,错落的高楼连绵成整片城市,灯火通明,所有的繁华彷佛都被浓缩在这扇窗户中。

孙靖龙眨了眨眼,才将目光从那面落地窗上收回,他四处望了望,甚至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孙易北的身影。

正当他觉得奇怪的时候,挂着ch0u象画的墙动了动,孙易北从一道暗门後出现,手里拿着一个y壳资料夹。

「来了?最近有遇上什麽人吗?」孙易北反手关上身後的门,倚在墙上问道。

孙靖龙被这突然的现身弄得错愕一瞬,而这个问题的范围又非常广,让他停滞许久才摇摇头。

见此,孙易北沈y不语,用拇指摩挲手里的资料夹,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孙靖龙直觉地认为今天的重点跟他口中的人有关。

「没有就好。」良久,孙易北缓缓答道,随後直起身向他走来,「我听说,底下似乎有人跟别的势力扯上关系,想把日夜的生意一步步ga0砸。」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语气彷佛毫不经意,说出口的内容却让孙靖龙不由得屏住呼x1。

「这里面是我派人去做的调查,但是在还没完全弄清楚有谁参与的情况下,我不想让平常帮我跑腿的人经手,只能让你帮我拿回家了。」

孙易北走到孙靖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将资料夹递给他。

孙靖龙的视线顺着他的话落向那份文件,浑厚的声音在耳内嗡鸣,他只觉得身t越来越僵y,连被拍过的地方都毫无知觉。

这几句话听起来既简洁又合理,孙靖龙却听出了其中潜藏的含义。

停顿片刻,孙靖龙抬起手,在指尖碰触到塑胶壳边缘的刹那,他的嘴角渐渐浮现一抹极难察觉的苦笑。

「好。」他低低应道,接过了那份文件。

他以为自己今天被叫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孙易北要试探他,或者是因为孙易北决定慢慢赋予他更多的信任──没想到,他两个都要。

这份文件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交付。

走出房间以後,孙靖龙沿着原先的路回到电梯前,并在等电梯的时候垂头盯着那个资料夹。

孙易北今天的态度无异於在告诉他──无论他有没有被其他势力的人拉拢过,他其实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站在他那边。

但他忍不住想,既然孙易北还会先试探他、怀疑他,那又为什麽要把这份文件交给他?就只是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所以他愿意给他多一点的信任吗?

不,也或许这个资料夹里面什麽都没有,但他若是因着好奇心而打开它,可以想见孙易北一定会用某种手段察觉,并将他视为叛乱份子。

这麽一想,孙靖龙便瞬间对那个文件失去了兴趣。

他不想打开它,不光是怕引火上身,更是怕里面真的是一份与叛变毫不相g的文件。

叮。随着电梯门打开,一阵风向孙靖龙袭来,吹散了他心中所有的期待。

可他就算不打开资料夹又有什麽用呢?从孙易北决定设计这场会面开始,或者自更早以前,一切就已经昭然若示了。

孙易北对他的注视,大概从不是一个父亲在凝视他的孩子。

在孙靖龙走向电梯之後,杜湘岚找了个离电梯b较近的位置坐下,望着跳动的数字一路向上,直到抵达了十八楼。

这间ktv这麽高?

仔细回想过後,杜湘岚才想起日夜似乎不单单只是一间ktv,说它是一间复合式酒店大概会b较恰当。

她左右环顾,目光锁定在墙上的楼层示意图,看起来低楼层都是ktv包厢,高楼层则是专属的包厢与饭店房间,孙靖龙前往的最高楼层则写着staffonly。

这几乎坐实了日夜属於孙靖龙他爸的猜想。

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後,杜湘岚将t0ngbu往後挪了挪,背部靠在椅背上,双腿悬空前後摇晃着。

外头的天se更暗了一些,但顾客似乎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多,除了偶有几个工作人员进出之外,那一排电梯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杜湘岚又等了一会儿,终於,孙靖龙方才所乘坐的那台电梯再次缓缓上升,抵达十八楼。

大概是孙靖龙要下来了吧。杜湘岚站起身,在孙靖龙从电梯内走出来时,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与此同时,另一座电梯门也打开了,她自然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却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所有的笑意顿时凝固在脸上。

──是沈茗薇。

密密麻麻的j皮疙瘩泛遍全身,杜湘岚浑身发冷,好似血管内的血ye都被冻住。

她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

沈茗薇的妆发一如往昔,甚至更jg致了些,她裹着一件大衣,信步自电梯内走出来。

在大厅内,穿着制服的杜湘岚十分抢眼,沈茗薇很快也看见了她。

她的眼里划过一丝愕然,紧接着,她拢了拢大衣,昂首与杜湘岚擦肩而过。

杜湘岚呆站在原地,双脚如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茗薇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像是以前她被b到绝境的那些日子。

直到沈茗薇早已走远,杜湘岚都还无法完全回过神。

不远处的孙靖龙发现杜湘岚变得不太对劲,连忙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询问:「怎麽了?」

听见他的声音,杜湘岚才稍稍定下心来,可在她要开口回应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

她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那场恶梦,可是当沈茗薇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逃离过。

沈茗薇甚至什麽都没有做,只是用那双眼睛瞟了她一眼,朝她走过来,所有负面情绪便几乎快将她吞没,恐慌、害怕、愤怒??

孙靖龙见杜湘岚只是微微颤抖着并不说话,又想起她刚才直盯着的nv生,大概猜到了发生什麽事。

他弯身把资料搁到沙发上,伸出双臂拥住了她。

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以後,杜湘岚先是怔了一下,才又重新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不要怕,她再也伤害不了你了。」孙靖龙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听着他安抚似的声音,杜湘岚闭上眼睛,把头靠在他的x口,数着他的心跳,一点一点地让自己从恐惧中ch0u离。

她已经不是那个受人欺负的杜湘岚了。

孙靖龙低头望着怀中的nv孩,只见她双手一伸,小心地揪住他两侧的衣摆。

他g了g唇角,方才因那份文件而空落落的内心,彷佛在此刻被填满了。

「喂?什麽?黑se的提包?」

厨房里,姜幸安正和孙靖龙一起张罗两人的晚餐,忽然,家中的座机响起,於是她放下手中的刀具,走出厨房接起电话。

孙靖龙好奇地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姐姐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拿起靠在沙发旁的提包,没多久,她就结束了通话。

「爸爸要我帮他把这个提包送去日夜,真是的,就算搭计程车也要来回好久。」姜幸安面向厨房,对着孙靖龙抱怨道。

「没关系啊,我可以自己做好饭,你回来就可以吃了。」孙靖龙估算了一下姐姐回来的时间,如此说道。

「就知道弟弟对我最好了!」姜幸安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哪像那个每天都在应酬的人,这次居然还带着妈妈一起去,也不知道是去见哪个大客户。」

话是这麽说,但她还是认份地拿起提包,在孙靖龙的目送下走出家门。

大门阖上时发出轻轻的声响,孙靖龙再次将视线移回流理台上,他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调整料理的步骤,才能让姐姐回来时就能吃到刚煮好的饭。

大概要在半小时内ga0定?如果是要去送东西的话可能还会耽搁一点时间,或许四十五分钟?

孙靖龙一个人将两人份的饭菜准备好以後,便坐到餐桌边等待姜幸安回来。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屋内,又随着逐渐拉长的时间慢慢消散。

孙靖龙从坐着,变成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整间屋子内只有餐桌正上方的灯开着,昏h的光与安静的环境无一不让他昏昏yu睡。

是没有顺利找到爸爸吗?还是被留下来吃饭了?孙靖龙一边猜想着,一边试图抵抗越来越沈重的眼皮。

「砰!」不知道到了几点,摔门的巨响将孙靖龙吓得一激灵,他猛地张开眼睛,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姐???」

一道人影从他面前闪过,灯光堪堪照亮那人的半张面孔,是姜幸安,可孙靖龙又不太敢确定。

尽管她笼罩在灯光下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秒,孙靖龙却看清了她的神情。

姜幸安的脸上布满泪痕,双颊隐隐泛着红。更令孙靖龙心惊的是,她的每一寸眉眼间都透露出汹涌又狰狞的情绪,悲伤、痛苦、愤怒、屈辱、害怕??

孙靖龙从未在姐姐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就像是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也听不见弟弟的呼唤,姜幸安飞快地进了房间,锁上门,只留下孙靖龙愣愣地坐在餐桌边。

还没回过神来,门口传来的争执才让他意识到回来的不只有姜幸安一个人。

「孙易北!你到底有没有把姜幸安当成是你的nv儿?不,你到底有没有把她当成是一个人?」

姜伶的声音尖锐到近乎嘶哑,她歇斯底里地推了他一把,然而孙易北的身子却纹丝不动。

他没有回答,亦没有反抗,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发泄。

他沈默的样子却惹得姜伶更加火大,她拼命捶打他的x口,甚至弯身拿起高跟鞋狠狠砸向他。

抛出的高跟鞋撞上孙易北以後,反弹到地上。

见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姜伶拿起手边的所有东西一个个砸向孙易北,碎裂声与碰撞声接连响起,伴随她歇斯底里的质问。

「你说话啊!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得起她吗?」

眼前失控的景象让孙靖龙吓得怔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坐在唯一亮着灯的餐桌底下,他却像是被所有人遗忘,没有人注意到他。

那件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一道巨斧,狠狠地劈碎这个夜晚,也劈开了这个家庭的所有人。

孙靖龙在灾难蔓延到自己身边以前,逃进了房间。

而那桌本来要和姜幸安一起吃的晚餐,早在三人回来之前就已经凉了。

房门外争吵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孙靖龙缓缓张开眼睛,四周一片安静。

明明自己没有卷入那场争执,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梦,他却觉得浑身疲倦。

至今,他都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他也不知道该找谁问,或者是该不该问。

从姜幸安後来的态度中,他能隐约拼凑出事情的轮廓,却无法探知真正的经过。

他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过了一会,他才翻身起床,一旁书桌上的资料夹就这麽落入他的视野里。

盯着那东西约有几秒,孙靖龙嘲弄地笑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耸动肩膀都显得那麽无力。

沈茗薇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离开日夜以後,杜湘岚的心情便逐渐平复下来,只是这个问题仍然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杜湘岚之所以会来这里上学,而不是选择与她的分数落点相近的学校,也不是选择离家近一点的高中,便是因为她想远离与沈茗薇可能产生交集的所有地方。

当时,杜湘岚还为此与严秀芬争执许久,当然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而是用这间学校能带给她的升学优势才勉强说服母亲。

沈茗薇是刚好来日夜吗?可这里与她就读的高中也不近。

不过这附近的市区挺热闹的,日夜也算有名,她真要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杜湘岚趴在学校的桌子上闭目休息,眉头微微拧起,思考片刻後,她叹了口气。

还是不要多想好了。至少以沈茗薇看到她时的错愕,就足以证明她来到这里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剩下的就也不重要了。

「早安。」忽然,一道清亮的nv声传来,杜湘岚抬起头,看见背着书包的余蓁情正走到她旁边落座,於是她也开口回了声早。

接着,余蓁情稍稍拉高了声音,向坐得离她们稍远一些的温妍打招呼,「早啊,温妍。」

猝不及防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温妍下意识地抬头,表情却带了点恍然,她勉为其难地扯出一抹笑容,「早。」

语毕,她又把头埋了回去,盯着黑se的手机萤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刚刚一直都这样吗?」余蓁情沈默了一秒,b着温妍的方向,小声地问杜湘岚。

杜湘岚闻言回过头去,摇了摇头,「我刚刚没注意到。」

可被余蓁情这麽一说,杜湘岚也开始观察起温妍的神态,她的神se有些憔悴,像是失眠了大半夜的感觉。同时,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反覆按开手机萤幕,没几秒却又会把它关掉。

「她这阵子是不是都有点怪怪的?前几天她看起来心情特别好,今天却又像是一下子掉到谷底。」余蓁情用手肘戳了戳杜湘岚,而杜湘岚忆起温妍最近总是沈迷於手机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原本在想她是不是谈恋ai了,可她最近有跟哪个男生走得b较近吗?」余蓁情很是疑惑地嘟囔着,「而且就算是这样,为什麽她都不跟我们说?」

「可能??她不知道怎麽开口吧?」杜湘岚想起自己刚和孙靖龙交往时,不知道该怎麽对朋友开口的窘迫,如此替温妍解释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余蓁情用余光偷瞄着温妍,「但她为什麽今天看起来这麽无jg打采的,是吵架了吗?」

虽然温妍没有主动和她们说,想必就代表她希望有自己的空间,或者是有什麽不好意思开口的地方。

但余蓁情和杜湘岚看见她心情大起大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我觉得我们直接问的话她肯定不会直接说,不然等一下t育课分组的时候我跟她同一组,来旁敲侧击看看好了。」余蓁情用拳头敲上掌心,斗志隐隐燃起,杜湘岚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希望余蓁情真的能从中探听到实情。

於是在t育课一开始老师要求大家两两练习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温妍就被余蓁情半拖半拉地带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杜湘岚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该跟谁一组,以往通常都是她跟温妍一起,而余蓁情则会抓其他人跟她一组。

在她左顾右盼着寻找同样落单的nv生时,本打算跟简石恩一起去拿球的孙靖龙在她身边停下了脚步。

「你要跟我一组吗?」他问。

闻言,跟在他旁边的简石恩狐疑地转头,看见孙靖龙询问的对象後,他0了0鼻子,识相地去找其他人了。

「??好。」见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回答,简石恩便先一步闪人了,杜湘岚心中感到一阵好笑,语气也随之染上一层笑意。

两人拿了一颗球,并肩走向c场边有着大片树荫的空地,然而在这短短的路程里,孙靖龙便察觉到不少若有若无的目光。

虽然他们班的班级氛围好,大部分的人都能够打成一片,可是在两两分组的时候,还是很少会出现一男一nv的组合。

尤其孙靖龙和杜湘岚的关系早已被大家暗暗关注许久,但凡他们走得近一点便会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可他不敢确定那些目光是善意还是恶意。

孙靖龙环顾四周,有的人面露好奇与促狭,亦有人觑着他们交头接耳,并在与他四目相对时时慌忙避开。

虽然他忘记了他在喝醉那天与杜湘岚的互动,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连那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

他知道有人聚在厕所里窃窃私语,说他们不合适,就算真的交往,大概不久後便会分手。

他甚至能模拟出那些人凉薄的语气。

以前孙靖龙会因此感到挫折或不悦,但b起闲话本身,他更在乎杜湘岚是不是也这样想;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他的着眼点变成杜湘岚会不会因此觉得不舒服,他不希望她为此感到难受。

「你会介意吗?」走着走着,孙靖龙垂下头轻声问道,杜湘岚闻声抬眼,眼中带着不明所以。

「??或许有人会说我们不合适,不该交往。」他停顿了一下,尽力用最简洁的话概括所有可能出现的讪笑。

此时他们刚好走到树荫下,那一对对眼睛也已经四散在c场各处,甚至在榕树的枝条与树影幢幢间,杜湘岚不确定其他同学是否还看得清他们。

「有人这样对你说过?」杜湘岚忍不住如此问道,她知道刚才有人对他们投以注目,可是当下她只觉得羞赧,没有想到孙靖龙说的这一层。

她的语气太过率直,让孙靖龙一时难以再伪装,只能生涩地应了「嗯」。

见状,杜湘岚抱着排球,陷入了思考。

孙靖龙头一次觉得看着她不说话是件这麽漫长的事情,每当她微微皱眉,或是歪头的角度改变,他的心绪便会随之起伏。

就在孙靖龙几乎快被内心的不安与焦灼吞没时,杜湘岚终於开口了。

「如果真的有人这麽想的话,我只会觉得他不了解我们。」她认真地说。

杜湘岚抬起头与他对视,树的光影洒落在她脸上。

其实对於孙靖龙的提问,杜湘岚的答案非常简单,甚至称得上是直觉反应──不介意。

毕竟多深刻的恨意她都承受过了,这种同学间的八卦碎嘴相b之下无足轻重。

可是当他对着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就代表了真正在意的人是他,否则他不会放在心上。

或许连孙靖龙自己都没有察觉,可是杜湘岚总觉得他心中似乎隐隐藏着不安全感,无论是在交往前还是交往後,他下意识流露出的情绪通常都是退却与不自信。

她觉得孙靖龙背负的大概不单单只有父亲不同於常人的背景,或许还有更多他没说出口的过往──这也正是为什麽她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了这麽久。

「我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而跟你疏远,因为在我眼中,你b他们想像的都还要好。」她鼓足气,一语道破他未说出口的担忧,「无论你曾经经历过什麽,你也b你自己想像的还要好。」

说完之後,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沈默,耳边只剩下其他人遥远的喧嚣。

光的碎片映在杜湘岚白皙的脸上,澄澈的双眼中是令人无法怀疑的赤诚。

孙靖龙的心底翻起了汹涌的波涛。

他好想走入她的眼睛,看看自己在她眼中究竟长什麽样子,为什麽能够如此透明,却又同时拥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面貌?

她总是这样,总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轻松将他击溃。

孙靖龙静静地注视着她,眼里烧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忽然,他低头吻上了她。

杜湘岚刚才的诚恳真挚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猝不及防的慌乱,彷佛在一瞬间被拉回那个炙热的冬夜。

她的手一松,排球掉到了地上。

她本想推开他的肩膀,告诉他这里是学校,可是从他唇上传来的略重力道却透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於是她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最终只是轻轻搭上他的肩。

他的吻带着强烈的情绪,像是在索取,又像是想传递些什麽,过了几秒,他紧绷的肢t才渐渐放松。

他把动作放轻,ch0u身结束了这个吻。

「抱歉。」孙靖龙哑着声音,为自己突如其来的举止道歉,他转头朝c场望去,确认大家早已开始各自练球,没有人在注意他们。

「??没有关系。」被他浓烈的心情感染,杜湘岚的脸泛起了红晕,心脏也怦怦跳着。

见状,孙靖龙的脑中再次浮现她刚才说的话,两人对视片刻,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克制而虔诚的轻吻。

「等我准备好了,我就会告诉你的。」他郑重地回应了她方才的话外之意。

杜湘岚捂着嘴点点头,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左顾右盼後,她弯腰将地上的排球捡起来,用力将它塞进了孙靖龙的怀里。

「赶快来练习吧。」她催促道,而他笑了笑,接过那颗球,转身迈步拉出距离,并开始抛球与她对打。

c场的一隅响起了排球的碰撞声,夹杂着惊呼与笑语。

在冬天与春天的交替之际,万物转醒,yan光正好。

与此同时,温妍和余蓁情在c场的另一个角落练习着对打,她们的排球技巧都还不错,球稳定地在双方之间来回,让她们尚有余裕能够聊上一两句。

余蓁情跟温妍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尝试逗笑她,而温妍虽然有心事,但她还是隐隐约约感受得到余蓁情的用意。

因此,温妍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主动开口,抑或是该不该说。

两人断断续续地打了一会,见彼此都微微喘息着,余蓁情抹了把汗,提议道:「要不然我们休息一下?」

「好。」温妍点点头,於是两人停下动作,靠在网子边,拿起水壶仰头喝水。

平复呼x1後,余蓁情左顾右盼,试图找出杜湘岚在哪里,过了片刻,她才在远方的榕树底下看见两道人影。

「湘岚是和孙靖龙同一组吗?」余蓁情伸手b向那两人,感叹似的说:「有男朋友真好。」

虽然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但是在说完之後,余蓁情还是有点忐忑,不确定温妍会不会愿意聊这个话题。

她侧头看向温妍,温妍正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被短发遮住的半张脸上写满纠结。

半晌,温妍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我也交男朋友了。」

余蓁情难得没有做出浮夸的反应,她真诚地点点头,张了张口,本想问有关对方的事情,像是他们是怎麽认识的、是不是同个学校的??

但是一想到温妍的yu言又止,她又觉得这些问题很有可能就包括温妍不愿意主动开口的理由。

「??那他对你好吗?」为了不让好不容易愿意启口的温妍再次退缩,余蓁情思索片刻,只问了最重要的事。

「嗯。」闻言,温妍偏过头似是在回忆,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他还带我去见了他朋友。」

「那应该还算不错吧?」余蓁情试探x地问,温妍提到男朋友後下意识露出的微笑不似假的,让她不确定究竟是哪个部分让温妍心生不安。

或许也察觉到余蓁情内心的疑惑,温妍抿抿唇,嘴角下垂,像是又想起了什麽。

踌躇许久,她缓缓吐出自己的烦恼:「只是他朋友对我??不太友善,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温妍迟疑很久,最後还是避开了太锐利的字汇,她深深呼x1,试图用清新的空气吹散心慌。

因为温妍讲得十分模糊,余蓁情脑中闪过各式各样的可能,被nv闺密示威、被有钱人瞧不起、被男友的兄弟拿来跟前nv友b较??她甩了甩头,抛开那些太过离奇的想像。

不过,无论真相究竟是哪一个,余蓁情都只有一个答案。

「当然要啊,有什麽不能说的?」她蹙起眉,为温妍打抱不平地说。

「因为我在想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他们可能没有那个意思。」温妍嗫嚅道。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觉得你都可以跟他说啊,不然他朋友只会觉得你好欺负,你要让他们知道你有靠山。」余蓁情坚定地说,随後还拍了拍温妍的肩膀,然而温妍似乎没有因此而感到放心。

她垂下头,yan光在两人脚下投出y影,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k管,又默默放开,掌心渗出些许汗水,冰冰凉凉的。

良久,她小声应道:「??嗯。」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隔天早上,在温妍还没来学校以前,余蓁情把两人在t育课上的对话复述给杜湘岚听。

听完之後,杜湘岚思索片刻,却还是想不出温妍男友的朋友究竟对她做了什麽。

「你觉得什麽叫不太友善?」杜湘岚蹙起眉问道。

「我有想到很多种可能x,但我觉得都不太像。」余蓁情轻轻摇头,认真地分析:「从温妍局促不安的反应看来,我觉得应该不只是那种态度上的看不起或是不看好。」

杜湘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作附和。

「所以我才想不出来啊。」余蓁情身t往後一靠,仰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好担心她遇到坏人喔,毕竟我们连她男朋友的身分都不知道,如果──」

余蓁情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见状,杜湘岚好奇地问:「如果什麽?」

「没事,我刚刚只是想说如果她遇到不良份子或是黑道怎麽办,但仔细想想,好像还是要看人。」余蓁情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杆说道。

闻言,杜湘岚好气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孙靖龙与昨天发生的事。

他以前??究竟发生过什麽事呢?

杜湘岚直觉地觉得应该是跟家庭有关,却无法准确地猜出是发生了什麽事,仔细想想,她似乎没有听过他提到爸爸以外的家人,也不知道问题是不是就出在这里。

是他的其他家人给过他什麽伤害吗?还是他没有其他家人?

就在杜湘岚兀自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呼唤余蓁情的声音,两人抬头一看,见到来者的余蓁情立刻惊呼道:「对了!我忘记我今天要去处理社团的事了!」

「那你赶快过去吧。」杜湘岚朝她挥了挥手,余蓁情匆促地回应,随後跑出了教室。

四周顿时变得安静。

杜湘岚停了停,弯身从书桌里ch0u出课本准备开始读书,然而当附近静下来以後,她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一道视线。

刚才和余蓁情聊天的时候没有特别发现,如今她却觉得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格外明显,就像是对她充满好奇的窥探。

杜湘岚朝着视线的来源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因为来不及收回目光而措手不及的简石恩。

「??有什麽事吗?」杜湘岚无奈地问道,而简石恩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没、没事。」

在杜湘岚狐疑的眼神下,他犹豫半晌,还是说道:「我只是好奇能够让孙靖龙转变那麽大的nv生是个怎样的人。」

「转变很大?」杜湘岚挑起眉,而简石恩点了点头。

虽然从孙靖龙和杜湘岚走得愈来愈近以来,简石恩便屡次因为他的见se忘友而咋舌,然而在他们两人正式交往之前,他都觉得孙靖龙只是变得b较常来学校、b较常跟杜湘岚待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感受。

可是在昨天t育课上,简石恩第一次见识到了谈恋ai後的孙靖龙。

虽然只是远远望去,但他还是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孙靖龙的视线几乎无时无刻不落在杜湘岚身上,更不用提两人互动时那种温和而美好的氛围感,就连跟他一组的不知情男生看了都忍不住问上一句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我和他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以前可没那麽温和。」简石恩话匣子一打开就忍不住聒噪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说得太多会不会遭到孙靖龙记恨。

简石恩的话g起了杜湘岚的好奇心,她张张嘴,终是忍不住问道:「以前的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简石恩就像是在等她说出这句话,一听到便立刻拉起椅子往她那头靠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线。

「孙靖龙以前挺凶的,如果被其他同学知道可能都不见得敢跟他说话的那种,不过在他刚来这一带的时候我还罩过他呢!」他拍拍x脯,眉眼间带着得意,见杜湘岚的脸上瞬间挂上不信,他只能急急为自己辩护:「是真的!但??也就是一开始而已啦。」

「他大概是一年多前才来到这附近的,我不太确定是为什麽,因为看起来也不太像是他爸叫他过来的。」简石恩皱着眉头接续道,「他刚混入这个圈子的时候,我和他都很菜,每次都要我带着他逃跑──不过後来他就变得很强了,而我也因为家里的关系不再常跟他们出去。」

一开始杜湘岚还有心思想着要吐槽简石恩,他口中的罩过孙靖龙指的居然是带着他逃跑,但随着他的追忆,她也渐渐被带进了那个时空。

「因为我和他国中的时候也是同学,所以还是会在学校见到面,我知道他开始变得凶狠,有一段时间连我都有点怕他。」简石恩的手在空中反覆抓握,似是在努力拼凑出形容词来描摹自己的感受,「你懂那种感觉吗?通常国中生要不就是像纸老虎,要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孙靖龙动手的时候却更像是??如果他没有回神的话,可能真的会把人打si。」

简石恩回忆着自己当时看见的画面,他那时之所以会害怕,大概就是来自於孙靖龙的狠劲,但同时他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或许是因为有一定的交情,他总觉得孙靖龙看起来藏了很多的情绪,外在的行为都像是他表露出的挣扎。

「没多久,他身边开始有更多朋友,甚至结识了不少层级更高的人,他爸也是在这时候开始更关注他的。」简石恩说,语气转为委屈的埋怨,「对了,这就是为什麽我会说他不像是被他爸带来这附近的,因为他刚来的时候他和他爸几乎没什麽互动,起初我甚至不知道孙靖龙就是来自那个孙家,早知道的话我们还有必要到处逃跑吗?」

简石恩接着又说了不少往事,杜湘岚一面听,一面陷入回忆。

其实正如同简石恩所说的,孙靖龙在杜湘岚面前完全不是那个模样,所以她很难想像出简石恩记忆里的那个孙靖龙。

可是透过他的叙述,她蓦然想起很多以前的片段。

在陈始宏家,孙靖龙冷声喝止了大肆谈论他的八卦的人,但就在他喝醉後,靠在她肩上,他的嘴里只剩下不自信的呢喃。

还有她意外看见他打架那天,他的眼神写满狠戾,然而在结束之後,他在雨中的回眸却又黯淡且带着伤痛??

好像每一次孙靖龙将自己武装起来後,内在隐藏的就是他的痛苦,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成茧,也许──简石恩看见的就是被困缚的他吧。

「总之,後来有越来越多人聚集在他身边,但他反而开始与人疏远,直到认识了你才有所改变。」说着说着,简石恩突然正se道。

事实上,真要说孙靖龙究竟是哪里改变了,简石恩也说不太出来,那种变化是渐进的,就像是寒冰缓缓消融的过程。

一直到简石恩昨天在t育课上看见他们的互动後,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孙靖龙其实已经变了许多。

「应该?以前的孙靖龙会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好像他一点也不在乎周围的任何人。」简石恩思索半晌,打了个响指,「但认识你之後,他开始会在意周遭了。」

在孙靖龙和简石恩刚认识的时候,这种情况还没有特别明显,是在孙靖龙越来越深入这个圈子後,他才渐渐变得对身边的人事物都不太感兴趣,甚至有些疏离而排斥。

不过??随着杜湘岚的到来,简石恩似乎重新见到了初识时的孙靖龙──脸上偶尔有困惑与踌躇,但同时也有着喜悦与狡黠。

简单说的话,大概就是他重新拥有了身为人的温度吧。

杜湘岚静静地听着简石恩诉说孙靖龙前後的差异,突然,她的口中蹦出了一句:「你们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简石恩一顿,抬头望向她,只见她无b真心地接续道:「不然你也不会这麽了解他。」

虽然简石恩的语气有时带了点八卦意味,也有时带了点诉苦的心态,可是从他的字里行间,杜湘岚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孙靖龙的关心。

闻言,简石恩搔了搔头,略带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啦??说不定孙靖龙还不觉得我们是朋友呢。」

虽然两人称得上是曾一起共患难的夥伴,但关於孙靖龙究竟有没有把他当成朋友,简石恩仍旧0不着头绪。

毕竟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在孙靖龙身边絮絮叨叨地说,偶尔才会得来几句回应。

真要说他们有多熟稔好像也没有,但要说两人关系不好也远远不到,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已经以这样的模式相处了许久。

正当简石恩还想开口说点什麽的时候,他发现杜湘岚的视线移向了他的後方,表情也变得yu言又止,他立刻机警地闭上嘴,缓缓扭头瞄向自己身後。

「你们在聊什麽?」孙靖龙一只手搭到简石恩的肩上,表情轻松,绷紧的手臂线条却出卖了他。

刚进教室,孙靖龙便看见杜湘岚和简石恩正面对面聊着天,他倒也不是怀疑他们两个之间有点什麽,只是这两个人生活中最大的交集就是他──一想到简石恩知道多少有关於他的事,孙靖龙内心便警铃大作。

「呃??」简石恩在脑中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倒带了一遍,起初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帮助他俩的ai情,但越往前想他越觉得底气不足,最後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杜湘岚。

孙靖龙也同样将视线移向杜湘岚,没想到,她只是偏头思考了几秒,开口说道:「不是什麽坏事就对了。」

她知道简石恩所讲的往事一定包含在孙靖龙还没准备好要告诉她的那些事情当中,基於窥探秘密的心虚感和保护他们友情的目的,杜湘岚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告诉孙靖龙b较好。

孙靖龙凝视着她,确定她脸上没有半点强颜欢笑的痕迹,他半信半疑地收起了搭在简石恩肩上的手,让简石恩松了一大口气。

「??对了,你明天要跟我出去吗?」见孙靖龙有了动摇之意,杜湘岚追问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去哪里?」话锋转得突然,不用她明说孙靖龙也感受到了她想转移话题的意图,但他只是感到好笑地望着她,不准备拆穿。

「嗯??」匮乏的生活经验让杜湘岚一时间没想到可以去的地方,见她苦思许久,孙靖龙说道:「不然就找个你喜欢的地方读书吧。」

被迫夹在两人之中的简石恩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腻得窒息,一扭身便悄悄逃离了现场,留下杜湘岚抬眸望向孙靖龙,点了点头。

自那之後,孙靖龙再也没有在家中听过笑声。

清早的yan光照s下来,他从床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踏上地板。

拉开衣柜,换好衣服後,他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家里是si一般的寂静。

走经爸妈的房门前,孙靖龙透过缝隙往内瞧了一眼,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姜伶蜷缩的身影,拱起的背看起来充满防备。

孙靖龙只瞄了这麽一眼,便快速走了过去,半点也不敢将她吵醒。

姜伶变得b以前还要y晴不定,在孙易北不在的时候,她几乎不会开口,她的沈默却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无b压抑,只要一点擦撞,就会走火。

有时候是孙靖龙无意间制造的噪音、没有人收拾的环境??更多时候,孙易北就是那个引爆点。

只要他们两个同时在家,整个家就不得安宁,大多时候都是姜伶单方面地在怒骂,孙易北安静地承受,偶尔他也会沉声回应几句,接着招来姜伶更尖锐的情绪。

於是不受待见的孙易北越来越不常回家,或许是出自对争吵的厌倦,也或许是出自愧疚──即便孙靖龙并不真的知道发生了什麽,可是从孙易北闷不吭声的态度感受得出来,或许他也觉得责任在自己身上。

又往前走了几步,经过下一道房门时,孙靖龙停了下来。

即便姜伶和孙易北吵得不可开交,可真正笼罩在怒火底下的只有孙靖龙一个人──姜幸安的房门终日深锁,孙靖龙几乎再也没有看过她。

他伸手碰了碰门板,又悄悄收回,他也不是没有尝试敲门找过姐姐,可要不就是毫无回应,要不就是被姜伶发现,随後被厉声臭骂一顿。

孙靖龙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改变了姐姐,让她那样理应在yan光底下翩翩起舞的人,变得只愿意缩在y暗的房间里,拒绝与外界接触。

他很想念以前的姜幸安和那些平淡而幸福的日子。

走进厕所梳洗、收拾,孙靖龙本以为这天和以前的每一天都一样,他一个人安静地离开家里,独自前去上学。

没想到,当他背着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他却在客厅碰上了坐在沙发上的孙易北。

孙易北穿着衬衫和西装k,看起来就像是在上班前ch0u空来了一趟,刚坐下不久。

他的下巴长着点点胡渣,神情透露着疲倦。

两人四目相交,孙靖龙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只能愣愣地看着孙易北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他低头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串电话。

「你和姜幸安以後如果要找我的话,就来这里吧。」他r0u了r0u眉心,停顿一会才续道,「别告诉你妈,除非??她想找我。」

孙靖龙不记得自己回覆了什麽,只记得那种别离的预感自心头不断涌上,窗边摇动的晨光更是加深了那种不安的感觉──

他睁开了眼睛。

躺在床上愣神许久,孙靖龙昏沈的脑袋才稍微清醒些,意识到自己并不在那个家里,而今天也不是孙易北告别的那天。

──今天是他和杜湘岚约会的日子。

站在衣柜前,杜湘岚难得为自己要穿什麽衣服苦恼了起来。

她的指尖划过寥寥几件衣服,里头找不到半件洋装,或者是任何搭得上「约会」这个词汇的装扮。

「??唉。」她兀自叹了口气,停顿半晌,最後还是认命地拿起了最简单的白se衬衫和牛仔k,着手换上。

虽然当时会开口邀约主要是为了转移话题,但真的要赴约时,杜湘岚还是有些局促。

该穿什麽、该去哪里、第一次约会的行程就只有读书的话会不会太不解风情??

换好衣服後,杜湘岚坐在床沿,脑中闪过种种问题。

虽然穿着已经决定好了,她也找好了一家看起来环境优美、餐点评价也很不错的咖啡厅,而她更是明白孙靖龙不会介意这些,但总归还是想让一切都尽善尽美。

也许这就是恋ai後才会浮现的困扰吗?

时针慢慢走向该出门的时间,杜湘岚只能抛开这些烦忧,背起帆布袋,先出发再说。

公车到站,杜湘岚远远地就看见一道人影站在巷子口。

孙靖龙穿着一件牛仔外套,配上黑se的上衣和长k──两人的穿搭竟意外地重叠了一些。

这份意料之外的默契让杜湘岚忐忑的心安定了一些。

下了公车,足尖踏上人行道,杜湘岚隔着一条马路对着孙靖龙笑了笑。

绿灯恰巧亮起,在静止的车流中,孙靖龙朝着她大步走来,移动的身影彷佛成了世界唯一聚焦的存在。

起伏的步伐、颀长的身形、含笑的双眸??明明才短短几秒的路程,杜湘岚却看得恍了神。

她忽然想起两人上一次一起在图书馆读书时,孙靖龙夹在她笔记本里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段张ai玲的文字,那段文字描述了心上人在婚礼上走向自己时,那种不甚真实的感受──就像是上辈子想画却画不成的那幅图、就像是前生所做过的梦??缓缓朝自己走过来了。

现在想来,那大概算是孙靖龙对她的一次表白,幽微而缱绻的,只是她那时不敢辨认。

而如今,杜湘岚觉得,她或许也能够明白那种感受了。

怦通、怦通??在她渐渐变得真切的心跳声中,孙靖龙来到了她身边,轻轻牵起她的手。

「走吧,要去哪里?」孙靖龙大概没察觉杜湘岚内心的涌动,仅是认真注视着她的眉眼,低声询问道。

杜湘岚愣愣地望着他,尚有些来不及从思绪中ch0u离,磕磕绊绊地回答:「我、我找了一间咖啡厅。」

「怎麽了吗?」听她有些不流畅的回覆,孙靖龙蹙起眉问。

闻言,杜湘岚稍稍避开他率直的视线,才勉强平静下来,摇摇头答:「没事,刚刚想到别的事情。」

随後就像是为了让他安心,同时也出於私心,杜湘岚回握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孙靖龙望着她几秒,确认她真的没有异状後,才顺着她的意把这件事放下了。

於是杜湘岚打开了手机,两人一起循着手机地图上的导航,漫步走向咖啡厅。

「今天??没开?」站在咖啡厅的门口,杜湘岚错愕地看着玻璃门上张贴的临时公休告示。

「没关系,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孙靖龙见她脸上带着些许的懊恼,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道。

「可是我记得其他店好像都有限时,而且低消都b较贵??」杜湘岚蹙起眉头,苦思对策。

两人站在紧闭的店门前,孙靖龙偏头望着她,脑中突然想到一个地点:「还是??要去我家?」

说完之後,像是怕自己的话有什麽歧义,孙靖龙连忙补充道:「这样就不会有限时和低消的问题了。」

闻言,杜湘岚只是愣了愣,像是没想过这个可能x,而後她有些不确定地问:「这样不会很打扰吗?」

「没事,我爸不在家,而且他最近很忙,应该都不会回来。」孙靖龙如此答道,於是杜湘岚犹豫片刻,按捺住内心浮起的紧张,点了点头:「那??好吧。」

「喀嚓。」大门打开的时候,杜湘岚发现自己的紧张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缓解,反而更加剧烈了。

虽然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在真的踏进孙靖龙家门口之後,杜湘岚心中又有种难言的忐忑──尤其上次来的时候就是告白那天。

即便此刻的屋内安安静静,只有孙靖龙走动的身影,她却像是回到了那天风雨交加的夜晚。

孙靖龙放了几个软垫在茶几前,方便两人坐在桌前读书,随後他朝她问道:「你要喝点什麽吗?」

「水就好,谢谢。」杜湘岚答,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等孙靖龙把两杯水拿来的时候,她已经把书摆到了桌上,内心却迟迟无法进入读书的状态。

杜湘岚偷偷瞄了一眼在她身边坐下的孙靖龙,他看似面se如常,可举手投足间却也隐隐透着不自然。

原来两人都一样紧张。这个念头反倒让杜湘岚的情绪舒缓了些,甚至还感到有点好笑。

「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我第三次来到你家。」杜湘岚随口开了个话题,想缓解彼此不自在的氛围,「我以前很少去别人家里这麽多次。」

「那你还有去过谁家?」孙靖龙注意到她说的是「很少」而不是「第一次」,於是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

他原本以为她说的是温妍或者是余蓁情,没想到杜湘岚顿了顿,回答:「国中的时候,我会去教我格斗技的那个人家里练习。」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杜湘岚在回答之前便已经暗自懊悔过自己为什麽要开这个话题,因为她想起了孙靖龙之前提到她和冯绍平见面时的介意,但她也不想隐瞒过去,反而像是她心里有鬼似的。

她提着一颗心,悄悄观察孙靖龙的反应,只见他yu言又止,脸上充满挣扎与犹豫。

最後,孙靖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拿这件事没办法。

他垂下头,把头埋到了她的肩窝,突如其来的肢t接触让杜湘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t温让她的耳根渐渐发热,只听见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说了,我很介意那个人的存在。」

杜湘岚没料到孙靖龙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愣愣地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片刻後,她才挤出几个字:「为什麽?」

「嗯??」孙靖龙依旧靠在她的肩上,蹙起眉,尽力用言语梳理自己的思绪,「大概是因为??你和他相处的时候看起来很自在,很信任他。」

他又不自觉地想起了他那天看到的画面,杜湘岚当时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无b鲜活,和她在学校的样子完全不同。

就好像只有到了那个男生面前,她才能露出压抑的外表底下的自己。

一想到这里,孙靖龙的内心就会感受到隐约的烦闷。

他理智上知道那个人对杜湘岚来说亦师亦友,是她在国中时期最重要的陪伴,所以他不愿主动提起自己的在意,带给她压力。

可是感x上,他又知道自己无法不去在意那个人的存在。

尽管和杜湘岚说清楚可能也无济於事,但孙靖龙仍觉得自己不能逃避,否则他的心中永远会横亘着那根刺。

於是孙靖龙深x1一口气,继续说道。

「他看起来对你来说很重要,而且我那天看到你们的时候,总觉得你跟他很像。」一说到这里,孙靖龙便感到有些难以启齿,「不管是谁受到谁影响,都会让我觉得??你们才像是一对。」

语毕,孙靖龙闭上了眼睛,逃避似的不敢看向杜湘岚的反应。

在一起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占有慾会蔓延至此,连她身上带有别人的影子他都觉得不舒服。

第一次坦白地吐露出自己的吃醋,羞赧、紧张、忐忑??各式各样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的心脏隐隐颤动。

孙靖龙sao动的情绪也感染了杜湘岚,从他开始说话的刹那,她的心跳便渐渐加快。

尤其他诉说的语气带着埋怨,又带着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出他的介意。

一方面,对於自己造成了他的不安,杜湘岚感到无b的愧疚;可另一方面,他的每一句话都再次印证他对她的喜欢──否则他也不会这麽在乎。

杜湘岚屏住呼x1,安抚自己躁动的心跳,才字斟句酌地开口:「他对我来说b较像是家人,我对他从来没有过恋ai的想法。」

她侧过头,垂眸瞅向靠着自己的孙靖龙,停顿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抚上了他的脸。

她的指尖抚过他紧闭的双眸,最终停在他的侧脸,以掌心轻轻捧住。

感受到脸上轻柔的触碰,孙靖龙睁开眼睛,直直落进了她凝视着他的眼底。

「我只喜欢你。」杜湘岚轻声道。

所有的不安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平息了。

她专注而诚挚的目光,以及她温热的掌心,一切的一切都让孙靖龙舍不得离开,而且这些真实的触碰无一不提醒着他──他们才是此刻陪伴在彼此身边的人。

无论她的过去是什麽,他都拥有现在的她。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ch0u开视线,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麽没有喜欢过他?」他望向前方的电视机,内心已经不似刚才那样焦躁,「他感觉对你很好,也陪伴你度过了那些难关,应该很难不心动吧。」

孙靖龙的语气中带着好奇,又带了点赌气似的固执,让杜湘岚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不喜欢也要有理由?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在瞥见孙靖龙转过头来紧盯着她的时候才勉强将笑意压下,认真地思考起来。

「可能是因为年纪差满多的吧,所以我没有往那方面想过。」思索片刻,杜湘岚如是说道,「加上他对我很严格,有时候光是生气都来不及了。」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在训练的时候她心中时常充斥着愤懑,有时是因为想起了她想反击的对象,有时是因为冯绍平在教导时的一板一眼。

在这种情绪下,她也很难对他产生心思吧。

听完杜湘岚句句在理的解释,孙靖龙觉得自己应该要释怀了,只是嘴上仍忍不住补了一句。

「如果你当时遇见的是我就好了,我也可以教你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这样说完,孙靖龙才意识到不对,因为当时的自己也正处於被人欺负的阶段,应该没有力量可以教她。

杜湘岚没有注意到他的心虚,只是偏了偏头,提议道:「不然??现在?」

如果孙靖龙真的很在乎这件事的话,不如让这件事也变成他们的回忆吧。

这样以後他再想到的时候,或许会先想起这一天,而不是她和冯绍平的过去。

闻言,孙靖龙一愣,但很快便点头答应了。

把家俱移到墙边,稍微清空客厅里的事物後,两人面对面站着。

站在孙靖龙面前,杜湘岚忽然觉得全身有些僵y,甚至隐隐发麻──一想到自己要再次动用身手,她便觉得浑身无力。

自她当初失控打了沈茗薇之後,一旦她想要重拾格斗技,她的生心理都会感到抗拒,连支撑她挥出一拳的力气都没有。

即便是在独自一人的房间里,她也做不到。

只要握紧拳,杜湘岚便会想起严秀芬责骂她时冰冷而失望的眼神,她也会想起自己和那些加害者一样的暴力举动??

她不想要变回那样。

当初会在路边帮助国中生可以说是由肾上腺素激发的意外,如果没有那天,她大概会以为自己的身t已经忘了那些动作了。

杜湘岚不禁对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有些後悔,可是事已至此,而且是为了孙靖龙,她也只能继续。

「你希望我怎麽教你?」孙靖龙有点局促,扭了扭脖子问道。

虽然教她这件事是由自己主动提起的,但真要开始执行,孙靖龙还是有些无从下手。

「你有什麽??实用一点的技能吗?例如防身术?」思来想去,杜湘岚还是只想到防身术这种勉强能够拿来教人的招数。

孙靖龙拧起眉,面se苦恼,最终摇了摇头。

杜湘岚环顾周围,看见被搁置在角落的瑜伽软垫後,她灵机一动,竖起手指道:「不然我们来b赛好了,先压制住对方的人就赢了。」

孙靖龙有点为难,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便会伤害到她,但看着杜湘岚兴致高昂的样子,他还是同意了。

於是他们合力在脚下铺上了软垫,相对而立,空气自两人之间流过。

「那??要开始了吗?」见两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杜湘岚犹疑地问,孙靖龙则点点头,朝她招了招手。

杜湘岚深呼x1一口气,试探x地将僵y的手伸向他的x口,动作极为缓慢,孙靖龙不仅轻巧避过,脸上还浮现了笑意。

这一笑让气氛轻松许多,杜湘岚原先的忐忑也因此减轻不少。

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她望着孙靖龙带着笑意的双眼,在内心如此告诉自己。

杜湘岚尝试第二次伸出了手,这次她的动作自然许多,孙靖龙本要反抓住她的手,却被她ch0u身躲开。

在一来一往之间,两人渐渐进入状态,互相出击。

有时是杜湘岚伸腿想将孙靖龙g倒,却被他敏捷地闪开;有时是孙靖龙想擒住她的手腕,杜湘岚便立刻扭身後退,拉开距离。

不过他们都没有使尽全力,b起b武,更像是小打小闹。

「我们这样真的有可能分出胜负吗?」不知道第几次躲开对方的攻势後,杜湘岚问道。

看着她一边发问,身t却依然保持在随时准备出击的姿势,孙靖龙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他从来没有在真实街头以外的地方跟别人b试过,尤其两人又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对方,动作总是带了点玩闹意味,这导致他在与杜湘岚b划的过程中经常分心──

杜湘岚总是一本正经地对待所有事情,包括这种临时起意的b试,每当他看到她认真地想要将他撂倒时,他便会忍俊不禁。

──很可ai。

「还是你要停下来?」孙靖龙回答,正当他要停下动作的时候,杜湘岚却突然伸手偷袭。

他的身t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迅速侧身躲过後,并抬手将她的双腕制住。

杜湘岚一瞬间反应不及,双手因此被他牢牢抓住,她下意识地想要出腿挣扎,却立刻被孙靖龙察觉。

他松开双手,转而搂住她的腰将她放倒在地。

他尽可能地放轻动作,不让她受到伤害,於是杜湘岚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自己就躺在软垫上,四肢都被孙靖龙压住。

「这样算是分出胜负了吗?」孙靖龙笑问道,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杜湘岚尝试动了动四肢,发现孙靖龙的力道很轻,若她用力挣扎他应该便会放手,让她不会产生动弹不得的恐慌感。

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几乎只相隔一只手掌的距离,瞳孔里都只乘载了对方的身影。

杜湘岚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见杜湘岚没有回答,反倒是露出正在思考的表情,孙靖龙心中充满好奇,但还是静静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不料,杜湘岚忽然抬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孙靖龙完全愣住,手下的动作也一松,於是杜湘岚趁机挣脱,用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一翻身,反客为主将他压在地上。

孙靖龙还没回过神来,两人的位置便已然颠倒,变成杜湘岚在上方望着他,眼里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孙靖龙怔怔地躺在地上,半晌,才无奈地溢出一声轻笑。

「我输了。」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有点哑,而後他带着玩笑意味地问道:「这也是他教的吗?」

闻言,杜湘岚连忙摇头,边起身边说道:「当然不是,大概是……无师自通。」

说完後,她撇头不敢看向孙靖龙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耳垂上的微热。

明明刚才还做了更直接的举动,但一瞬间的冲动消退後,她依然会为了这种小小的情话感到害羞。

望着杜湘岚红着耳尖坐在地上的模样,孙靖龙忍不住凑过去把她搂进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日光自客厅的窗户洒落,摇晃着映在他们彼此依偎的身影上。

「──喀哒。」忽然,门上的锁传来一阵响动,两人皆是一愣,孙靖龙尤其错愕。

他迅速站起身来走向门边,而杜湘岚只能匆匆回到原本读书的位子上。

门很快地就被推开了,走进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沉稳而严肃的中年男子,看见家中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显现了一丝丝的惊讶,眉毛微挑。

「您好。」杜湘岚端坐在地上,有些忐忑地打了声招呼,孙易北闻声对她颔首,很快便不动声se地藏起了所有情绪。

他将视线从杜湘岚身上移向局促地站在门边的孙靖龙,问道:「你带同学回家里……读书?」

孙靖龙有些不自然地应了声,孙易北便也不再追问,迈步走向房间。

「那是我爸。」等房门完全关上後,孙靖龙松了口气,对杜湘岚解释道,「抱歉,我没有想过他会突然回来。」

「没有关系。」杜湘岚摇摇头,动作却有些僵y。

这样……算是见家长吗?

虽然从他爸的反应看来,他没有直接把她当成孙靖龙的nv朋友,但那很有可能只是台面上的客套……

杜湘岚的内心一阵兵荒马乱,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见到孙靖龙的爸爸,而且还差一点点就要被他爸撞见他们的亲密互动。

一想到这里,杜湘岚便感到无b尴尬。

孙靖龙在门边站了一会後,便默默地去把软垫收起,又去把家具移回原本的位置,内心暗自期望孙易北没有注意到这些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场景。

「你不要太有压力,我爸平时也没怎麽在管我,他应该不会太在意……」虽然孙靖龙的脑中和她一样混乱,但见到杜湘岚面上透露出的忐忑,他还是只能先安慰她。

过了一会,屋内没有再传出任何动静,两人才稍微放松一些。

於是杜湘岚分神地想起了那些有关孙靖龙爸爸的传闻──孙靖龙其实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他的家庭背景,可是他无数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她觉得那些大概都是真的。

所以刚刚那个人就是传说中的黑道老大吗?

杜湘岚忍不住又回忆了一次她刚才看见的人,冷静、稳重、似乎有些难以接近……b起她想像中的黑道老大,他爸更像是杀伐果断的商界巨头,也或许到了一定程度以上,这两者并没有什麽差别。

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她原本的生活中会出现的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杜湘岚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本上。

只可惜这样强撑出来的专注也持续不久,没过一会,杜湘岚还是捱不住那种异样的不自在,找了个藉口便准备回家。

关上家门,孙靖龙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楼梯。

「抱歉,害你这麽尴尬。」他如此说道,杜湘岚听後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对你爸来说应该是我这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才对。」

两人走到公寓门口,正当他们松开手准备分别时,杜湘岚忽然看见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身影。

「冯绍平?」她和站在巷口的冯绍平对上眼,不确定地蹙起眉,挥了挥手。

闻言,孙靖龙也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男人。

冯绍平先是左右张望几眼,接着才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沿,大步朝他们走来。

「你怎麽在这里?」「你怎麽在这里?」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只是两人的语气不太相同,杜湘岚带着惊讶与疑惑,冯绍平则带了点谨慎。

一想到刚刚在孙靖龙家里的时候,孙靖龙才说过他很介意她和冯绍平的关系,此时三人却被迫相见,杜湘岚不由得感到一丝别扭。

「我来他家读书。」她b了b一旁的孙靖龙,率先回答了冯绍平的问题。

说完,杜湘岚瞄了脸上看似毫无波动,但侧脸线条微微绷紧的孙靖龙一眼,开口补了一句:「这是……我男朋友。」

闻言,其余两人皆是一愣。

冯绍平先回过神来,向孙靖龙微微颔首,不动声se地打量起他。

孙靖龙也打了声招呼作为回应,装作不经意地瞄了杜湘岚一眼,随後低下头,好似这样就能压住嘴角的上扬。

「原来是这样,我刚好来这附近找朋友,我和他约在巷口。」过了几秒,冯绍平才回应杜湘岚的问题,b了b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

杜湘岚和他简单寒暄几句之後,几人就分别了,冯绍平和杜湘岚一同走向巷口,前者要回到等朋友的位置,後者则要前往公车站牌。

也许是因为杜湘岚刚才主动介绍他的身分,孙靖龙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留给了那两人独处的时间。

目送他们走了一小段路後,他便转身上楼,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孙易北会问他与杜湘岚有关的问题。

「你们是怎麽认识的?同学?」快走到巷口的时候,本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冯绍平突然开口,杜湘岚则回答道,「嗯,同班同学。」

她察觉到冯绍平似乎在认真琢磨她的答覆,思虑重重,於是她追问:「怎麽了吗?」

毕竟冯绍平不是一个会过问这种事的人。

杜湘岚将视线移向他,试图从冯绍平冷静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见他yu言又止地抿了抿嘴唇,好半晌才说道:「你就当我是过度担心吧。」

「虽然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只是这附近最近不太安全,尤其是有很多人假借恋ai之名,後来却变成……诱骗和威胁。」冯绍平的语气极其小心,似乎每一个字词都经过再三斟酌才能够说出,尤其是说到最後一句话的时候。

「总之,如果他有叫你去做什麽事情的话都可以来跟我说,虽然以你的状况来说的话应该不太会,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虽然孙靖龙一下子就成了冯绍平眼中的嫌犯,可是在他认真的目光底下,杜湘岚只得怔怔地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因这个荒谬的情景而感到好笑,反倒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风雨yu来的沉重意味。

半夜,孙靖龙因为口乾舌燥而醒来,他抹了把汗,打算去厨房倒杯水解渴。

经过姜幸安的房门时,他难得听见里头传出说话的声音,他轻轻将耳朵贴在门上,姜伶似乎正对着姜幸安在说些什麽,语气温和而小心。

孙靖龙扶着门把,将身子靠得更近,虽然声音虚弱,但他似乎听到了姜幸安的回话。

这是好几周以来他第一次听见姜幸安说话。

孙易北留下纸条之後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但他留下的压抑氛围仍然笼罩着这个家。

或许是因为孙易北不在,姜幸安又几乎未再踏出房门,孙靖龙成了唯一会引爆姜伶不稳定的情绪的人,他无数次地在想,这样的生活究竟什麽时候会结束?

孙靖龙松开门把,心中涌上一gu微热。

此时此刻,他几乎以为他迎来了转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爸爸不久後就会回到家中、姊姊会重新恢复活力、妈妈也会变回那个ai撒娇的nv子……

他一边这麽想着,一边走进厨房,打开了流理台上的小灯。

不知不觉间,孙靖龙已经长到得微弯下身才不至於撞到柜子的身形,微弱的白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模糊的长影。

就在他低头倒水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尖叫声划破深夜。

孙靖龙吓得把手中的水洒了一地,他一转头,只见站在门边的姜幸安瞪大双眼,脸上毫无血se。

站在y暗的门边,她的脸上只映得到一点点光,整个人显得异常苍白而孱弱,若不是此刻的他还算清醒,他甚至认不出她──就像姜幸安现在看着他的眼神一样,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全然的陌生人,充满恐惧。

他想张口喊她,可是面对这异常的情况,那声「姐」始终堵在喉咙,怎麽也喊不出口。

姜幸安动作极大地转身就跑,孙靖龙下意识地追了上去,却只能看见她将房门甩上的身影。

孙靖龙在她门前停了下来,姜伶不知道什麽时候出现在他背後,焦急地一下下敲着房门、一次次呼唤她,却只得到姜幸安尖喊着「不要过来」。

姜伶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错愕转为愤怒。

「你做了什麽?」像是怕刺激到姜幸安,姜伶压低了嗓音,可是她话中的怒火却丝毫未减。

「我没有,我只是起来倒水……」孙靖龙无措地解释,被姜伶b得一步步後退。

「她好不容易愿意g0u通了,为什麽……」她恨恨地道,就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我真的什麽事都没有做!」孙靖龙的背抵上了书房的门,近乎无法遏制地高喊,明明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妈妈,他却升起了莫大的恐慌。

姜伶蓦地伸出手打开了他身後的房门,孙靖龙重心不稳,一pgu摔了进去,紧接着房门被重重关上,他拼命拍着门,门却已经从外面上了锁。

挣扎许久未果,孙靖龙怔愣地坐在地上,书房里一片漆黑,没有窗户。他只能隐约看见四周高大的书柜轮廓,嗅到灰尘的味道,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难言的压迫感。

他的呼x1渐渐变得有些急促,明明是半夜,他却一点也睡不着。

门外不时传来nv声,从急促的呼喊,到後来的啜泣与尖叫,孙靖龙几乎快分不出哪些是谁的声音。

在令人窒息的无助感中,孙靖龙猛地惊醒。

孙靖龙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手里冰凉的触感还有内心隐隐的慌张竟都奇异地和梦里的场景重叠了。

他抚着x口,深呼x1,尽力平复那gu和孙易北谈完就挥之不去的不安。

昨天在杜湘岚回家之後,孙靖龙一走上楼便看见孙易北站在窗边,从窗帘的缝隙间望着楼下。

大门开关的响声难以隐藏,孙易北没有回头看他,仅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是你nv朋友?」

虽然孙靖龙对於这个问题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如此直接的问法还是让他僵了一下,「对。」

孙易北沉y许久,用下巴朝楼下的方向点了点,「那刚才那个男人是?」

孙靖龙没想到他会问起冯绍平,稍稍愣了一下,从被审问般的紧绷状态转为迟疑。

这一瞬间的沉默引得孙易北转过头来,不紧不慢地看向他。

他的眼神依旧沉沉地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孙靖龙莫名感到一丝紧张,犹如被狩猎者盯上似的。

「她的朋友。」孙靖龙旋即迅速答道,明明是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他却觉得喉咙有些乾涸。

孙易北的目光没有因为他的回答而挪开半分,反倒持续盯着孙靖龙,就像是想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让他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是因为冯绍平吗?还是因为杜湘岚?

过了许久,孙易北才收回视线,孙靖龙0不透他心中所想,只听见凉凉一句话:「原来你开始常去学校不是因为喜欢上读书,而是被ai情感化了。」

孙易北的语气难得失去往日的不动声se,多了些讽刺的意味,这让孙靖龙有些错愕,同时也因为他话中的轻蔑而有些不适。

说完,孙易北提步准备走回房间,就在他经过的时候,孙靖龙忍不住脱口问:「不好吗?」

语毕,他握紧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发冷,微微冒汗。

自从来到这个家以後,孙靖龙几乎从未反驳过他爸说的任何话,因为他知道逃离上一个家是他自己做下的选择,所以他不敢忤逆他爸,更不敢後悔。

可是自从上次孙易北在日夜交给他那份文件之後他就越来越迷茫──

成为像孙易北一样的人,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当初他来投靠孙易北,是因为他误以为在爸爸身边能够得到ai,可是来了之後他才逐渐意识到ai是孙易北给不了的东西。

那份文件、刚才那审视的眼神……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孙易北眼里从来都是事业考量大於一切。

孙靖龙先是接班人,再来才是他的儿子,也或许这两者是并存的──如果孙靖龙不再愿意当接班人,那他就什麽都不是了。

可是,如果呢?如果他真的只想好好读书,和杜湘岚一起站在yan光底下,不用在斗殴之後躲避警察、不用再遮掩身上的伤……

孙靖龙和孙易北对望着,他的眼中流露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脆弱与渴望,就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没有不好。」半晌,孙易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只要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

说完,孙易北和他擦肩,转身回房。

这天放学,因为孙靖龙和简石恩等人有约,杜湘岚便难得跟余蓁情以及温妍一起走出学校。

一路上,余蓁情滔滔不绝地分享在社团中遇到的趣事,杜湘岚也心情放松地偶尔吐槽几句,只有温妍始终沉默着。

不出片刻,两人便察觉到温妍的不对劲,於是余蓁情出声问道:「怎麽了吗?」

「呃、嗯……」温妍先是有点尴尬地一愣,接着才低下头小声回答,「其实……等一下我男朋友会来找我。」

「噢,没关系啦!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麽大事,下次再一起走就好啦。」余蓁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杜湘岚也顺着她的话安慰了几句。

三人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站在对面街边对着温妍招手。

余蓁情和杜湘岚皆好奇地探头探脑,原本她们还想多问几句,但温妍一看到那个男人便匆匆向她们告别,以小碎步跑了过去。

「看来是我们之前太担心了吗?」看着温妍不自觉扬起嘴角掠过她们的身影,余蓁情歪头问道。

杜湘岚定睛看着远处的男子,心中的担忧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

虽然那个人有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穿着打扮也称得上紧跟cha0流,可是从他的神态中还是隐约透露出年纪稍大的痕迹──至少不是高中生。

「你上次有问到他们是怎麽认识的吗?」杜湘岚问余蓁情。

「没有欸,但温妍平常也没有热衷於参加社团或是营队,我觉得应该也不是从生活周遭认识的。」余蓁情的视线也依旧停留在那两个人身上,在对面的街上,那个男人0了0温妍的头,接着便搂着她走向闹区的方向。

「见客户?你不是说今天只有我们两个吃饭而已吗?」在嘈杂的人群中,温妍惊呼道。

「你上次不是也有见我的朋友吗?这次也差不多啦,甚至还更重要一点。」张白的话让温妍想起了上次的回忆,表情略略变得僵y,但是在张白的环抱中她还是尽力扫去那些多余的疑虑。

「可是……有人会带nv朋友见客户吗?」温妍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高中制服,「而且……」

「没事──大家也都这样,不用担心啦。」张白打断了温妍即将说出口的担忧,安抚似的摩娑她的肩头,「你上次都答应了,这次应该不会拒绝吧?」

温妍张了张口,在男朋友带着期望的眼神中还是咽下了拒绝的话,就这样顺着他的带领走向了一栋奢华的大楼。

空调的风很冷,让温妍数次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酒店的环境更是让她觉得身穿制服的自己格格不入。

踏进电梯,随着楼层一层层往上,温妍心中的不安感也逐渐攀升,直到张白带着她来到一个包厢门口,那gu惴惴不安的感觉才终於让她停下了脚步。

「怎麽了?」见她伫足,张白微微倾下身子,温柔地在她耳边问道,「其他人都已经在等我们了。」

温妍深呼x1一口气。

或许……见客户约在高级一点、隐蔽一点的地方也很正常吧。她这样说服着自己,压下心中的惶惑,跨进了包厢。

进去包厢之後,张白微笑着向众人打招呼,温妍站立在一旁,跟着环顾四周。

现场大约有四、五个男人,其中有几个穿着衬衫和长k,虽称不上非常正式,但放在这种应酬的场合也算合宜,b较突兀的是其中一个说话特别大声,仪容却格外随兴的人。

「来了啊。」听见张白的问候声,那人抬了抬眼说道,声音有些粗砺。

他单手搭着身後的沙发,翘着脚,而温妍在与他对视的那瞬间僵住了。

「这是林哥,上次也见过的。」林白亲昵地搂了搂温妍的肩膀,就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安,「打个招呼吧,大家都在看呢。」

温妍张了张口,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她只能乾涩地吐出二字:「你好。」

酒桌上,其他人公事和私事穿cha着聊,温妍一个人坐在角落,颇为拘束。

林白不时会00她的肩膀或大腿以示安抚,而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鲜少停留在她身上,这反倒让她松了口气,不至於想立刻起身逃离这个场合。

正当温妍以为自己可以安心度过这个晚上时,突然,一串敲门声响起,一个大约五十几岁的长发nv士跨进门,眯起眼睛笑道:「林哥。」

「进来吧。」林哥努努嘴,两人心照不宣地相互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温妍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笑眼不着痕迹地朝着她瞥了一眼。

不久,几个穿着各异的nv生在那个nv士的引领下走进包厢,分别坐到了不同人身边,有的人仅仅是侧头瞟了身边的nv伴一眼,除外便没有其他动作,也有人熟络地直接搂住一旁的nv生,继续大声谈笑。

席间的交谈声依旧,就好像这件事再平常不过,温妍微微发白的面容爬上些许犹豫。

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吗?是她少见多怪了吗?

可是当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男人用轻挑的姿态对待那些nv生,其中甚至有一身制服打扮,和她年纪相仿的nv孩,她还是感到浑身不自在。

温妍举起桌上的水杯轻抿了一口,尝试转开注意力。

还没等她平静下来,她感觉到一只手似乎正轻轻触碰她的大腿,就像是移动间不小心碰到,又像是故意伸过来的,她忍不住觑了一眼。

只见坐在她左边方头大耳的男人面上微醺,边说话边b手画脚,有几个咬字还显得有些大舌头。

三番两次下来,温妍只好朝林白那边靠了靠,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想要交换位置。

但林白恰巧聊得尽兴,无暇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直到她动作加大不少之後他才略显不耐地瞥向她。

「隔壁那个人好像……一直碰到我,我可以和你换位置吗?」温妍终究还是没有出口指摘对方是故意的,只是如此低声说道。

「……你是不是多想了?而且现在突然换位置的话很奇怪。」林白蹙起眉,来回看了她和其他人几眼,向同事们抛了几句话後,他整个人转向她,温声劝哄:「等等吧,快结束了,乖。」

温妍僵y片刻,但是看着男友尽力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取得平衡的样子,最後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随着众人的醉意愈加浓烈,整个包厢内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不少,就像是空调早已停止运转。

黏腻而酣热的气氛让温妍数次0了0自己的手臂,乾燥的肌肤却像是在提醒着她,那只不过是她的心理作用。

而且,自从她和林白求助之後,那个男人便没有再靠过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也许只是她太过神经质,也许真的只是她自己想太多。

她低垂着头,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内心只期盼这场聚会能够早点结束──就在此时,左边那只手再次碰了碰她的腿侧。

温妍绷紧了神经,却又怕是自己会错意诬赖别人,於是她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後,见她没什麽反应,那个人竟变本加厉地直接抚上她的大腿,甚至一路0进裙摆里。

「啊!」温妍惊声尖叫,身t领域被侵犯的不适感让她猛地弹起身,那只手也因此滑落。

包厢内瞬间鸦雀无声,全部人都盯着她瞧。

恶心感、恐惧感、无助感……各种负面情绪缠绕她的全身,让她几近窒息,动弹不得。

「我、我、我……」温妍的嘴唇止不住地打颤,双腿僵直。

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她才听见自己抛下一句话:「我去一下洗手间。」

随後她转身奔逃。

温妍在酒店的走廊上疾走,很快便找到洗手间的标示,推门而入。

一关上门,她便背靠厕所的大门,虚软地弯腰倚在门上。

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想刚才的感觉,粗糙的手掌贴着大腿滑至腿根,底k差一点点就要被碰到──

她好想忘记,可是大脑却由不得她,她只好揪住裙摆,用布料来回擦拭刚才被碰到的地方,然而直到大腿泛起一片红和火辣辣的疼,那种恶心的感觉却都还在。

温妍抬头望向洗手台上的镜子,看着自己苍白又无助的面容,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那麽的陌生。

背後的大门被推开,温妍猝不及防地往前踉跄了几步,她转身一看,是刚才在包厢内和她一样穿着制服的nv生。

那nv生只是轻轻瞟了她一眼,接着便走向洗手台掏出口红补妆。

大概是见温妍一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制服nv生冷淡地开口:「别看了,有时间看还不如赶紧离开这里,你那男朋友可不是什麽好人。」

温妍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想反驳,可是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让她丧失了对自己的自信心,她沈默了一会,低低问道:「怎麽说?」

闻言,制服nv生也没有回头,仅是透过镜子打量着温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过了许久,她抿起嘴唇发出「啵」的一声,不耐地盖上口红盖子,说道:「总觉得你男友的朋友会一直好se地打量你对吧?刚刚被毛手毛脚了对吧?你再不逃的话,你就等着和我一样吧。」

听到制服nv生jg准地说出她最近的遭遇,甚至连林白之前带她见林哥时,林哥就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待她的事情都知道,温妍即便再不愿意相信,都忍不住对制服nv生所说的话有了几分信任。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什麽叫做和你一样?你也经历过这些事吗?」半晌,温妍鼓足勇气走到她身边追问道,虽然制服nv生的态度不算好,可偏偏就是这种态度,让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会对自己说实话。

而且她总有种预感,如果没有从制服nv生口中得到答案的话,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告诉她了。

只可惜,制服nv生似乎不愿再透露更多,她默不作声地垂下眼,整理衣着,接着便转头想要离开。

「你是要回去吗?」温妍下意识地拉住她,急切地问道:「你不一起走吗?」

从一开始进厕所,制服nv生便一直在打理自己,似乎是准备以更好的姿态回去,这让温妍忍不住回想刚才在包厢里的画面──虽然制服nv生脸上总是挂着微笑,也能够流畅地和其他人谈笑、倒酒,可她分明就能够从她眼中读出不情愿和悲伤。

被温妍拉住後,制服nv生的脸上有着不小的错愕,可是当她看见温妍殷切又担忧的眼神时,她的神情渐渐转为怔愣,眼中也染上了些其他情绪。

「……我得回去了。」半晌,制服nv生拉下温妍的手,平静地说道,声音不再带着高傲与疏离。

她转身离开,离去的每一个步伐都踩得轻巧而坚定,就像是已经走过无数次相同的路。

温妍只身一人被留在厕所中,她呆愣地咀嚼着刚才和制服nv生的对话,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要相信谁,和林白之前的浓情蜜意是真的,可是偏偏制服nv生一针见血地戳破的事实也都是真的……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林白。

温妍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x1,但过了几秒,她还是选择了接通。

「你还好吗?怎麽出去这麽久?」林白担忧的声音响起,他那头的背景声很安静,大概是去了包厢外打电话给她。

「我……没事,身t有点不舒服而已。」温妍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把自己被sao扰的事情跟林白说,但想到制服nv生的忠告,她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要去找你吗?」林白问,声音一如往常地温柔。

温妍悄悄推开了厕所大门,想要从走廊这端偷觑林白,观察他的神情。殊不知,当她探出头的时候,却看到走廊上空无一人。

温妍一愣。

「喂?怎麽了吗?你那边怎麽没声音了?」林白略带急促的声音传来,这才把温妍拉回现实。

「没事,不要担心我。」她的喉咙紧绷,隔了几秒才强b自己挤出这句话,「你那边怎麽也那麽安静?是特别走到走廊上打电话给我吗?赶快回去啦,不要为了我让其他人等太久。」

努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试探完,温妍才重新x1到空气。

「嗯,那你也不要太晚回来。」林白没有反驳,关心了几句後便挂上了电话。

结束通话後,温妍盯着手机,她不知道为什麽林白要谎称自己在走廊上,更不知道如果他不在走廊上,那他现在在哪里。

包厢里吗?那为什麽这麽安静?

温妍再也待不下去了,她匆匆推开厕所大门,一gu脑地快步往外跑去。

她猛压电梯按钮,没等电梯门全开就闪身进去,就连电梯门关上的时候都担心会有人突然现身在夹缝之中。

她的脑海中刚才浮现一个恐怖的猜想──也许林白开启了扩音,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电梯终於到了一楼,酒店大门近在眼前。然而,正当温妍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背後忽然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她吓得全身一缩,猛地回头,只见林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受惊的模样,他的身後则跟着表情难以捉0的林白。

「怎麽走得这麽匆忙?」林哥粗厚的声音响起,「玩得不开心吗?下次还想请你来呢。」

温妍摇摇头,想後退却被sisi抓着,她只能将希冀的眼神投向林白。

「妍妍……」林白终於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让温妍整颗心都凉了,「我也是被b的,你乖乖听话好吗?」

「哼,装什麽好人。」林哥不屑地嗤一声,随後才继续说道:「你刚才也看到其他nv孩了吧?我们最近很缺人手才想请你来帮忙,跟今天差不多,不会亏待你的。」

温妍的耳朵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更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碰到这种事。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林哥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展示给她看一张照片。

「相信你应该也不会这麽不顾情份拒绝啦,但还是给你看看……我们都觉得你很适合帮这个忙,就是不知道如果你朋友或父母看到会怎麽想?」

只见萤幕上正是那个男人将手伸进她裙子里的照片,配合着其他坐成一圈的男男nvnv,很难不引人联想,将她视为她们的一员。

温妍脸se煞白,如坠冰窖。

「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隐身在人群之中,余蓁情的嘴巴如机关枪似的不断叨念,试图用说话来缓解焦虑,「毕竟她不想说的话就代表她不想让我们知道。」

杜湘岚还未回答,余蓁情便话锋一转,用坚定的语气自问自答:「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温妍到底怎麽了,她这几天b之前都还要奇怪,如果是很严重的事怎麽办?」

杜湘岚只能附和着点点头,忍不住回想起温妍这几天的异状。

最近,温妍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用手机传讯息时也总是躲躲藏藏,好几次只要余蓁情或杜湘岚出现在她身後,她便会立刻关上萤幕。

但她的神情和以前传讯息给男朋友时又不太相同──以前或许是出於恋情未公开的羞赧,现在却像是真真切切地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手机中藏了什麽。

余蓁情和杜湘岚曾经试探过,甚或是直接了当的关心过,但温妍总是摇摇头不愿多说,僵y而抵触的神情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欸欸欸,她转弯了!我们快跟上!」余蓁情指着温妍的背影,用气音激动地对杜湘岚说道,於是两人和温妍保持一定的距离,跟着转进了另一条路。

大约半小时前,温妍跟她们说自己有事没办法一起放学了,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直接说自己是去找男朋友。

对此,余蓁情状似不经意地问「是要去找男朋友吗?」,得到一个勉强而含糊的应和後,她便趁着温妍不在的时候和杜湘岚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画──跟踪温妍。

「我觉得一定跟她男朋友有关。」走在路上,余蓁情一边关注温妍的动向,一边分析道,「毕竟温妍之前的生活圈很简单,是在交男朋友之後才突然变得情绪起伏很大,而且如果是家人或朋友的问题,也不需要这麽遮遮掩掩的不是吗?」

杜湘岚沈默地点头,敏锐地发现温妍走的这条路线十分熟悉。

过没多久,温妍忽然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弄得杜湘岚和余蓁情措手不及,只能慌乱地蹲到一旁的草丛後头。

在心中默数好几秒後,杜湘岚和余蓁情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却发现温妍已经快步走入了面前的大楼,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之後。

「我们赶快跟上!」余蓁情焦急地拖着杜湘岚起身,後者却有点恍神,慢了几拍才听清她说的话──因为温妍走进的大楼正是日夜。

两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大楼东张西望,原以为要跟丢了,好在余蓁情眼尖地瞥见温妍的半道身影进入电梯。?余蓁情也不顾自己莽撞的模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直接就跑向电梯,按了向上的按钮,杜湘岚则在一旁关注温妍所搭乘的那台电梯的动向。

叮。电梯抵达一楼的同时,温妍搭的那台电梯也刚好停了下来,楼层显示为十三楼。

也许是上次来到这里并没有留下什麽好印象,也或许是觉得温妍与这里格格不入,一踏进日夜,不安感便自杜湘岚心中油然而生。

确认电梯停留在十三楼不再变动之後,杜湘岚便和余蓁情一起踏入了电梯,岂知,进了电梯之後她们才发现──十楼以上的楼层钮都需要刷磁卡才能按下。

「那我们要怎麽办?在这里等温妍下来吗?」余蓁情问道,杜湘岚则没有回答。

她们都明白如果只是待在这里等温妍下楼的话,一切都还是会像原来一样,什麽都无法得知,但此时此刻她们似乎也没有其他方法了。

就在她们站在电梯里踌躇不前的时候,电梯门缓缓关闭,上升。

余蓁情和杜湘岚皆是一愣。

一层、两层、三层……随着楼层跳动,两人都屏住了呼x1默数──没想到电梯竟恰巧停到了十三楼。

她们对视一眼,似乎都不敢置信有这麽幸运的事情。

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余蓁情便如同子弹般地冲了出去,差点一头撞上站在电梯门口的人。

晚她一步的杜湘岚正准备迈步向前,却在和眼前的人四目相交时瞬间定住。

时间彷佛暂停了好几秒,杜湘岚才回过神来,她发现b起往常意气风发的模样,沈茗薇现在的脸se并不算太好。

沈茗薇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她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唯独在视线触及杜湘岚的制服时,微微的失神才取代了她脸上的忌惮。

杜湘岚不动声se地深x1了一口气,拉开步伐,侧身和沈茗薇擦肩而过。

她左右张望,尽可能把注意力拉回温妍的事情上。空荡荡的走廊上是si一般的宁静,只有一串闷闷的脚步声踏在细绒地板上,声音越来越近。

「走廊上都没有人了,我找不到温妍。」余蓁情从转角处出现,微喘着跑回来向杜湘岚说道。

她压着膝盖调整呼x1,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电梯门,发现刚才站在电梯门口的nv生还在里面,迟迟没有关上门,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余蓁情没打算放过这个机会,於是她趁机开口问:「请问你有看见一个头发大概在肩上,瘦瘦的,和我们穿着同样的制服的nv生吗?」

杜湘岚顺着她的话回过头,恰巧和沈茗薇对视,只见沈茗薇盯着她,沈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

「她进了1301号包厢,但你们最好别进去。」说完,她就按下关门键想离开,余蓁情却一把压住了电梯门,追问道:「为什麽?她怎麽了?」

沈茗薇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本yu拨开她的手,却像是忽然想到什麽,伸手的动作微微一滞,终究没有阻止余蓁情压门的动作。

沈茗薇看了一眼杜湘岚,又看了一眼余蓁情,如此来回几遍之後,她的视线停留在余蓁情满脸焦急却又带着坚毅的表情上。

好半晌,她才挪开视线,望着电梯内的墙壁,面无表情地冷声回答:「你们自己去问问她交了什麽男朋友吧,会把nv朋友带去找一堆老男人陪酒应酬。」

说罢,她趁着余蓁情因为微愣而松手的时候,迅速按下关门键,这次没有人再阻拦她了。

十三楼只剩下杜湘岚和余蓁情,两人皆有些愣神,前者是因为沈茗薇的突然出现,後者则是在思索沈茗薇话中的涵义。

背着行囊,走在下雨的道上,孙靖龙紧紧捏着手中的纸条,纸条上的字迹因皱摺和水痕而显得模糊不清,但他却毫不在意,因为那短短一行字早就已经镌刻进他的心底。

每当他在家中觉得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就会从ch0u屉深处拿出这张纸条,一遍又一遍地读,读到他已经能够在脑中描摹纸上的每一道笔划,读到他开始出神,幻想纸条上的那个地方会是什麽样子。

也许那会是一间舒适的屋子,不会有争吵与暴力,也不会有尖叫和哭泣;也许他能够在那里待着,待到一切都回复成原本美满的模样……

就算这些都没办法成真,至少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里会有爸爸。

孙靖龙循着门牌号码一间间地找,雨伞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的脸侧被雨水刮出一道道印记,鬓角已然sh透。

这天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他甚至没有被关进书房里,姜幸安和姜伶也没有什麽异常的动静,但就是这样一个日子,他终於决定离开这个家。

沉寂的客厅,仅仅是没有争吵他就如释重负──在这样的地方,他再也找不到一丝ai的迹象。

孙靖龙循着地址找到了一条y暗的小巷,他谨慎地一步步踏入,最後来到了一扇铁门前。

他按下了门铃,响了许久却没有人应门,他只好蹲坐在门前等待。

又过了许久,久到天se完全暗下,路灯的光斜斜地映入小巷,他已经无聊到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只希望自己的等待能够有尽头。

终於,有一个人影遮住了路灯的光,孙靖龙从伞下抬头,在细细的雨幕之间看见了孙易北。

两人沈默地对视片刻,孙易北开口问道:「你妈妈和你姊姊呢?」

「她们……不太好,只有我一个人来。」孙敬龙如实回答,只有在挑拣形容词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最後却还是只蹦出了「不太好」这个词。

听见他的回答,孙易北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令他难以解读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仰视着父亲,孙易北的身形一如既往的高大而难以亲近,他没有再多问些什麽,伸手开了门让孙靖龙进屋。

进门以後,时间飞快流逝,孙靖龙的日子由嘈杂转静,孙易北不知道用什麽方法帮他快速地处理好了新学校和生活用品,他开启了在这栋公寓的新生活。

孙易北并不常回到家中,有时候他甚至b孙靖龙更像是借住在这里的房客,久久才回来一次。

他甚至没有多加过问孙靖龙住得习不习惯,只有在第一天进屋後简单地了解一下他们在家中的近况後,接着便再也没有关心过他,就像是他没有来过一样。

日复一日,在这间冷清的屋子中──他不知道它值不值得被称作另一个家──孙靖龙终於得承认,他并没有看错孙易北放他进屋前的那个眼神。

那是失望。

因为妈妈和姊姊没有一起前来,又或者其实孙易北只在乎前者,所以他感到了失望。

孙靖龙头一次感到全然的迷茫,就连姊姊开始惧怕他时他都没有这麽手足无措过──究竟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是什麽?

这个家里面……有任何一个人ai他吗?

听见自己的呜咽声,孙靖龙睁开了眼睛,发现眼眶里早已盈满泪水。

到学校後,杜湘岚收到孙靖龙的讯息,说他身t不舒服打算请假一天。

杜湘岚关心了几句後,虽然也有点担心,可是当余蓁情一脸沈重地坐到她前面,b了b刚走进门口的温妍,她也只能放下手机将注意力转回眼前事。

两人把温妍拉到走廊的角落围坐成一圈,余蓁情率先开口道:「温妍,你最近有什麽事情想跟我们说吗?我们真的都很愿意听。」

温妍低着头沈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听说了一点。」余蓁情说到这里,有点犹豫地瞄向杜湘岚,後者深x1一口气接过她的话:「对不起,因为我们昨天放学跟踪了你。」

「……不会吧?」温妍神情一滞,愣愣地自问。

良久,她错愕的脸上渐渐浮现愠怒,她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就想离开。

「对不起!」余蓁情一把拉住她,立刻就被甩开,不过温妍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停留在原地,背影微微颤抖。

「因为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你自从交了男朋友之後整个人都变得很不对劲,所以我们才想……」余蓁情难得有些结巴,但她还是急切地想要表达她们的关心。

「你们看到了什麽?」温妍转过身,语带祈求地问道,她们才发现她已经红了眼,於是杜湘岚急忙澄清,「我们什麽都没看到,只有看到你走进那栋大楼,然後我们就跟丢了。」

听到这句话之後,温妍的情绪明显和缓了一点,余蓁情一边观察她的脸se,一边小心翼翼地补充:「我们之後遇到一个nv生,是她跟我们说这一切可能跟你男朋友有关,所以……」

温妍不再说话,垂头看向脚尖。

其他两人静静地等待她开口,过了很久,温妍带着哭腔的声音才响起:「我本来不想跟你们说的。」

她抬起头,抹去脸上的泪水,ch0u噎着道:「你们、你们都那麽优秀,蓁情很会玩社团,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湘岚你又、又成绩很好……跟你们b起来我根本不算什麽。」?温妍深x1一口气,就像是想把深埋心底的话全部吐出来。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我的人,他说了很多我的优点,说他喜欢我这个人,我还以为我遇到了一个真的懂我、ai我的人,结果……」说到这里,温妍说不下去了,她不断换着气,眼泪直流。

余蓁情上前抱住了温妍,杜湘岚也在一旁轻拍温妍的背,给予她安慰。

「那不是你的错,你的优点也一定都是真的,你很善良、温柔、可ai,也很有同理心,这些是世界上有些人想拥有都不一定能够拥有的优点。」余蓁情轻声说道,杜湘岚也跟着附和,从口袋掏出卫生纸替她拭去泪水。

温妍接过卫生纸,但还是沮丧地摇摇头,大概是暂时听不进去。

稍微冷静下来之後,温妍低声开口:「我男友他带我去见了很多人,一开始那些人只是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我,但後来……有人直接0了我,还拍下来威胁我,要我继续去那间酒店陪他们,不然就把照片散布出去。」

她的语速略快,就像是不想回忆细节,也像是终於找到了抒发的出口。

听完之後,余蓁情和杜湘岚陷入长长的沈默,最後是杜湘岚主动揽住了其他两人,三人紧紧拥抱彼此。

放学回家的路上,杜湘岚停在路口等红灯。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地想着今天和余蓁情以及温妍的对话──

「是谁和你们说这些的啊?」心情稍微平复後,温妍疑惑地问道,「我怎麽想都想不到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说到这里,温妍就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轻轻「啊」了一声,余蓁情也同时回答道:「是一个站在电梯口、头发有点波浪卷的nv生跟我们说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她啊……」温妍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低语,「我其实也不知道她是谁,我只是有在包厢里遇过她,就是她提醒我要小心我男朋友的。」

闻言,杜湘岚缓缓抬起头。

余蓁情露出了有些惋惜的表情,低声说:「是这样啊……我猜她大概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吧。」

余蓁情和温妍皆陷入沈默,杜湘岚张了张嘴,脑袋变得有些迟钝。

好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发问:「为什麽这样说?」

「因为她提醒了温妍,不就代表她知道这些事吗?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跟那些人一夥的。」余蓁情说到一半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的,「而且她身上的制服长得也不像真正的制服,更像是……一种打扮吧。」

就在杜湘岚回忆着这些对话时,她看见自己的鞋尖前方出现了另一双鞋,这把她瞬间拉回了现实。

她抬起头,竟意外看见了戴着口罩的孙靖龙。

「你怎麽在这里?你不是生病了吗?」杜湘岚讶异地惊呼,孙靖龙则牵起了她的手,用有些鼻音的声音回答:「来陪你放学啊。」

感受到他微凉的掌心,杜湘岚将视线投向他单薄的衣物,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怎麽穿这麽少?」

「还好啦,随便拿了几件衣服穿……」话还没说完,孙靖龙就打了一个喷嚏,让杜湘岚不禁蹙起眉头。

等两人一起过了马路後,她就站定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他。

「不用啦。」孙靖龙推辞道,杜湘岚却用不容拒绝的眼神坚定地望着他,示意他把手伸出来,好让她把外套穿到他身上。

看着杜湘岚故作强y的可ai模样,孙靖龙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於是他乖乖地把手伸出来,看她踮起脚尖帮他把外套穿上。

虽然身上的外套尺寸偏小,即使拉链不拉起来也有点紧绷,孙靖龙却还是一脸满意地低头望向自己。

「谢谢。」极力克制着自己想把口罩拉下来亲她的冲动,孙靖龙紧紧抱了杜湘岚一下。

走向公车站的路上,两人随意地谈天。

杜湘岚再一次关心了孙靖龙的身t状况,他表示自己大概只是有点小感冒,休息一天之後好很多了,这才让她稍微放下心来。

接着,孙靖龙也顺道关心杜湘岚今天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麽事情,没想到他本来只是预期她会分享一些班上的趣事,却发现她似乎是想起什麽而变得有点yu言又止,脸上写满心事。

见状,孙靖龙找了个笨拙的理由陪杜湘岚搭公车回家,想和她多待一会听听她的烦恼。

「我睡到刚刚才出门找你,整个人都昏昏沈沈的,我觉得我需要跟你一起搭公车醒醒脑,不然我怕我回去又会继续睡。」

公车进站时,孙靖龙伸了个懒腰,接着顺势挥手替她拦下公车。

「好。」闻言,杜湘岚即使心情重重还是忍不住g起了嘴角,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她生出了几分想逗弄他的心思,「所以只是为了醒脑吗?那你也可以在附近走走就就好啊。」

孙靖龙顿时语塞,好半晌,他才低声给出回答:「??最主要还是想陪你回去。」

接着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公车上人声嘈杂,路程颠簸。

杜湘岚和孙靖龙抓着把手,摇摇晃晃地在公车上谈论彼此今天的生活。

「嗯??今天其实没发生什麽事,班上好像也没发生什麽特别好笑的事情。」杜湘岚蹙眉苦思。

「不一定要是有趣的事情才可以说啊,真的没发生什麽事吗?」孙靖龙故作自然地说。

杜湘岚顿了顿,抬头望向他:「什麽意思?」

孙靖龙回望她的双眼,两人四目相交,片刻後他放软了声音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杜湘岚微微睁大眼睛,有些讶异於自己的低落被他发现,惊讶在她的心中逐渐扩散成圈圈涟漪,扰动着她的心湖。

「??也不是不太好,就是内心有点复杂。」她张了张口,随後左顾右盼,担心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被旁人听到。

距离她家还剩下两站,他们决定提早下车,一边散步,一边让她把事情娓娓道来。

「总之??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下车後,走了好几步杜湘岚才有勇气开口,一方面温妍出事的地点是在孙家的酒店,虽然她很清楚这件事和孙靖龙无关,但她不知道他听了之後会不会感到尴尬;另一方面,她不想透露当事人是温妍,於是她得仔细揣摩措辞。

「余蓁情有个朋友好像在网路上认识了一个交往对象,没想到对方却是个骗子,甚至还害她被ao扰。」杜湘岚字字斟酌地说,因为她既不想欺骗孙靖龙,又不想让孙靖龙联想到温妍,只好用一种疏离的方式简单带过,「对方还偷拍了她被ao扰当下的照片,以此要胁她帮他做一些事。」

孙靖龙听後陷入沈默,他没想到杜湘岚的心事会是这麽沈痛的事情。

「所以??你心情不好是替她感到担心吗?」过了一会,孙靖龙试探地问,杜湘岚的叙述方式让他以为那个人并不是杜湘岚认识的人,所以他虽然也感到几分沈重,却不知道杜湘岚为何要这麽挂心。

「嗯。因为她不想要报警,可是又不知道该怎麽脱离对方的威胁。」

「为什麽不报警?」孙靖龙感到奇怪地问。

「她担心如果对方提前得到报警的风声,就会把她的照片泄露出去或是来找她报复;她也担心被家人知道会很丢脸,会被责怪她anj1a0男朋友、没有保护好自己。」杜湘岚说的时候用一种很轻的口吻,不像是她自己的语气。

她想起她和余蓁情劝温妍报警,温妍却摇摇头,在走廊边哭得喘不过气的模样。

杜湘岚几乎是复诵了温妍当时说的所有话,虽然她很想尝试动摇温妍的决定,可是她也可以理解温妍说出那些话时的心痛。

两人安静地走在路上,孙靖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麽安慰杜湘岚,只能笨拙地用两只手握住她的手,尝试给予她温暖。

「你还有什麽烦恼都可以一起说出来,我都愿意听。」他低声说道,杜湘岚闻言望向他,触及他真挚的目光时,所有y霾好像都被驱散了大半。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但好像也说不上是烦恼。」杜湘岚想起沈茗薇,犹豫半晌才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霸凌过我的那nv生吗?她好像也是这件事的另一个受害者,而且她在事发当下甚至还提醒过温妍要小心。」

杜湘岚歪了歪头,语气藏着纠结与困惑:「不知道欸,看到她现在过得这麽糟,我应该要觉得恶有恶报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到很高兴,但也说不上同情她。听到她还善待过温妍就觉得??心情更复杂了。」

或许是孙靖龙认真倾听的姿态太过温柔,杜湘岚忍不住把自己脑中的思绪一gu脑地倾倒出来,说到最後,她甚至都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麽了。

孙靖龙听着杜湘岚诉说她的困扰,忍不住伸出手r0u散了她紧皱的眉头,「没有关系的,我觉得会有这些想法都很正常。」

刚好两人再转过一个街口就要到杜湘岚家了。孙靖龙拉着杜湘岚停下脚步,把身上的外套脱下,重新替她穿上之後,他站在原地对她张开了双臂。

许是孙靖龙一连串的动作弄的她措手不及,杜湘岚第一时间竟愣住没有反应,直到孙靖龙小小声地对她吐出二字,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上前抱住他。

孙靖龙一把搂住她的腰,而杜湘岚也环住了他。埋在他的怀里,她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抱抱。」刚才孙靖龙故意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如此说道,彷佛杜湘岚没有主动抱他这件事让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以往不近人情的形象和现在的他产生了极强的对b,让她觉得可ai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到好笑。

「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还会撒娇?」杜湘岚的语尾是藏不住的笑意,孙靖龙0了0她的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因为我以前身边还没有你。」他丝毫不介意她的打趣,而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现在你身边也有我了,所以什麽都不用担心。就算你觉得自己很恶毒也好,或是觉得自己太软弱也好,我都还是喜欢你。」

说罢,他在她的发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嗯。」杜湘岚的鼻头微微一酸。孙靖龙jg准地指出了她心中的旁徨,并且接住了她的每一次软弱。

就在两人静静地相拥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大喊:「杜湘岚!」

杜湘岚被吓得一抖,立刻从孙靖龙怀里ch0u身,扭头看向发声的人──严秀芬站在转角,脸se黑沉地望着刚刚才分开的两人,不需要杜湘岚开口她也一下子便明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了。

杜湘岚没想到严秀芬会在这个时间点回家,更没有想到自己和孙靖龙的亲密会被她亲眼撞见。

可是b起尴尬,杜湘岚内心更多的是不安,尤其是严秀芬大步朝她走来的气势,让此刻的压抑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家。」严秀芬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她抓住了杜湘岚的手臂,让她吃痛地喊:「妈!不要这样??」

孙靖龙一开始本来想要向杜湘岚的妈妈打声招呼,可是对方几乎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此刻的场面又太过火爆,他想伸出手帮杜湘岚,却看见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你先回去吧。」说完,杜湘岚甩开严秀芬的手,迳自朝家里的方向大步走去。nv儿少有的反抗让严秀芬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生气地追上杜湘岚。

「杜湘岚!你这是什麽意思?」严秀芬十分不悦地追到杜湘岚身边,然而杜湘岚却没有搭理她,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

「交了男朋友就觉得自己翅膀y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今天刚好提早回家,都不知道你在外面都g了些什麽。」严秀芬皱着眉继续指责,见nv儿依旧没有回应,她怒极反笑,「不回答是吧,也行,你最好想想到家之後要怎麽给我一个解释。」

於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而杜湘岚永远走得b严秀芬还要快一步,母nv俩一前一後地回到了家中。

脱下鞋子後,杜湘岚便直直朝房间走去,见状,严秀芬冷声叫住了她:「杜湘岚,你就没有想要对我说些什麽吗?我就是教你这样对待妈妈的?」

闻言,杜湘岚就像是被刺到一样,她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答:「你都看到了不是吗?我就算解释还有用吗?」

杜湘岚停在房门前,严秀芬还在大门边,两人隔着一条走廊的距离,严秀芬的指责却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杜湘岚的耳朵:「是啊,我都看见了,你那男朋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流里流气的。我就说你最近怎麽做什麽事都心不在焉的,跟那种人交往只会让你变得越来越糟??」

「哪种人?」

「??什麽?」严秀芬停下原本毫不停歇的责难,像是没有听清楚,又像是不敢置信地问。

「我说他是哪种人?」杜湘岚霍地转身看向严秀芬,语气坚定而执拗,眼里却隐隐有了雾气。

她不懂,为什麽妈妈从不站在她这边?

被沈茗薇霸凌的时候,严秀芬不信,直接认定她是被冯绍平教坏了才乱打人,还阻断了他们往後见面的机会,让她再也做不了自己热ai的事;如今,严秀芬一看见孙靖龙就直接认定他不是什麽好人,话里话外都是对她还有对孙靖龙的嘲讽。

她平常努力读书,妈妈有称赞过她一句吗?没有,因为妈妈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然而一旦她做了不合妈妈心意的事,她就得遭受不断的指责与诋毁,连一句反驳的空间都没有。

「他??不管怎麽样都b你好。」

整间房子静得能听见针掉落的声音,说完,杜湘岚闭紧唇,嘴里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你、你说什麽?」严秀芬一怔,杜湘岚却已经看不清她的反应了。

「他愿意了解我、安慰我、关心我??在他身边,我觉得自己好像再糟糕都还是能够被接纳。」杜湘岚的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见严秀芬的表情究竟是什麽样子,也就愈发肆无忌惮地掏出所有内心话,「不,不只是他,我所有的朋友都愿意这样对我,包括你最瞧不起的冯绍平──为什麽只有我的妈妈不会这样对我?」

「你从来就都不了解我,你连想尝试都没有。你不知道我因为被霸凌所以到现在还会天天做恶梦、你不知道是冯绍平帮我走出了y影、你不知道我的男朋友到底是怎样的人??你什麽都不知道就直接认定我做错了。」

近几天的负面情绪加上严秀芬今天的指责,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多年来的压力在妈妈面前终於决提,杜湘岚终於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多年的渴望──

「你永远站在你觉得对的那一边,可是有时候,我只是想要你站在我这边。」

这天晚上,杜湘岚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偶尔起身拉开窗帘,望着夜se陷入思绪。

窗外冷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畔,她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要怎麽面对妈妈,她也不知道自己说出那些话究竟是对是错。

也许在严秀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为了男朋友顶撞妈妈的nv儿吧,可是在她从孙靖龙、余蓁情、温妍??以及很多班上同学那边得到过善意之後,她很难不去想,为什麽只有严秀芬会一味地否定她?

刚刚在杜湘岚吐出那一番话之後,她就扭头进了房间,严秀芬也没有再来找她。

又一次闭上眼睛却丝毫没有睡意,杜湘岚坐起身打开手机,发现此刻竟然已经快五点了。

与此同时,她在通知列表中看到了一则孙靖龙传来的讯息,时间显示十个小时前。

「你还好吗?」

杜湘岚顿了顿,点进聊天室输入「没事」二字,却迟迟没有传出去。

过了许久,她伸出指尖轻敲萤幕,改成「刚刚跟她吵了一架所以没看到你的讯息」,想了想,又在後面补上一句「现在有点失眠」。

把讯息传出去之後,杜湘岚把手机放下,当她正准备躺回床上的时候,却发现手机萤幕忽然亮了。

「好巧,我也睡不着。」是孙靖龙传来的讯息。

杜湘岚拿起手机的同时,孙靖龙又传来了一句话:「想要出门透透气吗?我去找你。」

杜湘岚的心跳了一下。

从偷偷溜出门,一直到站在家门口等孙靖龙,杜湘岚都觉得自己有点疯狂。

假日的凌晨,天都还没有亮,却因为彼此的一句失眠而决定出门散心,不是疯狂是什麽?

然而,等到孙靖龙骑着脚踏车出现在她家街口,望着他由小而大的身影,杜湘岚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

好吧。她想,或许除了疯狂之外,还有那麽一丝甜。

待孙靖龙停下脚踏车,眼前的景象让杜湘岚想起了两人还未交往时他骑机车带她去河滨的那天,她忍不住开口揶揄道:「怎麽不是骑机车?」

孙靖龙像是没料到她会提起这桩事,神se不自然地0了0头:「??无照驾驶不安全。」

「嗯。」她的语气含笑,坐上车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没有继续调侃他的转变。

不停前行的脚踏车划开夜se,微风扑在两人脸上,杜湘岚眯起眼,伸手感受风的吹拂,原本的烦心似乎也随风消散了一些。

许是察觉到杜湘岚的心情有所好转,孙靖龙这才开口问道:「你和你妈吵架??是因为她不希望你交男朋友吗?」

「算是吧。」杜湘岚没有打算说出严秀芬对孙靖龙的轻蔑,「不过b起交男朋友本身,我觉得我更像是藉由这件事抒发我对她的不满吧。」

「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当时我因为被欺负所以忍不住反击的时候,我妈不相信我被欺负,直接认定我只是学坏了。」杜湘岚侧着头,把脸颊靠在孙靖龙的背上,「从那之後我才发现,她好像对我总是这麽苛刻,而我在被霸凌的那些日子里却还傻傻相信她会为了我出头,怕影响到爸妈才不敢跟他们说。」

孙靖龙安静地倾听,只听见她末尾说了一句:「今天一下子跟她说清楚我的心结之後,我才突然发现,也许除了不被信任之外,更让我不能接受的其实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ai的,可是我却发现她ai的好像不是我,而是乖巧懂事的nv儿。」

语毕,杜湘岚忽地鼻头一酸,可是当自己终於厘清长久以来的芥蒂之後,那个心结好像也慢慢地松开了。

听见她这麽说,孙靖龙的心就像是震了一下,他的x口微微发热,眼角也微烫。

心中最隐密的伤口突然被她触碰到,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麽诉说,而杜湘岚不介意他突如其来的哑然,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抵达河畔。

一直到坐到草皮上,调整好舒适的坐姿,杜湘岚才打破了沈默:「你今天为什麽睡不着?」

孙靖龙先是顿了一下,手不安地反覆抓握,掌心微微冒汗,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因为做了恶梦,所以醒来之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察觉到孙靖龙的忐忑,杜湘岚把手放到他的手上,轻轻抚0,想要缓解他的不安。

眼前的河面一片漆黑,却又反s着来自路灯的些许亮光,良久,他才终於开口:「其实??我有时候也觉得我爸ai的不是我,而是他打造的理想接班人。」

寂静的凌晨、广阔的河面、杜湘岚的陪伴??孙靖龙的心一点一点地沈淀下来,与家人有关的过往也慢慢自记忆深处流淌而出。

「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家庭很单纯也很幸福,爸爸在外工作、妈妈是家庭主妇,还有一个b我大三岁的姐姐。」孙靖龙这麽说的时候,脸上隐隐露出怀念的神se,「爸爸和妈妈很恩ai,我和姊姊关系也很好,一直到??那一天。」

他的脑中再一次浮现那天晚上姊姊惨白而痛苦的脸。

「那天晚上,姊姊出门帮爸爸把东西送到日夜,回来之後她看起来很??绝望?悲愤?我不知道该怎麽形容,接着爸妈回来之後大吵了一架,从此我们家就再也没有和平的一天。姊姊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爸妈只要碰上就会吵架,最後爸爸甚至不回家了。」孙靖龙的语气平静,只有表情偶尔显露出困惑,「但是我却从来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没有人告诉过我,只能从他们的对话猜出大概是爸爸让姊姊被别人欺负了。」

「有一次姊姊好不容易出房门,结果看到我的时候却像是被吓到一样又把自己锁回房间,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麽,但是妈妈发现之後却一直打我、骂我,甚至常常把我关在书房里不准我出来,我在里面挣扎想逃跑,但没有用,最後我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後来我受不了了,跑来这附近找我爸一起生活,我却渐渐发现他好像根本不关心我,一直到我开始跟他底下的那些人混,他才开始关注我,但是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

说完,孙靖龙长吁了一口气,就像是把好几年来积累在心中的郁结一次梳理完毕。

粼粼的水面照得他的脸闪闪烁烁,杜湘岚望着他的侧颜,半晌,她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她埋在他肩上说道,孙靖龙拍了拍她环抱着自己的手臂,低声道:「嗯,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些。」

他的口吻平静而克制,可是身t却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若不是杜湘岚抱住了他,恐怕也察觉不到。

想像孙靖龙被家人冷落,甚至被反锁在书房里的过去,杜湘岚的鼻子涌上一阵酸涩。

「就算你觉得他们不ai你,也不要忘记还有我ai你。」她语气极轻,一字一句却都重重地落在孙靖龙的心上。

「乾啦!」酒杯相互敲击的清脆声响起,孙靖龙和一群朋友坐在路边的热炒店,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但是在人声嘈杂的热炒店里倒也没有人别关注他们,只有偶尔几道带着好奇与惧怕的目光。

随着h汤下肚,几人都变得有些醉醺醺的,其中有一个年纪b孙靖龙大上几岁的方脸大哥忽然用手肘撞了撞孙靖龙,「原本听说你是靠关系的,结果刚刚也满勇的嘛!也不怕真的闹出人命啊?来啦,敬你!」

闻言,其他人也大声地附和起来,孙靖龙顿时成了众人的注目焦点,每个人都抢着要跟他碰杯、g肩搭背。

「没有啦!」孙靖龙没有细思对方话里的讯息,只是笑笑地回敬了大家,有些晕陶陶的。

吃饱饭之後,他们烂醉如泥地离开热炒店,有人在夜晚的道路上发起酒疯,引吭高歌,逗得其他人大笑不止。

孙靖龙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不停地大笑过後甚至有点晕眩,觉得全世界都在围着他旋转──可是他发现自己好喜欢这种感觉。

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周围都是笑闹声、被人群包围在中间??这时的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孤单。

孙靖龙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忆大家方才一边赞许他,一边用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的时候,也许这就叫做友情吧。他想。

摇摇晃晃地回到家,喝醉的孙靖龙打算走进房间倒头就睡,却发现孙易北正坐在沙发上,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打量着他。

对於孙易北一副在家等他回来的姿态,孙靖龙有些诧异,又有一些不安──毕竟自己今天翘课去打架,又喝酒喝到很晚才回家──但是在迷蒙之间,孙靖龙非但没有去深思那些问题,内心深处压抑的不满反而被释放出来。

平常不是都不管他si活吗?今天怎麽又一副好好父亲的样子?

孙靖龙的眼梢带上了不屑,於是他醉醺醺地朝着房间走去,一句解释都没有,俨然当作孙易北不存在的样子。

「满有种的嘛。」模糊之间,他彷佛听见了孙易北如此说道,语气不像讽刺,更似激赏。

自那日之後,孙易北对孙靖龙的关心多了起来,从食衣住行到人际关系,他甚至会带他去参加饭局,向人介绍孙靖龙是他的儿子。

对於这样的转变,孙靖龙感到受宠若惊,却又隐隐觉得孙易北的「ai」不太自然。一直到他从别人口中听说了孙易北真正的身份是什麽,才明白为什麽有人会说自己是靠关系,也终於明白自己感到的不对劲来自何处──因为那不像「ai」,而是像「培养」。

「背後不是有人撑腰吗?怎麽站不起来?」

孙靖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倒在小巷里,浑身痛得站不起来。

他迷迷糊糊地往四周看去,却只看到好几张陌生的脸正轻蔑地对他吐口水,自己熟悉的人却一个都没见到。

啊。孙靖龙想起来了。这天自己和朋友唱完ktv,刚走出日夜就忽然被一群人包围,原本以为是寻常的人情纠纷,但对方来者不善的样子却很明显只针对他一个人。於是那群人刀枪一亮,孙靖龙身边的同伴就趁乱逃跑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

後来他才知道那是孙易北的商业对手派来的人,近不了孙易北的身,就转而找他的儿子下手,以为这样能威胁到孙易北,让他在商场手下留情。

要不是事发地点距离日夜不远,很快就有人闻讯来救他,否则他恐怕得留下些终身伤害。

混乱之中,孙靖龙的脑海中闪过跑马灯,朋友抛弃自己逃跑、而孙易北的手下又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来救他??有关於亲朋好友的记忆一帧帧褪去,最後定格在姜幸安笑着呼唤他的画面。

孙靖龙迷迷糊糊地睁眼,梦中的疼痛已然消失,只剩下感冒带来的昏昏沈沈。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聊着聊着,就靠在杜湘岚身上睡着了,而杜湘岚看他睡得酣熟便没有叫醒他。

随着天se渐亮,四周开始出现零零星星的行人,也有一些店家拉起了铁卷门准备营业。

附近早餐店的香气随风飘到两人身边,杜湘岚忍不住嗅了嗅,见状,孙靖龙开口问道:「要去吃早餐吗?」

两人坐在早餐店的露天座椅上,老板手脚俐落地将两杯豆浆放到他们桌上,紧接着又端来一份蛋饼和一个饭团。

杜湘岚咽了咽口水,昨天和妈妈大吵一架又没吃晚餐,让她早已饥肠辘辘,她连忙夹起蛋饼塞进嘴里,软neng的口感让她有那麽一瞬间忘记了争吵的烦忧。

见杜湘岚无意识地露出满足的表情,孙靖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g嘛?」她闻声抬头,不解地挑起眉毛,只见孙靖龙专注地看着她,脸上漾起微笑道:「没事,只是觉得很幸福。」

假日的早上,周围尽是来吃早餐的夫妻或家庭,对那些人来说,这大概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晨,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难得的片刻。

孙靖龙的脑中忍不住浮现幻想,未来他和杜湘岚如果住在一起,或许也可以一起吃早餐、共度每一个早晨??

他们也可以成为彼此的日常。

见孙靖龙的视线时不时转向坐在他们旁边的一家四口,杜湘岚还以为他是想起了家人,见他好半天没说话,杜湘岚有些犹豫地启口:「你会想回家吗?」

「嗯?」孙靖龙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望着眼前停止咀嚼蛋饼的杜湘岚,他又忆起自己方才的想像,不禁感到有些脸热,「没事,我不赶着回家,还是你要回家了?」

「我??是说你原本的家。」杜湘岚顿了一下才说。

孙靖龙一愣。好半晌,他才启口缓缓说道:「有时候会想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好不好吧,但是又怕回去看到什麽都没有好起来,而且还要解释自己离家去了哪里??」

他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可是他陷入思考的模样,让杜湘岚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点动摇,她赶紧鼓励道:「如果你想要回去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去,说不定??现在的你们可以好好g0u通。」

话是这麽说,但她也有些忐忑,她知道孙靖龙或多或少会想知道家人过得如何,甚至隐隐渴望重修旧好,但她也担心他的家人如果没有任何改变,这次返家无异於让他再一次受到冲击,造成反效果。

杜湘岚小心翼翼地观察孙靖龙的反应,见他久久没有接话,杜湘岚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吃起盘中的蛋饼,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缓解气氛。

孙靖龙却没有心思继续吃早餐了。

他想起自己方才做的梦,又想起自己今早向杜湘岚吐露的心声,那麽清晰、那麽心痛,无一不在告诉他──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家。

就算身在一个崭新的环境,有了好朋友、有了恋人??他也无法忘怀他的家庭,就好像他心中总是有那麽一份关於家的缺憾,除了爸妈和姐姐以外谁都无法填补。

「我??」一种强烈的冲动让孙靖龙蓦地开口,专注吃早餐的杜湘岚被惊得猛抬起头,但一看见他的表情,她很快就知道他想说什麽了。

「我想回去看看,你愿意陪我吗?」孙靖龙说,内心的冲动渐渐被抚平,转化成眼底的坚毅。

搭车辗转许久之後,孙靖龙和杜湘岚来到了他的旧家门前,熟悉的黑se大门,和过去并无二致。

孙靖龙手里握着钥匙,却迟迟没能伸手打开门锁。

她们还认得出来他吗?她们见到他会是什麽反应?要说些什麽好呢?

明明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这些问题反覆想过了很多遍,但是真的站在家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心乱如麻。

强风吹过的时候大门会轻轻震动,一回、两回??杜湘岚始终轻轻牵着他的另一只手,没有出声催促。

孙靖龙的心脏跳得很快,控制不住地想着各种糟糕的结果。也许她们早就不住在这里了;也许姐姐的状况还是很差;也许妈妈见到离家出走的他会抓狂,指责他怎麽还敢回来??

「孙靖龙?」忽然,一道nv声从背後传来,与他在脑海中想像的声音重叠了。

孙靖龙猛地转过身,只见姜伶就站在他背後,惊愕地盯着他。

她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提着超市的袋子,目光快速从他身上移到杜湘岚身上,再移回他身上。几秒过後,她侧身闪开他们,开锁进了家门,既没有开口邀请他进去,也没有赶他走。

「我在门外等你吧。」杜湘岚小声说道,孙靖龙这才堪堪回过神,接收到她鼓励的眼神,孙靖龙望向大开的门,终於深x1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走进屋内,孙靖龙反手关上门,与外界完全隔绝的那一瞬间他竟感到有些局促,明明这个房子曾经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客厅的摆设几乎和以前一模一样,只不过此刻窗帘大开,yan光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让这个家b他离开前的那段日子还要明亮许多。

厨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姜伶在安置买来的食材,见姜伶依旧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孙靖龙犹豫片刻,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沿着走廊,经过姐姐的房间时,他轻轻将耳朵附在门上,听见里面出现有人活动的声响,他才稍稍舒展紧锁的眉头,继续向前。

推开自己的房门时,孙靖龙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的景象让他彷佛回到了童年──浅蓝se的墙、床上的抱枕、书桌上的公仔??要不是物品上布满的灰尘提醒了他时光的无情,他恐怕会以为自己一转身,还能够在客厅看见爸妈和姊姊在等着他一起出门。

「说吧,回来做什麽?孙易北叫你回来的?」背後蓦地响起一道声音,孙靖龙回过头,只看见姜伶一脸冷淡地抱x靠在墙上,眼含讥讽。

虽然姜伶的反应已经b他设想中的好上许多,但妈妈不带温情的质问依然让他刺痛,原本准备好的说词都在她冰冷的视线底下变得支离破碎:「不是,是我自己想回来的,想?回来看看你们。」

「那看完了就走吧,回你爸那里。」她将他由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接着转身就走。

孙靖龙愣在原地,他并不意外姜伶猜得到他这段时间是住在孙易北那里,反倒是她不上不下的态度,让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麽看待他们的。

过了几秒,孙靖龙匆匆追上去,在姜伶再次走回厨房前叫住了她,「姐姐她??最近过得好吗?」

姜伶扭过身,提到姜幸安,她的脸上才终於有了点波动,「??你们都不在,当然让她好多了。」

「为什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闻言,孙靖龙终於忍不住追问。他可以忍受姜伶的尖酸刻薄,但他无法忍受她一次次地将他视为害姐姐每况愈下的帮凶。

孙靖龙几乎是瞪视着如今已和他等高的姜伶,他固执的目光有如火焰一般,而姜伶竟在那样的眼神里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她分心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轻蔑的态度:「你要听也可以,就是怕你听了之後就再也无法面对你的好爸爸了。」

为了避免被姜幸安听见刺激到她,孙靖龙和姜伶来到yan台。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氛围有些紧绷。孙靖龙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既想知道真相却又担心自己无法承受,心绪起伏不定。姜伶则望着外头的街景,回想当年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上渐渐有了情绪。

「那天我陪孙易北去日夜应酬,一开始大家都t面地在聊公事,但後来渐渐地就没那麽正经了,有几个人找来小姐作陪,喝醉後还一直暗示只能跟小姐玩酒桌游戏不够尽兴,孙易北就答应他们如果有在日夜里看到喜欢的尽管带出去玩。」

姜伶的脑中浮现出孙易北说这句话时的脸,当时她就坐在离他极近的位置上,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孙易北脸上毫无波动,几乎是眼睛眨都不眨地就说出这句话,好像在他眼里nv人就只是可以被他随便摆布的对象。

即便他和她是在酒店认识的,她也曾经是他口中那种可以被带走的nv人,孙易北依旧在她面前说出了这种话,只因为拉拢那天聚会里的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攸关他能不能巩固权力。

姜伶眼中闪过一抹痛se,而後她恨恨地咬牙说道:「这样就算了,我没想到他居然会把主意动到自己nv儿身上。」

闻言,孙靖龙怔怔地抬起头,扭头看向姜伶。

「他那天叫幸安来送文件我就觉得不对劲,明明可以叫助理做的事,为什麽一定要幸安来做?我从没想过他是为了骗她来日夜,送给一个只ai年轻nv孩的??」姜伶愈说愈激动,但她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只能别过头深x1一口气,压抑内心澎湃的情绪。

即便她不说,孙靖龙也猜到了她没说完的话是什麽,但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要不是我很快就觉得不对劲,怎麽幸安这麽久都还没把文件送来,或许她不只会在酒店里被??还会真的像孙易北说的一样被带出去。」姜伶的眼眶泛起泪水,眼里是悲伤也是恨意,「那之前刚好有个人说要去厕所,结果一去就去了快一个小时,我当下还没把这件事跟幸安联想在一起,现在想来,你爸那麽重要的夥伴去向不明他却没有关心,想必是他们早就说好了吧。」

「虽然孙易北一直辩解这不是他安排的,是对方把幸安误认成酒店里的小姐,喝醉之後头脑又不清醒,听不进幸安解释说她是孙易北的nv儿??可是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当初确实也是他答应人家酒店里的nv人都可以碰的啊!」姜伶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眼角笑出了泪花,语气也愈加疯狂,「而且他甚至不替幸安报仇,也不让我报警替幸安讨回公道!你知道为什麽吗?不只是因为侵犯我nv儿的人来头不小,还因为警察一查就会发现孙易北的酒店真的有在做少nv的交易!那个人为什麽会认错?还不是因为他习惯了日夜里有未成年少nv!」

「孙易北明明答应过我的,他不会再做这种生意,结果他还是乐此不疲地用这个赚钱,我就知道我们玩完了!」说完,姜伶大口喘气,眼里写满讽刺的笑意,好似她只是一个看笑话的旁观者,但她脸上爬满的泪痕却揭示了她从未真正从痛苦中ch0u身的事实。

当年,她几乎都是歇斯底里地对着孙易北咒骂,跳针似的质问他,从来没有好好把这些事说清楚过。如今,她把压在心中近一年的恨意吐露出来,姜伶竟感到了一丝解脱般的快意。

b起姜伶流露出的恨,孙靖龙受到冲击过後更多的是心疼,他从不知道原来姊姊身上发生了这麽可怕的事情,甚至还要忍受犯人被爸爸包庇。

他的脑海中浮现姜幸安的笑颜以及她空洞惨白的面容,如今他终於知道是什麽事情从姐姐脸上夺走笑容了,可是他宁愿自己从来不知道,不,不如说他宁愿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孙靖龙张了张口,想要问问姐姐最近过得好不好,可是一看见姜伶泪水和讥笑交织的脸,原本想问的话又停在嘴边。

孙靖龙其实有点难以接受姜伶的说法,虽然他和孙易北最近的关系有些微妙,但在他的童年记忆里,爸爸对姊弟俩还是满好的,他很难相信孙易北真的是故意把自己的小孩推入火坑。

但和姜伶说的一样,就算孙易北不是故意的,他在事发之後的作为也确实令人心寒,更何况姜伶还说,孙易北的酒店有在经营未成年少nv的x1ngjia0ei易??

在那段y暗的时光里,孙靖龙曾经觉得妈妈就像是个疯子,但是透过她今天字里行间透漏出的讯息,他好像有点明白了她当时的处境──丈夫或直接或间接地害nv儿被别人侵犯,却又阻止她们寻求帮助,她只能一个人面对jg神失常的nv儿??

或许此刻,姜伶脸上的笑不是针对孙易北,更不可能是针对姜幸安,也许她所嘲笑的是自己吧,那个曾经天真地把家庭当作一切,无条件信任和依赖丈夫的人,如今却发现自己所信任的丈夫只是个冷血又心狠的商人。

孙靖龙沈默良久,直到姜伶的情绪似乎平复下来了,他才鼓足勇气艰难问道:「但是??这些又不是我做的,你为什麽那时候要那样对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彷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这句话在他耳中清晰地回荡。

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原来这个纠缠他多年的问题能够那麽轻易地被问出口,原来他和姜伶也能够平等而理智地面对面说话。

闻言,方整理好心情的姜伶望着他,脸上只剩下一些些残留的疯狂,她轻哼一声,云淡风轻地回答:「从那之後,她只要看到男人就害怕,我不把你关进书房里,难道还要放任你在家里晃来晃去吓她吗?」

孙靖龙许久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最後只是「噢」了一声。

b起姜伶的回答本身,他对於自己如此平静的反应感到更加惊讶,可是,他好像也做不出更好的回应了。

毕竟他或多或少也知道自己当时经常吓到姐姐,只不过不清楚是什麽原因而已,而姜伶把他关进书房里甚至不时殴打他的时候,嘴里也经常喊着是在处罚他吓到姜幸安。

那他为什麽还要问呢?他为什麽会被这个问题困扰这麽久呢?如今,得到姜伶的答案之後的平静让他明白了原因。

他想知道的从来就不是姜伶nve待他的理由,而是凭什麽他得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她难道不会觉得罪恶吗?

然而,姜伶的轻描淡写让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她身上得到道歉或愧疚的。

説恨吗?今天知晓了一切的缘由之後,他好像恨不起来了;但是要说原谅吗?那些痛、那些恐惧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他要怎麽样原谅一个对他伤害甚重的母亲?

yan台上,母子二人相互对望着,久久没有人开口说话。

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来去匆匆,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被困在原地。孙靖龙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口袋,探进空无一物的乾瘪口袋之後,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打算戒菸了。

也许是孙靖龙的动作打破了凝滞的氛围,姜伶就像是瞬间清醒似的抖了一下,转头准备回到厨房做菜。

趁着她转身的时候,孙靖龙再一次开口问道:「姐姐最近过得好吗?」

他的语气竟和姜伶一开始的淡漠有几分相似,因为如今他已不在意这个问题会不会刺激到姜伶了,他只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休学很久了,不过也看了一阵子的心理医生,医生说或许下个学期就可以正常去上学了。」姜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说,「心理医生是你爸帮她找的,可能是有签过保密协议的那种吧。」

听到姐姐的情况似乎有好转,孙靖龙松一口气,没有追问求医的过程是否波折,更没有搭理姜伶的讽刺。

「那我走了。」他听见自己这麽说,而姜伶没有回应,只是兀自走向厨房。

想知道的一切今天都听到了,他可以没有罣碍地离开这个家了。孙靖龙是这样想的。他明知道除了那些问题的答案之外,他在这个地方得不到更多东西了,可是从yan台走往玄关的路还是被他走得很长。

他在这个家住了十五年,十五年的喜怒哀乐不会是假的,可是姐姐出事以後,这个家带给他的伤害也是真的。

孙靖龙深呼x1一口气,鼻子有些酸涩。他打算走出这个门之後就不要再回来了,让所有事情都留在这里,也许他总有一天就能够真的放下。

但是与这里永别的念头却让他的脚步变得沈重,只能站在大门前一动不动。

yan光从落地窗照入室内,今天分明是个这麽好的一天。

「弟弟?」忽然,他的背後传来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nv声,孙靖龙猛地回头,看见姐姐站在她的房门前,朝他这里呼喊。

姜幸安的表情诧异,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灵动,就和以前一样。虽然还是有点瘦弱,但她的脸上已经不再是病态的苍白,而有了血se。

孙敬龙愣愣地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麽才好,他只能看着姐姐愈走愈近,直到来到他面前。

「这麽久没见,你过得好吗?」姜幸安一开口,孙靖龙眼眶中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所有的武装一瞬间崩解。

「不要哭啊!」姜幸安有些手足无措地ch0u起茶几上的卫生纸,塞进他手里,孙靖龙紧紧揪着那团卫生纸,深x1一口气,牵起笑容说:「嗯,我交到了一些朋友,还有了一个很好的nv朋友。」

「那就好。」姜幸安眯起眼,打从心底替他感到开心,但或许是见到他哭了,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

过了许久,她小声说道:「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孙靖龙立刻反驳,他用力摇摇头,才刚止住的泪水顿时又快要决堤。

他承认,他虽然很ai姐姐,可是他以前确实曾想过,为什麽姜伶把所有的ai都给了姐姐?为什麽这个家没了姐姐就变得分崩离析,但却没有半个人在意他的si活?

可是他一直都知道,错的从来都不是姜幸安。

孙靖龙不知道姐姐怎麽看待他和孙易北的离开,更不知道她为何会说出这句道歉,可是光是她见到他的第一句问的是他好不好,他就觉得姜幸安恐怕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唯一一个真的ai他、关心他的亲人。

「你是不是要走了?」姜幸安见他站在门口,担心耽误到他所以没有出口挽留,「那你下一次什麽时候会回来?」

孙靖龙愣了愣,好半晌才启唇。

「不知道,但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之後,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笑意,「谢谢你。」

谢谢你,做我唯一的家人。

孙靖龙不知道最後三个字究竟有没有被姜幸安听见,他只看见她也笑了,两人的模样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起下厨、一起玩闹的日子。

yan光从落地窗照入室内,今天分明是个这麽好的一天。

回程的路上,孙靖龙靠在杜湘岚的肩上睡着了,神情无b放松,就连颠簸的路途都无法g扰到他丝毫。

不久前,杜湘岚坐在孙靖龙家门旁的花圃上,坐姿拘谨,静静等待他和家人谈完。一听见开门声,她第一时间就起身迎了上去,只见孙靖龙的眼周还有点泛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杜湘岚一愣,担心的念头一冒出,她便发现孙靖龙并不像是受到委屈的样子,一见到她,他立刻露出了一抹微笑。

杜湘岚很难形容孙靖龙那瞬间的变化,他的脸上是一种由衷的释怀,全身紧绷的肌r0u彷佛都随着笑容绽放而松开,肩膀也微微垮下,整个人都不再僵y。

「我终於知道当年发生什麽事情了。」他主动开口向杜湘岚解释,话中带着平静的满足,「虽然??我妈跟以前没差多少,可是我姐已经好了不少,这样就够了。」

或许是心中悬挂已久的事终於放下,孙靖龙跟她说没几句话,就在上公车之後沈沈睡着了。

杜湘岚扭头望向靠在自己身上的孙靖龙,忍不住轻轻0了0他的头。

接着,她又把视线转回自己的手机萤幕上,画面停留在她和冯绍平的聊天室,上一次的聊天还停留在他们在孙靖龙家楼下偶遇那次,两人在巷口分开後,冯绍平还有传讯息来跟她闲聊几句。

孙靖龙没有跟杜湘岚说当年他姐到底发生什麽事,从他简单带过的几句话里,杜湘岚只知道那件事沈重得让他不愿提起,并且和日夜有关。

温妍的事情让杜湘岚变得极为敏感,那些因素加在一起,让她很难不去猜测孙靖龙的姐姐是不是遭遇了和温妍类似的事情。

不只如此,杜湘岚方才在浏览社群软t的时候,刚好看见冯绍平的动态,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孙靖龙家的巷口前,冯绍平迂回而谨慎地提醒她──

「虽然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只是这附近最近不太安全,尤其是有很多人假借恋ai之名,後来却变成……诱骗和威胁。」

这句话的指向x太强,和温妍遇到的事情实在太过相似,杜湘岚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一切只是她主观的联想,可是当她打开和冯绍平的聊天室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传些什麽才好。

她要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吗?但是冯绍平就算知道,大概也不能随意透露内情给她,更何况她知道了一切也无济於事;那她该告诉他,她的朋友也遭遇了一样的事情吗?可是温妍会不会不想要她擅自作出这种接近报警的行为?

温妍、沈茗薇、孙靖龙的姐姐……一想到这一连串事情离自己这麽近,杜湘岚的指尖便渐渐发冷,最後,她还是移动了自己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谨慎敲下。

「我有事情想问你……」

冯绍平靠在警局的外墙上,遥望蔚蓝的天空,表情看似平静,然而他紧绷的身躯却出卖了他。

「又被老头赶出来了?」

闻声,他扭头望向来者,一名资历b他深上许多的前辈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递一根菸给他。

冯绍平摆摆手婉拒,对方随手r0u乱了他的头发,「说你菜是有道理的,别以为换了发型就不一样了。」

冯绍平没有回应,那人也不介意,b了b冯绍平紧握在手里的手机,「我知道你去那附近蹲守好几次了,但他们至今都还没有被抓也代表他们藏得够好,你那些照片不足以说明什麽。」

「但听说之前不是有人报案过吗?」冯绍平终於开口了,嗓音因为方才在办公室里的争执而有点乾涩。

「只是刚好地点也在日夜而已,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是集团作案,所以被当成单一事件处理了。」

冯绍平扯了扯嘴角,没有心思再去追问。

明明大家或多或少都耳闻过和日夜有关的传言,但每一个人都置若罔闻,没有人愿意认真去追查,只把它当成一则类似都市传说的八卦来看待。

他看着大片的天空,第一次觉得天空重得就像是会压下来,他却没有力量可以阻挡,甚至连他尝试伸出手撑住都会有人叫他别碰,并告诫他被天压到会有多痛。

到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查到的讯息会不会真的只是邻里间的流言蜚语,也许就像其他同事说的一样,有关日夜的一切都是同业竞争对手放出的谣言;也许就像长官老头说的一样,那些高中nv生进出酒店的照片,只不过是他对日夜已经怀有偏见,所以才看什麽都觉得可疑。

忽然,冯绍平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低下头打算随意扫过去,却在看见讯息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我有事情想问你,你之前提醒过我谈恋ai要小心,那麽那些受害人最後是怎麽逃脱的?」读到杜湘岚的这则讯息时,冯绍平立刻从方才的低落中ch0u离,严肃地盯着手机萤幕。

他知道杜湘岚会来问他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出自於好奇,必定是她遇上麻烦了──他立刻联想到她交的男朋友。

「怎麽了?你最近还好吗?」冯绍平立刻回讯息关心,不出几秒,杜湘岚也很快传来解释,「我很好。」

冯绍平这才稍稍放下悬起的心,不过即使不是杜湘岚本人遇害,他也不敢大意,「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报警交给我们处理,尝试自己跟对方g0u通或是妥协都只会让伤害继续扩大而已。」

手机那端的杜湘岚沈默许久,虽然她从对话中可以感受到,冯绍平已经猜到她身边有人遭遇类似的事情了,但她还是怕自己一旦讲得太明,可能会导致冯绍平直接出动人力调查。

在温妍还没有下定决心要找警察帮忙之前,杜湘岚不敢贸然替她做出决定,毕竟她没有办法代替温妍承担相应而来的一连串後果。

只不过,一想到冯绍平所说的伤害会继续扩大,杜湘岚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温妍──因为这几天是假日,她和余蓁情没办法时时刻刻关心温妍,也不知道温妍会不会再次被那男生胁迫。

「但既然已经有人报警过了,为什麽还是有其他人继续受害?」杜湘岚心乱如麻,脑中闪过温妍含泪的面容、孙靖龙说起姐姐时的沈重表情……她不由得向冯绍平抛出疑惑。

这下子轮到他沈默了。

他刚刚才向同事提出了类似的问题,此刻这个问题像回力镖一样再度砸回他的身上,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从何说起,证据不足、日夜背後的权力、同事们不愿蹚浑水的心态……

已读的符号显示了许久,但聊天室的讯息却没再继续更新。察觉到自己的问题对冯绍平来说太过尖锐,就像是在指责他身为警察却没有尽好责任,杜湘岚连忙解释:「抱歉,因为我最近在想沈茗薇有可能从国中起就遇到了这些事。」

冯绍平愣了一下,他知道沈茗薇是霸凌过杜湘岚的那个人,但他没想到沈茗薇和这件事也有关系,甚至是从好几年前──杜湘岚的国中时期──就开始了。

「因为我前阵子在日夜遇见她,她的外型让我回想起国中时她突然转变风格的时候,而且那时候很多同学原本都听说她家里快没钱了,但没过几天她忽然带了很多奢侈品来学校。」

杜湘岚本来只是为了避免谈到温妍,改为提起沈茗薇当作案例,但随着那些记忆浮现,她的身上渐渐泛起j皮疙瘩──所有细节竟然都可以被串联在一起。

杜湘岚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是不是对的,毕竟这也很有可能是穿凿附会,可是一想起沈茗薇骄傲的个x,还有学校每次颁发模拟考奖学金时,沈茗薇从台下望向她的怨恨眼神,杜湘岚好像想通了一些什麽。

她怔怔地盯着手机萤幕,情绪彷佛忽然被ch0u空,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就在此时,杜湘岚的萤幕上突然跳出一则奇怪的讯息,温妍传了一串注音在她们的三人群组:「ㄐㄧㄡㄇ」

杜湘岚疑惑地蹙起眉头,紧接着全身瞬间发冷,心脏立刻吊到最高点。

孙靖龙坐在家里的餐桌边,正对面是孙易北,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麽话想要对孙易北说,可是又想不起来。

「等一下我带你去跟林叔吃饭,记得要有礼貌。」孙易北一边用笔电处理公事,一边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孙靖龙张开嘴,一句「不要」卡在喉咙,隔了好久也没能说出口。

但孙易北彷佛看穿了儿子的心思,他突然伸手阖上笔电盖,喀哒一声,「你难道不打算接下我的位置吗?」

孙易北从来没有这麽清晰地问出这个问题,望着孙易北冷静且充满压迫感的双眼,孙靖龙心脏开始砰砰作响,冷汗彷佛快要被一瞬间b出来。

他要接下他的位置吗?他会成为孙易北吗?

关於姐姐、关於姜伶、关於他身边的所有人……许多画面在孙靖龙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嘈杂而混乱,他几乎无法分辨那些画面各自代表着什麽,可是他可以感受到自己此刻的抗拒与困惑。

孙靖龙不敢轻易给出回答,只好紧盯着眼前的父亲,孙易北有大半的脸都陷在y影之中,神情晦暗不明。

为什麽?要不要?怎麽办?

孙靖龙屏住气,几乎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杜湘岚的声音──

「孙靖龙!醒醒!」

孙靖龙迷迷糊糊地被叫醒,睁开眼时,他看见杜湘岚贴得离他很近,脸上满是焦急,而她背後的场景则是公车的内部,他这才想起他们身处何地。

「怎麽了?」眼见杜湘岚如此惊惧不定,孙靖龙立刻就清醒了,把刚才那个虚实参半的梦抛之脑後。

「我现在得下车,然後搭计程车去日夜。」杜湘岚叫醒孙靖龙之後,马上扭身按了下车铃,孙靖龙虽然并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麽事,但还是配合地在公车到站时跟着她一起下车。

下车之後,杜湘岚不得不向孙靖龙坦承,她口中那个被网恋对象诱骗的人就是温妍,而事发地点就在日夜。

「刚才温妍传了注音的救命给我和余蓁情,讯息甚至都没有打完,我们接下来传的讯息她也都没有回,所以我想去日夜看能不能找到她。」因为太过焦急,杜湘岚差点连这句话都说不清楚。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过鲁莽,毕竟温妍什麽细节都没有说,那则讯息也很有可能不是救命的意思,但她还是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到温妍的机会。

听完之後,孙靖龙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光是因为自己的同学受害,还因为日夜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让他想起刚才姜伶提到的未成年x1ngjia0ei易。

一切都来得这麽突然,但事态紧急,孙靖龙很快就强b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孙靖龙四处张望,准备拦下计程车,而杜湘岚则报警说自己的朋友疑似被绑架或x侵,随後她也打电话给冯绍平,毕竟他手里已经握有相关案件的线索,或许能够b其他警察还要快找到温妍。

「我朋友刚才传救命讯息给我,她的情形跟你知道的应该差不多,网恋、跟对方见面之後被带到包厢、被对方偷拍照片要胁她继续陪酒否则就散播出去……上一次是在日夜的十三楼……」杜湘岚语速极快跟冯绍平解释温妍的状况,近乎恳求,「如果不是真的很危险她应该不会传讯息求救的,而且还只传到一半,你能够帮忙吗?」

冯绍平大概掌握情况之後,向杜湘岚追问了一些细节,最後他沈默片刻,应下了这个忙。

一路上,杜湘岚都坐立难安,即使司机说十分钟就可以到了,她还是觉得太过漫长。

会不会等她到了日夜,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或者到了才发现温妍根本就不在日夜?

杜湘岚的十指紧紧揪在一起,冒着冷汗。她宁愿是自己ga0错了,温妍只不过是刚好误传了讯息,或者事情并不如她想像中的那麽糟……

可是杜湘岚的脑中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天,温妍哭着说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ai她的人,结果却发现对方只是个骗子;与此同时,杜湘岚的脑中也闪过她们三人平时的笑闹、温妍对她们的关心……

如果没有余蓁情和温妍进入她的世界,也许她会在上学期被同学误以为作弊的时候,和国中一样再次沦为被人嘲弄的对象;如果没有她们,也许她不会成为现在的自己,不会成为一个有血有r0u、为了所ai之人而焦急的人……

还没下车,杜湘岚就看见日夜旁边停了一辆警车,这让她稍稍放了心,但没等她放心多久,在她飞快跑进日夜後,只听见警察和柜台人员正来回推拉着。

「这个……可能不是我负责的业务范围,监视器的话要询问我们主管可不可以调。」柜台人员为难地笑着。

「那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成年男子带着一名十几岁的nv生进来,他们大概去了几楼呢?」两名警察站在柜台前,严肃地问道。

「我好像有一点印象,如果我没记错人的话他们没有来前台办手续,直接搭电梯上楼了,所以我也没办法确定他们去了几楼……」

杜湘岚在一旁听着这段打太极的对话,只能乾着急,孙靖龙则是沈y片刻,对着她说:「你说你们上次是在十三楼找到他们的,十楼以上都是专属的楼层,我猜他们这次应该也是直接去的楼层了。」

警察听见孙靖龙的声音後回过头,杜湘岚连忙解释自己是报案人。

大厅里的人看到有警察来办案,纷纷好奇地探头想知道发生什麽事情,而两个警察和柜台交涉未果後,开始用对讲机和其他警员汇报情况,似乎是在讨论要等酒店主管同意调阅监视器之後,锁定房间再进去抓人;还是要等更多人力来支援,直接进行大范围临检。

外面的天se几乎全黑了。

「距离温妍传讯息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我不能再等了。」杜湘岚就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呼x1一口气,转头问孙靖龙:「你知道要怎麽上去楼层吗?」

孙靖龙一愣,「我……有感应卡可以上去。」

杜湘岚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可是又想起孙靖龙敏感的身份,她顿了顿,终究没有开口央求他。

两人对望着,虽然没人说话,但他们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麽。

其实在刚才警察扭头看向他的时候,孙靖龙便下意识地想逃避,他有预感这次报警的事件会对日夜造成很大的损害,他怕自己一旦跟警方扯上关系,就无法对孙易北交代,更遑论用孙易北给他的感应卡帮杜湘岚上楼抓人。

可是他难道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杜湘岚陷入绝望,并掐断温妍可能提早获救的机会吗?

孙靖龙的旁徨溢於言表,杜湘岚见他如此,好几度想放弃自己上楼找人的念头。毕竟他们上楼之後也有可能什麽忙都帮不上,反而只是添乱,还害得孙靖龙里外不是人……

视线交错的期间,他们心中有无数念头不断滋生并纠缠,彷佛自两人相遇以来的所有纠结与艰难都浓缩在这一刻。

「好。」

一道声音划破他们之间的沈默,杜湘岚怔怔地睁大双眼,孙靖龙深x1一口气之後,以更加坚决的语气说道:「我们一起上去。」

孙靖龙感觉到自己的指尖正微微颤抖,他攥紧拳头,直直朝着电梯走去,杜湘岚连忙跟上。

她紧抿着唇,没有追问他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没有问他们接下来要怎麽做。即使孙靖龙答应了,她的心情依旧没有变得b较好,甚至b两人方才沈默地对视时还要沈重几分。

电梯一层层地向上攀升,他们的心情亦愈发紧张,电梯抵达十三楼的提示声一响起,他们的心脏彷佛也跟着跳了一下。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走廊,毫无声息,就像是这里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见孙靖龙面带犹豫,似乎觉得他们找错了地方,杜湘岚小声地对他说:「我和余蓁情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与此同时,她努力想要回忆起温妍男朋友的长相,虽然她和余蓁情只有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杜湘岚和孙靖龙动身绕了整层楼一圈,确认有几间房间、几个转角和几个出入口以後,她传讯息给冯绍平,却只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在十三楼,等一下会一路往上。」

传完,她也不等冯绍平回覆,直接把手机收起来,接着向孙靖龙说出自己的计画:「我打算敲每一个包厢的门,然後躲在转角看着那些来开门的人,如果有看到温妍的男朋友就视情况看看要不要过去。」

闻言,孙靖龙微微蹙起眉,觉得这个计画不太可靠,但杜湘岚立刻接续道:「虽然我也有可能认不出来他、他也很有可能不是负责开门的人,甚至是他们没打算开门,但是如果这几层楼平常不会有外人进出,那麽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至少可以制造混乱,让他们疑惑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或许就不会继续进行他们原本做的事。」杜湘岚的语速很快,但却没有因为慌乱而结巴,显然已在脑中规划了许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不要被那些人看到,所以我会一直跑、一路敲门敲过去,这样也可以加快g扰不同楼层的速度。」

说着说着,她打开手机展示给孙靖龙看,来自冯绍平的讯息接连不断地跳出:「你要做什麽?」「你马上下来,交给警察就好了!」「不要乱来!」

「除了安危以外,我最担心的其实是如果这里真的有发生非法的事,他们会因此升起警戒心,开始着手逃跑,所以我刚刚已经传讯息给冯绍平了,他看到讯息应该就会加快警备速度,甚至因为我自己擅自行动所以直接调动警力来抓我。」

一次x把这些话全部说完之後,杜湘岚有点微喘,却只能极力忍着自己想要大口呼x1的冲动,以免惊扰到这层楼的其他人,但她的斗志并没有因此被压抑住。

望着杜湘岚眼中闪烁的光芒,孙靖龙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里,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只知道在她坚定的目光之中,他们好像真的有机会成功。

彷佛在某道光的尽头,他们两个、温妍、所有被日夜困缚的人……都可以找到希望。

几秒後,孙靖龙甩甩头,强b自己正视危机四伏的现实。

他们决定一人敲一侧的门,每扇门都大力敲击一下就跑,愈快愈好,才不会被当场抓住。等到一起用口型数到三之後,他们就同时开始行动。

一、二、三。

他们对视一眼,向前奔跑。

整条走廊上开始接连不断地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肾上腺素让杜湘岚的心脏跳得很快,五感统统被放大,身後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寒毛直竖。她拼命迈动双腿向前狂奔,丝毫不敢停下来,等到跑过第一个拐角,杜湘岚才躲在墙後转身望了一眼──陆陆续续有几个人开门探头,但是没有一个长得像温妍的男朋友。孙靖龙也稍稍停下了脚步,见她对着他小幅度地摇头,於是两人再度跑向下一条走廊。

用来敲门的拳头开始隐隐作痛,但杜湘岚无暇顾及,依旧用力地在每一道门上砸出声响。她隐约听见远远的身後有人开始在交谈,应该是在讨论这一切是怎麽一回事,於是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杜湘岚没有余裕扭头关心孙靖龙进行得如何,可是走廊上此起彼落的敲门声可以让她知道他同样在持续向前,她并不孤单。

等两人敲完所有房间的门,他们来到了另一头的紧急逃生口,孙靖龙刷下磁卡,他们闪身躲进消防通道。

厚重的防火门完全关闭时,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门外,空荡的楼梯间只回荡着杜湘岚和孙靖龙的喘气声,但他们也没敢多待,迅速跑到其他楼层的门前才稍作喘息,以免有人循迹追上来,一开门就抓到他们。

很幸运地,他们的身影似乎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虽然他们无法知道外头发生了什麽事,可是至少过了一会,他们都没有听见整条楼梯间有传出任何动静。

「呼──」杜湘岚长长吁了一口气,这个计画似乎有可能成功,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确实扰乱了每一间包厢,温妍也就有了暂停被施暴的可能。

「走吧。」孙靖龙对着杜湘岚招了招手,不同楼层之间的消息应该没有那麽灵通,他们还是得去其他楼层用同样的手法制造混乱。

杜湘岚抹了把汗,点点头。他们不能停下脚步,但也不能慢下来,如果要像刚才一样不被发现,他们就必须用一样的速度疾跑,甚至要b刚才更快。

两人再次做足心理准备,打开下一个楼层的逃生门,就在杜湘岚做好起跑姿势,伸手敲下第一间房门之後──不料,一名男子在她敲门的那瞬间便正好打开了门。

杜湘岚呼x1一滞,身t迅速绷紧。听到她这里传来的动静,孙靖龙立刻回过头走到她身旁,好在他还没敲响另一扇门。

男子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脸上写满狐疑,他语气有些不善地开口:「你们是?」

杜湘岚原本想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自己走错了包厢,可是男子大约二十几岁出头的容貌、高瘦的身材、带有卧蚕的双眼……杜湘岚看了一眼之後,便止不住地觉得他很眼熟。

可是有那麽刚好吗?她会不会认错了人?杜湘岚的手心冒汗,脑袋一片混乱。

见她直gg地盯着自己,也不作声,男子原本是疑惑大於戒备,此刻不由得也要怀疑起自己眼前的年轻nv孩究竟想要做什麽。

「看什麽呢?他有这麽帅?」孙靖龙连忙上前缓和愈发紧张的氛围,他故作吃醋地揽过杜湘岚的肩膀,随口抛下几句话,「我们只是来找朋友的,看来应该是找错间了。」

但男子已经起疑了,他并不完全相信孙靖龙说的话,於是他刻意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循循善诱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你们是来找谁的?说不定就在里面啊,怎麽看到我就要走?」

闻言,孙靖龙板起脸,强y地开口:「关你什麽事啊?我朋友说要带我们玩点好玩的,但他没说会有别人,当然看到你就知道找错了啊。」

许是他凶狠的神态令男子信了几分,男子脸上的怀疑稍稍退去,孙靖龙再次搂紧杜湘岚,暗示她赶紧一起离开。

杜湘岚终於回过神,但她却稳住身形,不让孙靖龙把她带走,因为她大致确定了──这个人好像真的是温妍的男朋友。

「还是我们真的进去看一下啊?我刚刚好像看到里面有人,那个身影真的满像我们朋友的。」她靠在孙靖龙的怀里,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昂起头望向孙靖龙,「是不是他在闹我们啊?欸!出来啦!」

她故作不讲理地大声喊着,甚至直接伸手敲门,没等她敲几下,男子便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捣乱。

「你们到底想g嘛?」他咬着牙质问,温和的面具瞬间瓦解,五指sisi扣住杜湘岚的手腕,她的手几乎是立刻被压出红痕。

「怎样?放开她!」孙靖龙低声吼道,使劲地把男子的手从杜湘岚的手上拉开。他明白杜湘岚的意思了,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没想到还没等两人扭打起来,房门便再次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ch11u0着上身,下摆亦十分凌乱的中年男子,他粗哑着声音沉沉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有人来闹事,不知道是怎麽进来的。」年轻男子有些怨恨又有些谄媚地说,「我马上想办法解决。」

年轻男子似乎准备拨打电话找人来,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则来回扫视着孙靖龙和杜湘岚,眉宇间正渐渐蓄积不悦,彷佛下一秒就会猛地伸出大手扼住他们的脖子。

孙靖龙拉着杜湘岚退了一步,杜湘岚的心脏也跳得愈来愈快,脑袋疯狂运转。

要怎麽办?他们现在要怎麽离开这里?

那两个男人似乎看出了他们想逃跑的意图,年轻男子试图抓住孙靖龙,中年男子则一把将杜湘岚扯过来摔到墙上。

她毫无防备地承受剧烈撞击,眼前瞬间一黑。她感受到孙靖龙就在她的身边想要扶她,可是那两个人此刻同时将目标转向孙靖龙,让他无法分心顾及她。

杜湘岚用力x1吐,想要鼓足力气起身回击,却因为暂时x的晕眩而站不直,但是男子的夥伴随时都有可能赶到现场包围他们。

一想到这里,杜湘岚就浑身发凉,头晕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无力和绝望交织着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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