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打工
那是一部手机，还是x款的外壳，这个包装应该是旗舰机的包装。
他离开前想的很好，他会靠自己努力得到一切，于是有了前面的拒绝，可如今手机近在咫尺，焦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看着姜敬，姜敬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他，挑动着眉毛示意他快拿着。
焦崇在心里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接过那部手机，说了一声谢谢。
虽然有些俗气，但他确实要说，姜敬看起来没那么令人厌恶了。
绝不是因为姜敬给他买了手机。
刚好附近有一家移动厅，姜敬顺便给他办了电话号码。
焦崇刚想说没带身份证，但下一秒姜敬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身份证。
噢，昨天给他买票还没还他。
焦崇同时又悟出了一点别的意思，姜敬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带他来买手机。
这让焦崇有点难堪，好像自己之前的拒绝显得多么可笑似的。
到手的新机摸起来很舒服，手感不错，这让焦崇好过了一些，把电话卡插进去之后激活手机，他便开了流量注册了个新微信，并加了姜敬的微信。
他给姜敬备注姜敬，姜敬也看到了，什么也没说。他注意到姜敬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雪白的猫，露出一双蓝眼睛，焦崇对猫没有研究，看不出那是什么猫。
都说一个人的头像能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格，焦崇一点也不意外姜敬的头像，虽然他对姜敬了解不多，但从一开始来接他到给他买手机，焦崇觉得姜敬就是个好欺负的人，是那种他最讨厌老实人。
他跟着姜敬后面，姜敬两手都提着塑料袋，一瘸一瘸的，没有开口让他的提的意思。
真没意思。
焦崇上前从姜敬手里夺过那两袋塑料袋，快步走到姜敬面前，姜敬似乎在后面发出了笑声。
真烦，笑屁。
他们是走回来的，走了半个小时，焦崇提着那两大袋重物脸都黑了，姜敬也开口问要不要他来提，焦崇觉得姜敬是在看不起他，硬是拒绝一路提回来。
不出意外的，走回小区有很多人，走到他们住的那栋，边缘的人三五围绕，有男人露出大肚腩的，两个妇女蹲在大盆前洗衣服的，随地吐瓜子的，眼神朝他瞟的，焦崇低头不再瞧了，去了他那个地下室房间。
他听到有人喊姜敬，用方言喊的，听起来不像是姜敬，更像是浆静，而姜敬也用方言回应，焦崇步子迈的大便听不清了。
他整理买来的衣物，将地下室的窗户打开了，隐隐约约听见一些说话的声音，他一耳朵就分辨出了姜敬的声音。
姜敬在一堆聒噪的声音里很突出，他声音不大，相反有点小，但是……但是个怎么样呢？焦崇说不上来，他成绩不好，就反正，也许，应该，挺悦耳的吧。
焦崇心里嘀咕着：姜敬怎么也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怎么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像？
像是二十五岁的那种青年俊秀的声音。
焦崇身边都是跟他一样大的少年，稍微大点的是老师，尤其他的英语老师，三十五岁，声音又粗又沉，催眠得很。
他从厕所拿了一堆衣架，衣柜很小，甚至有些要倒的趋势，焦崇去摸，是塑料杆子的，这种塑料杠承重能力不是很好，但好在焦崇衣服不多，不一会收拾妥帖。
收拾完之后看着破房间乱糟糟的，焦崇又开始烦躁了，于是开始动手收拾，看着东西归位摆放整齐才舒心起来。
姜敬怎么还不回来？有那么好聊吗？焦崇心里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又想到，关他什么事？
他走到客厅，客厅也有个小窗户，能透些光进来，客厅有很多杂乱堆放的纸箱，柜子上也是乱成一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怎么活成这幅样子！焦崇对姜敬印象又差了些，他不想当个保姆，他没有这个义务，索性回了房间，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由于他房间没有门，姜敬打开门他听见了，他背对着墙，他听见步伐缓慢向他靠近，他甚至能想象姜敬一瘸一拐的样子，随后背后传来声音道：“焦崇，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焦崇这才转过身，冷漠开口道：“随便。”
焦崇不怎么挑食，但是嘴很挑，一般人觉得好吃的东西进入焦崇嘴里会觉得一般，也许是他味觉钝感，品尝不出什么美味，也许是他味觉太过敏锐，对食物要求很高。总之，除了查阿姨做的，他觉得都是食物，填肚子用的。
“那你有没有爱吃的菜？”姜敬问。
焦崇犹豫了下，最终说了个都还行，看超市结账花了将近一万块钱，这要是搁焦崇以前，一万块钱扔地上眼都不眨的，但现在要考虑现实问题，他也不清楚姜敬到底是有钱没钱，一万块钱对姜敬是多还是少。
想到钱这个事，焦崇心想他也得赚钱了，他没什么别的本事，游戏打的还不错，打算开直播赚钱，不过他还未成年，如果开直播得需要姜敬的身份证。
打游戏在他们大人看来都是不务正业，姜敬说不定还会阻止他。
焦崇看着姜敬生出了怨念，他恨全天下的大人，姜敬脸上表情出现了疑惑，焦崇便转移了目光，独自气愤去了。
姜敬默默出门去了，焦崇猜想应该是去买菜了吧？难道不能叫人送上门吗？这个想法停留了一刹那，思绪便又流转到自己身上。
他还有半年就成年了，这半年先赚钱打工买台电脑，这样成年之后就可以在家直播，前提是需要安个门。
焦崇出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别说打工，活都没干过一点，如果不是焦父有意锻炼焦崇自主生活能力，焦崇别说整理自己房间了，可能还躺在床上等着姜敬来收拾。
焦崇意识不到这些，打工这个词还是从电视剧看到的，他从来没打过，他要尝试一下，打定了主意他去百度搜了下关键词。
由于范围太宽泛，他又细分搜索词，在家附近怎么找到一份工作。
有回复说找亲朋好友帮助自己，焦崇直接pass，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认识姜敬。其实姜敬也不太熟。
然后他看到了招聘软件的广告，焦崇便下了一个试试，注册账号，浏览了一下出现在首页的招聘信息，进入眼帘的是奶茶店兼职。
初生牛犊不怕虎，焦崇直接点联系约面试，不一会就在一天之内约了三个面试。
姜敬也回来了，焦崇便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姜敬很惊讶。
焦崇看着姜敬惊讶的面庞，心里在想对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哎呀少爷居然学会要打工了这样调侃之语，他想了想回答，那就说对方太穷了，连门都没有！
姜敬惊讶很快就过去了，点了点头：“好孩子，明天我送你去面试。”
好，好孩子？
焦崇吐槽这糟糕的称呼，他，他才不是好孩子，他只是，只是为了赚钱，他可担不起这个好孩子称呼！
于是他胡乱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觉得地下室真闷热，尽管窗户已经打开，但不见半点凉风，什么破地下室！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大人陪着孩子去面试工作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奇怪吗？焦作仁都没有陪他去过家长会！
焦崇心绪被搅乱了，觉得很烦躁，他怪周围的环境怪姜敬，于是他刷起了他刚下的视频软件，账号是新注册的，推送的视频什么都有，焦崇还陷刚刚的情绪里，甚至声音都没放出来，只是机械的播完一个又下滑。
只因为说自己要打工就被叫好孩子了？焦崇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不嘴硬了，他被这句好孩子给美到了，尽管他并不想当个好孩子。
既然姜敬说他好孩子，那他一定会赚到钱的，到时候也给姜敬买礼物好了。
过了一个小时，姜敬叫他出来吃饭，真奇怪，他房间没有门，厨房居然有门，一打开就冒出香味，有点像焦崇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打开门冒出一个老爷爷说会实现他的愿望，但出来的是姜敬。
天气是真的很热，姜敬做完菜出来一身汗，焦崇靠近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油烟味，但没有那种难闻的汗味。
“焦崇，你尝尝。”姜敬把手中的木筷给他，木筷的分量很轻，焦崇夹了一块肉尝，味道还行，不难吃，但仅限于还行了。
“还行。”焦崇评价。
姜敬点点头：“不难吃就好。”
他们坐了下来，客厅不大，一张木桌子，一台银冰箱与漆黑色掉皮柜子，头顶吊个老式三叶扇还有开灯的作用。
桌子也是方方正正的小桌子，放两盘菜两碗饭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两个男生坐在这都显得拥挤。
这顿晚饭焦崇胃口还行，吃了整整一大碗，然后回了房间。
姜敬在洗碗，焦崇听到了，因为厨房的门没关，水声，碗筷碰撞的声音，焦崇才生出了一点想法，是不是应该他洗？
但现在出去焦崇不愿意，他也说不上来，心想下次他再洗吧。
一想到明天要面试，焦崇又有点睡不着觉，他其实不是一个爱多想的人，身份的变化环境的变化让他不得不多想想，从不考虑后果的他要考虑后果。
例如第一次生出如果那个男生真的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怎么办？他又该在怎么办？
焦崇脸埋在了枕头里，一想到枕头可能被人睡过，焦崇又立马弹跳了起来，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他起来上厕所，推开门看见姜敬坐在马桶上。
焦崇立马退了出来，姜敬也吓了一跳，语气有些焦急：“下次要记得敲门问下。”
焦崇嗯了一声，这谁能想到凌晨两点都能撞上，他站在门口，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姜敬应该是好了。
姜敬与他擦身而过回了房间，真奇怪，白天热的出汗没有味道，刚刚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臭味，像是……
焦崇脑子突然断了线，只想到早晨还要早起晨跑，他上完厕所该睡觉了。
第二天如期而至，焦崇醒来洗刷便去跑步，清晨的风带来微微凉意，他绕着小区往后面跑，发现后面有一条马路，马路旁边居然还有河，焦崇便沿着河边跑，不过气味并不好闻，是鱼腥味，被暴晒的味道。
焦崇呼吸变重，放慢了步伐，开始行走，四处张望，焦崇才想起自己都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只知道在b市，下一刻便打开了地图导航，才知道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镇子名为城南镇。
见时间差不多，于是准备回去，路过早餐店，依旧口袋为0的焦崇选择回去，可下一秒微信弹响，姜敬给他转了一千块钱。
姜敬：零花钱
姜敬：省着点花
焦崇很有骨气的等了一分钟才选择领取，真·零花钱，一千块钱能干什么？
心里想着，手上回了个：谢谢
姜敬：[微笑]
焦崇看着微信那个经典表情，面上又冷酷了起来。
焦崇以前花钱大手大脚，如今他不能平白无故多花姜敬的钱了，姜敬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养父，焦崇记在了心里，但又觉得这样还不够，为此他下了记账软件，第一笔记录是姜敬给他的一千块钱。
他的资产：1000
但很快，他花了六块钱买了两个包子，但显然两个包子于他肚量而言太小了，包子太贵了，他选择买了一个馒头。
然后，他生出了一个意识。
他是不是要给姜敬带早餐？他没给人带过早餐，这种事情发生在校园那都是论谈恋爱处的。
于是焦崇买了三个包子，花了九块钱。
资产：1000－9－6－15=9835
这钱是省不了一点，焦崇想打工赚钱心又迫切了一点。
这是他来到城南镇的第二天，意外接受良好。
他将早餐带了回去，姜敬刚洗漱完，脸上的水珠都未擦拭干，看到他提着早餐脸上又出现了意外的表情，说道：“以后不用花钱给我买。”
什么意思？他买的不符合姜敬心意？
“我煮了粥，你买的包子刚好可以配粥。”姜敬语气听起来挺开心的。
哦，原来早餐也是自己弄，那他以后也不花早餐钱了。
焦崇无师自通学会了节流，开源便在今天的三场面试了。
焦崇又喝了一些粥，姜敬便骑着他的小毛驴带他去面试地点，面试第一家，焦崇坐在等候区略微有些紧张，姜敬问他紧不紧张，焦崇回答不紧张，姜敬笑着摸他的头：“嗯，不紧张，加油！”
“别摸我头！”焦崇生气，离姜敬远了一些，在心里想到姜敬应该是意识到了错误了吧，然后就见姜敬玩起了手机刷起了短视频，那他一定是愧疚了吧。
焦崇竖起耳朵去听，像姜敬这样的人都会刷什么短视频？可惜姜敬是个有素质的人，根本没外放，而他下一秒则被一个女生叫去面试了。
“焦崇。”姜敬叫他了。
焦崇回头。
“好好面。”姜敬说。
焦崇点头。
好奇怪的感受。
焦崇对自己幼儿园已经没有印象，但记得小学，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可他只有周叔叔来接，他曾问过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周叔叔说先生夫人太忙了。
明明他年纪那么小，可他始终能想起来这段对话以及他看着其他小朋友跟爸爸妈妈贴近的画面。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焦崇已经习惯了，他可是焦家少爷，被人接送才是最正常的事，哪里需要老爷夫人亲自接送的？这不是闹了笑话？
只有普通人才会费尽心思挤出时间接送来彰显爱意，因为他们能给的只有爱。
而焦作仁能给他富足的生活，这点就够了，人要学会知足。
而眼前的面试官显然也在表达这个意思。
一个月二千五，我们这的工资已经很高了，你去面试其他的，没有比我们给的酬劳更多的。
焦崇成绩不好，但不代表他傻，更何况，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在谈判这件事情上，焦崇技能点上了。
于是在这场面试中，对方给他开了三千，但要压一个月的工资，每个月二十号发工资，焦崇不是很满意，押一个月的工资还二十号发，不就意味着要等两个月吗？
这还是面试的第一家，焦崇暂未拒绝，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已经八月份了，暑假工要离职了。
面试官开口问他，看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不读书了？
焦崇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对方大概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主要他与姜敬也没有聊过这个事情。
读书么？焦崇垂下眼，嘴角挂着微笑，走出办公室，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
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焦父谈母做了亲子鉴定，原本想等高考结束之后再告诉他，但焦崇意外翻到了他们藏起的文件。
尽管早有预想，当证据摆在他面前时，他突然一阵头晕眼花，他缓了许久，装作不知道的第二天参加第一场考试，他坐在位置上，他拿着笔，他一个字也下不去，尽管有几道题目，曾煜成教过他。
曾煜年纪与他一般大，已经大三，还能余空做做兼职，命运般的来到了焦家，成为了他的补课老师，他人一句，曾煜好像年轻时的谈母入了焦作仁的眼。
焦崇恶意揣测曾煜一定是有预谋，一般故事都这么讲的，可现实是曾煜也很惊讶，因为这件事情是焦父谈母自己去做的。
而且曾煜父母对他极好，养育之恩是大过生育之恩的。
可焦崇还是不甘，如果是曾煜预谋去做这件事情，他可以恨曾煜，这样，是小人破坏了他的家庭。
可曾煜不是。
那他要去怪谁呢？
焦崇抬起双眼，看到坐在等候区的姜敬，姜敬见他出来，露出微笑，招手让他过去。
焦崇想：他小时候，焦父谈母还是很开心他的到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焦崇记不清了，也许是考砸第一次考试，出手打伤一个人，撒谎去酒吧，许许多多的事件演变到焦父看见他就没好脸色，谈母对着他总是欲言又止最后化为叹气。
他们总说他学习差，性格不好，一无是处，父亲讨厌，母亲不喜欢，这样的他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他们都说对了，他不爱读书，脾气差，总是冷脸，出口伤人，那些曾喜欢他的男生女生们真的认识他之后，就不喜欢他了。
姜敬站了起来，焦崇看着姜敬，姜敬脸上带着好奇与笑意，他知道姜敬想要问什么，可焦崇也想问姜敬，你会坚持多久，会对我讨厌？
他们靠的很近，焦崇感觉视线有些模糊，都怪那个人突然问他那句话，让他回想起很多事情，他低下了头，看着脚上姜敬给他买的鞋，姜敬居然什么也没问，带着他出了这家面试的奶茶店，
直到姜敬扭动车钥匙，焦崇跨上了车，他们又贴在了一起，姜敬说：“他们面试都不递茶，看来不怎么样，我们去下一家。”
夏天燥热，开着小毛驴，佛过脸颊的风都是热的，焦崇侧着头看着路边的风景，他看腻了，他将视线投向前方，看到电瓶车左侧的镜子，倒映着姜敬的脸，下一秒姜敬也将目光投向了镜子，焦崇立马转开了，双手放在两腿上，不自觉的捏紧了。
他听见了姜敬一声轻笑。
他又面了一家，价格开的更低，对方也没中意他，大抵觉得他年纪太小了，又或者有更好的人选，焦崇也没失望，接着去面了第三家，第三家价格比第一家稍微低些，店也新开的，对方提出要试工。
焦崇诚实的说自己没试过，对方说跟着他做一遍就好，焦崇考虑了一下，问出了个问题：“那我做出来的能带走吗？”
对方笑着说：“可以啊。”
焦崇跟着面他的大姐姐做，姜敬就坐在等候区看着他，感受到对方的目光，焦崇更认真了，他没干过活，做起来有点不顺手，磕磕碰碰终于做好了第一杯奶茶。
大姐姐说可以，让他回去等消息，于是焦崇捧着那杯他做好的奶茶递给了姜敬，姜敬哇了一声：“这是你做的？看起来很不错。”
焦崇嗯了一声，想让姜敬赶紧喝一口，可姜敬不紧不慢拿起手机拍下了他做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