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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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7——无声的战争】

 

砂金坐在镜前许久,取下手指和手腕上佩戴的戒指手链,摘下漂亮精致的蕾丝手套。松开盘的一丝不苟的长卷发,钗在发间的发饰顺势随着松了的发髻滑落至地毯上。

接着,他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一般,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的擦了唇上银红的唇脂。些许蹭到脸颊边,便用手指细细擦拭干净。

拉帝奥已经起身前往城堡正厅准备迎客,按道理他们夫夫俩应该同时出现以示关系美满幸福。他们之间的婚姻左右很多,有橡木大公爵的撮合,有名门纯美家族与新贵拉帝奥家族的连结……更甚至是女王都颇为关注这场年度最为完美的联姻。更别提未来……维里塔斯·拉帝奥将会成为女王最为信重的左膀右臂,身居宰相的高位。

那么届时,他便不仅仅是公爵夫人,而是权臣夫人。

砂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边自嘲哼笑,一边拿起梳子把头发梳顺,捡起一旁的发绳随手半扎了个单马尾辫。随后起身,将身上那件造价昂贵,华丽非凡的靛蓝长裙脱下,顺带扯开胸衣的扣子与绳结、大腿上的丝袜和绑袜带,踢开双脚的中跟洋鞋。赤裸着身子走到镜中看着自己并不健壮,反而有些纤弱的身躯。他就这么注视了几眼,随即转身走向衣架上的一套男士西装的面前——那是他与拉帝奥共同敲定的,与拉帝奥今日所穿着的衣服所匹配的礼服。

只不过是男性的装束,作为已婚的oga,他的着装自由很是有限。

但有什么关系呢?一边想着,他的心绪仿佛轻松了不少,品味着拉帝奥说着会保护自己的话,还有那温柔缱绻的眼神,他像是飘在空中浮于云端。接着取下那套西装礼服,一件件仔细穿戴。

……

维里塔斯·拉帝奥等待了许久,城堡一楼的大型宴会厅此刻已经聚满了人。砂金把这一次宴会安排的井井有条,此时此刻的一楼,乐团开始演奏起舒缓的圆舞曲;侍者们端着酒水和小食点心已经从善如流的穿行在各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们之间。而主人家并未出现也不要紧,有这些酒水和吃食,宾客们来到宴会上也是拉上自己熟识的小团体敬酒聊天。无非是提供一个场合社交罢了,谁的场合并不重要。

拉帝奥等的有些心焦,伸手掀开长廊落地窗的纱帘看见此刻室外艳阳高照,侍者们已经将户外用午餐的棚子与桌椅都摆好。也有一些年轻人这时正好在户外瞎转散心。

年轻的男女们,借着贵族家庭之间大大小小的社交场合打照面,相识、攀谈。oga们一旦适龄,就会在这种场合穿上华丽的衣服,露出脖颈间系着的抑制信息素的带子彰显未经人事的【贞洁】,然后与单身的alpha们相看。看上眼了就会多聊天,多见面,每当到了宴会上也会一同邀请跳舞。alpha更是需要大张旗鼓的赠送礼物给心仪的oga,让他的侍者亲自登门带上亲手信,把礼物送到人跟前。

如此这般,首都上流圈子就会有些绯闻,而无论大家私底下如何议论,这种追求终究是俗套且又让人充满喜悦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此前在世界学府出生长大,那里犹如一座浸淫在学术与知识的城池,那里的所有人,都对高等的知识与学识抱有十足的饥渴。而学术能达到的高度,亦是所有人为止趋之若鹜的目标。

拉帝奥私心会觉得首都布里奇顿贵族圈子的乱象是庸俗的。但反之,看看眼前这些穿行在花园花圃之间的年轻男男女女们,却又好似无形中有一种青春快活的激情洋溢着。对于砂金,他就没有类似的追求……是不是对方其实也心向这样烂俗但却充满心悸的恋爱氛围呢?

可是维里塔斯·拉帝奥却觉得自己有些笨拙。难得爱情让他感到挫败,要知道他虽然是被收养的孩子,但从三四岁便是世界学府这个地方公认的天才儿童。10岁便被学府破格录取成为百余年中入学最年轻的学子。而后一路在学术的道路上平步青云,仅仅只是18岁成年,就已经拥有了两个博士学位的毕业证书。

让他解公式或者做研究,这兴许太过容易,毫无任何挑战性。让他脱离学府来到首都入主内阁,帮助女王解决国家大事,他的逻辑思维敏锐条例清晰,对事态和局势的看法也颇为犀利独到……这亦是不难。可若是让他去追求一个自己心仪的人的芳心,这实在……有些具有挑战性了。方才在衣帽间对砂金说了那好些话,也不知道对方将自己支开后是何等想法。他会不会觉得冒昧唐突?会不会不适,是不是自己的措辞太过古板……

想来想去,维里塔斯·拉帝奥有些烦了。只是他面上并不显,放下了撩起纱帘的手指,继而双手背在背后耐心的等着人。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晓得应该是砂金。回过头的霎时间,却瞧见面前款款走来的并非方才屋内那个身着雍容紧束的礼裙的贵夫,而是与自己一样同为西装燕尾礼服,神态恣意盎然,笑的有几分张扬的贵公子。

砂金来到拉帝奥面前时不忘转了个圈:“好看吗?咱们一起定制的。”

“好看。”维里塔斯·拉帝奥讷讷的点头,像个怦然心动的愣头青似的。

专门制作给oga的男士礼服实则会多加不少装饰——荷叶边、蕾丝,或者许多珍珠、水晶的扣子。在裁剪和服装外形上会多做一条腰封收腹,凸显腰部的曲线,让衣服将身段拉的瘦长纤细。

当然,还有特质的丝绸面料的绑带高跟靴……使得整套男装比起拉帝奥那身看上去少了些挺拔硬朗,多了几分柔和。

拉帝奥还没来得及点头,却见砂金走上前伸手为他将衣领整理好。他攥住胸前的那双手,低头在对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吻罢,二人相视一笑。尽管维里塔斯·拉帝奥一向被认为铁面无私,一本正经,可他面对砂金时,却是宠溺大过严肃。

两人手挽在一起来到一楼的宴会厅时,因主人家的关系,乐队暂停了乐曲的演奏,众人的目光随即都落到了敞开的大门处。砂金的手勾在拉帝奥的臂弯,二人步履很契合的一同迈进厅内,又一同从身旁的侍者托盘上拿起酒杯高举。拉帝奥仍然是一副示于人前的严肃面孔,但砂金却笑的客气又精明,开口说:“各位,别让我们的到来饶了大家的兴,庭院中午宴已准备妥当,各位可随意移步~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举杯,为今天这场充满喜悦与活力的宴会欢庆!”

维里塔斯·拉帝奥有些惊愕,这些场面话轮到他可完全说不出来,也不屑说。砂金的从善如流明显能证明贵族的一套社交理论他已经十足的玩儿明白了。此刻场内所有人亦是挂着一张张满意又欣慰的笑脸,说不出真假但处处都透露着片面的友善。【敬公爵,与公爵夫人~】他们齐声高喊,最后一同饮下杯中酒水后,乐团恢复了乐曲的演奏,只是这一次,曲目变得更为欢快。

砂金怕拉帝奥不懂接下来该怎么做,松开了勾在对方臂弯的手,侧过头假作四处张望,抿着嘴不动唇的在拉帝奥近前嘀咕道:“接下来拉帝奥你要和你的同僚或是其他alpha宾客敬酒聊天,我要去关照beta和oga的各位贵夫人们。”

说罢,也不等拉帝奥作何反应,拿着酒杯便转身挤入人群。

待人一走,拉帝奥便有些无措,不过刚好,这时人群中有一人叫住了他。转头一看……竟是早早坐在宴会厅沙发上的橡木大公爵。

橡木大公爵是女王胞兄,身旁随时都是宫内管跟随。内官娴熟的众目睽睽下俯身邀请拉帝奥上前与大公爵同坐,这下子好了,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点头打个圆场然后溜号,可现下却不得不上前与橡木大公爵寒暄几句。

维里塔斯·拉帝奥私心是不喜欢这位皇亲贵胄的。他虽然总是笑盈盈待人和善没有架子,但总有种冠冕堂皇的隔阂。那种事事处处都温柔的态度虽说很好,可拉帝奥却总觉得在他那张无懈可击的笑意之下,隐藏着隐隐的疯癫和极端,而他日日好似在隐藏着,隐忍着,这样危险的状态让拉帝奥对此人感官很差。

“看样子你与卡卡瓦夏相处的不错,这我就安心了,也不枉我做了这场大媒。”坐到一侧的沙发时,橡木大公爵凑过身来向拉帝奥敬酒,举止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笑道。拉帝奥本还没什么,却在听到【卡卡瓦夏】这个名字时没忍住诧异的眼神疑惑的望向面前那位将一头鲜少而见的浅蓝灰色长发扎成小马尾辫的男人。而面对他的疑惑,橡木大公爵显然感到不意外,可他还是故作有些惊愕,抬手轻掩已经勾起的唇角轻声道:“原来他没和你说过啊……他的真名。”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钓鱼。维里塔斯·拉帝奥只是不懂,明明这一场婚姻是他一手促成的得意之作,那为何此人现下又在这和他故意挑起夫夫之间的一些隔阂。

这时对面聚在一起的oga夫人们发出几阵并不夸张的呼声,拉帝奥朝着声音看去,见砂金被诸位夫人围在中间手举盛满香槟的高脚杯,一边和几位高位贵族的夫人交谈着,一边眼神落到了中央的舞池中。乐团此刻奏响轻快的舞曲,舞池中央年轻未婚的男男女女们正两两匹配跳着社交的交际舞。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拉帝奥不可能看不出来砂金眼中对舞池投向的那种向往的眼神。只是若没有橡木大公爵开口说出他真名这一出,想必他会直接不顾众人的目光邀请他走向舞池中央……但现在,却不知道被什么牵制住了。

“哎呀,他想来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你看今天的宴会筹备的也万无一失。他是半道出家的贵族,却惯来不失这些礼数……”说罢,冗自缀饮一口杯中的酒水。这时好巧不巧,门外的一些骚动打破了眼下对话的僵局,拉帝奥朝门外看去,只见十来个执事此刻每人手捧着特大束的艳红玫瑰步履整齐的进入宴会厅。他们纷纷列队两排,随后从大门口缓缓步入一位身着银色礼服,满头红发的华丽男人。伴随着他踏入厅内,一旁许许多多的宾客们也随即深吸一口气。更有许多oga和beta按耐不住的发出惊奇与欣喜的轻呼。

【天啊!是纯美侯爵!】

【哦我的天啊,是银枝阁下!】

银枝?那是砂金的胞兄,然而并不是亲的,只是两人的关系在上流社会的传闻中,也是非常亲近的。

“……大哥!!”砂金的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语气中的欣慰和迫不及待是拉帝奥此前并未感受过的。砂金虽然与他很亲近,可平日里其实对于自己的事情提及的很少。打个比方,对于银枝的事他就提的鲜少,除了此前告知他银枝即将从南部老家前往首都,其余的时候几乎不会说什么。拉帝奥此时此刻心里很是吃味,但他还是站起身,作为主人家必须尽到应有的地主之谊。只是没想到砂金随即也不顾什么贵族矜持的礼节,小跑着到银枝面前张开双臂与对方自然而然的拥抱了一下。

【哎呀,银枝大人真是太俊美了,砂金夫人与之不亏同为纯美家族,二人站在一起可真是英俊的养眼啊~~~】

【诶诶诶,想什么呢!他们可不是同血缘的兄弟。】

【这谁不知道?只是虽无血缘,但看着格外像一家人。】

【嘿嘿,毕竟砂金大人可是‘凡赛尔花园’精心培养的‘花朵’】

维里塔斯·拉帝奥意识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窃窃私语之中人们口中那个名为【凡赛尔花园】的关键词,他心中对这个名词不可能不熟悉,回头看向正和砂金许久的银枝,而就在他驻足原地时,不知什么时候橡木大公爵也走上前去一同说些什么。

他尽量不愿意在这重要的一天出什么岔子,平复了心情后,砂金见到拉帝奥有些姗姗来迟也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异常,而是颇有几分乖顺的站在了拉帝奥身侧,向银枝介绍起了身旁的丈夫。

眼前红发俊美的男人,美的张扬又带刺,实打实与他带进宴会厅那大束大束的红玫瑰一般无二。和砂金比起来,与他美丽中带着媚态的容颜不同,兴许因为是强势的alpha,美中带着飒气。

不得不说,这兄弟俩若非特意强调毫无血缘,实在很像一家人。

银枝眼神略带审视的望着维里塔斯·拉帝奥,但他一向不缺周到的礼数。纯美家族乃是国家最为古老的几门贵族之一,他们笃信纯美的女神,而奉行的教义中便有时刻以严苛的礼仪约束自己。拉帝奥虽然不喜欢处处都端着的态度,但不得不说,与银枝交涉却比和橡木大公爵要舒服许多,他们二人皆是光伟正的大人物,但银枝的气质却充满了真诚,而另一个,只不过是满腹的道貌岸然罢了。

宴会继续进行,两支舞过后诸人纷纷前往庭院准备用餐。砂金需要与其他oga和beta的夫人们一同前往,橡木大公爵被身旁的宫内官因为琐事唤走。拉帝奥动身的比较慢,只是简单一个小时的社交已经让他有些心烦,遂步子也慢了些许。银枝带来的玫瑰早已被装饰在了花瓶之中,他只是一瞥,便发现这种玫瑰好似与市面流通的普通玫瑰花相差甚远。走近细瞧,除了颜色更为浓红外,花苞都是聚拢型的,花枝上的刺也平滑多了,他伸手抽出一支端详了半晌。

也许是从前身为学者的本能吧,让他在发现一些新鲜事物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开始琢磨。而这许多玫瑰显然是经过特殊培育的,他正为自己这点高明的发现深思熟虑时,身后传来了银枝的声音。

“在下着实没想到,最后竟是维里塔斯阁下发现了玫瑰的奥妙。”

拉帝奥转身只见银枝礼貌一笑,他将自己方才心中的总结简明扼要的说了说,见银枝似是颇为满意的点头。拉帝奥并不想和他在简单一株花上打太极。遂开口问:“这些玫瑰是送给砂金的?”

“不错,是送给我亲爱的弟弟。卡卡瓦夏看上去圆润了不少,想必跟在拉帝奥公爵身边的日子非常幸福吧?多谢您照看他。”

拉帝奥很不耐烦遇见两个人开口都是对砂金用本名的称呼,他蹙眉追问:“卡卡瓦夏?那是砂金的本名?方才橡木大公爵也这么叫了。可是他并没有和我提及这个名字。”

只见银枝眸子微瞠,后又了然的发出带着些许嘲讽的轻哼:“……原来如此。”

“侯爵是什么意思?”

银枝很清楚,橡木大公爵刻意在眼前自己这位弟夫面前提起这个名字显然是不怀好意。但他摇摇头,这些话不好在这种场合直接挑明了说。“拉帝奥公爵方才问砂金的本名?是的,他就叫卡卡瓦夏。那是他出生时亲生父母冠以的名字。是一个美丽又纯粹的名字,我曾说那很好,但这个名字却给了他许多不好的回忆,所以他总有些别扭别人如此叫他。”

“而【砂金】这个名字,是养育他长大的那个人给他起的名字。其实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却是个束缚住他的名字……他并不喜欢,但这个名字却赋予了他如今的价值。”

亲生父母与养育长大这几者分别冠以他两个截然不同的名字,而两个名字又给予了他大相径庭的遭遇。拉帝奥疑惑,内心对银枝告诉他的事实心感不安。他刚想接着追问,银枝却走上前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他温柔一笑,带着几分长辈的安抚和劝慰:“我知道阁下的心里对那孩子一定是充满爱护的,不然不会提出疑问。但我也奉劝阁下,不要主动探究,也别逼迫。他是个命中多不幸的孩子,在他想亲口告诉你之前,请迁就他罢。”

说罢,银枝抬脚离开了宴会厅。

维里塔斯·拉帝奥回味着这句话,他多少在此之前也有些预感砂金的过去不会太好。只是在实际听到众人口中的多番说辞后,他还是不免感到心烦意乱。

他是个极有理智又镇定不乱的人。虽说听到了人们窃窃私语时提及【凡赛尔花园】后,拉帝奥已经有了些许考量,但他私心并没有完全信了每一个人口中的说法。

来到庭院就餐时,砂金仍然处于被一众oga簇拥环绕的社交地位。兴许也是他身为主人家所被众人恭维罢?拉帝奥没有多想与银枝一起在alpha的片区落座用餐,只是他没注意,砂金在他来到花园后便不住往他的方向望去。

他身旁此刻坐着一位老贵族名门的夫人,见他频频往一处看,对着那个方向张望了几眼后了然一笑。夫人伸手用折扇拍了拍砂金的肩膀,笑说:“拉帝奥夫人与大公真是亲密呢。”

说着,执起高脚杯与砂金对碰,二人饮了一口酒后只见砂金面颊有些微红,不知是微醺的还是害羞的。那位夫人也算是人到中年,对许多事看的比较开,人也豁达不介意很多事。她环绕四周后则道:“今日宴会,还多亏拉帝奥夫人安排的如此精彩。您有心了……”

“蒙萨宾娜夫人看得起,在下还年轻,筹划许多事略显青涩,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夫人尽管提。”

这位萨宾娜夫人是亲皇一派的老名门,如今的头衔仅仅只是伯爵罢了。十几年前这个家族的成员参与过世界战争,被皇家授予无上荣耀和更高的贵族头衔,只是除了荣耀外,贵族头衔却被家族婉拒。砂金有一次与拉帝奥在书房时曾经听他说起过,萨宾娜家族实则是老派名门中忠实于【皇族】而非特定的皇室成员。所以如今的局势下算是铁杆的女王党羽。

这位夫人见砂金的态度温和,用扇子挡了口鼻凑近砂金悄悄耳语了几句:“宴会之前,女王特地嘱咐了一定要对大公与夫人多加支援。那位橡木大公爵来意不善,我今天到来,是为了给夫人撑腰的。”

而后,她补充:“女王希望您时刻记得,您始终在女王面前拥有一席之地。”

砂金闻言,有些不太信服的一挑眉笑笑:“女王指的是【我】还是【拉帝奥家族】呢?”

萨宾娜夫人耸了耸肩膀,她笑的很轻松,好似心中早已了然并且有了什么打算和想法。侍者此时已经将第三道海味冷盘端上来,她左手执勺,右手的叉子将盘中青豆和酱汁以及冷虾盛进勺中张嘴吃下。微酸的欧芹青柠汁与冷虾的混合着实相得益彰,她不住的赞叹这口味,一边点头一边多用了几口。砂金见她不回答,也不急着追问。只是那位夫人三两口吃完这道冷盘,一边擦拭唇角一边笑说:

“我原以为您自从冠以【拉帝奥】这个姓氏后,便不再与您之前的过往有任何瓜葛。无论是纯美家族,还是以前的很多事……”说到此,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砂金。

“女王看似年轻思想也纯真,不过却是个实干派。她的野望实则在一步步实施,许多事情她也看在眼里,她未必像外传的那般没自己的算计。夫人还是不要将自己困在【没必要】的过去中,固步自封。”

贵族之间的很多话,如果掰开揉碎能分析出十个意思。只是萨宾娜夫人是个实诚人,说出来的话直白也磊落太多。砂金细品话中各种意思,心中了然。他勾起唇角自嘲一笑。

午餐用的很愉快,结束后众人喝了会儿茶用了些点心。砂金特别安排了上城区剧院火热的杂技班子来表演节目,酒足饭饱也过足了眼瘾,这场宴会也到了众人有些倦怠想要修整自由活动的时候,城堡内的宴会厅此刻已经做好了安排。

贵族的宴会,除了跳舞和观赏表演,还有一项特有的娱乐——棋牌;当然,棋牌娱乐也不单纯,都是伴随着金钱的博弈。大家纷纷心照不宣的起身回到城堡的宴会厅中。萨宾娜夫人见砂金若无其事的打算跟上大家的步伐,遂拉上了他低声问:“你……怕不是想要在牌桌上为东部大坝筹集善款吧?”

砂金耸耸肩,颇为轻松胜券在握道:“为何不呢?这可是慈善宴会,掏点钱总不至于要了诸位贵族们的命。”

果不其然,当诸人回到城堡中的宴会厅时,原本空旷的大厅内此刻已经被摆上了一张张棋牌桌。而正中央,则是一张巨大的椭圆形赌桌。

赌桌的发牌员是砂金特别从首都地下钱庄找来的王牌发牌手,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讲述规则与发牌,而是在他本职的工作内又同时检具技法和超凡的美观。拉帝奥见状有些意外,其实此前砂金只是告诉他,贵族们在玩纸牌游戏时会带上一些钱来较量,这样玩的尽兴,但他却没想到砂金竟然连赌桌都搬上了宴会中。这下子……没人愿意打牌了,纷纷对正中央的赌局产生了极大地兴趣。

赌局某种程度上是极具观赏价值的。只是拉帝奥对此充满贪欲又容易成瘾的游戏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嫌弃。

谁知砂金却径直走向了赌桌中央,他见状有些慌神,赶忙拉住砂金的胳膊,眼神带着几分急切与渴求一个解释。面前的人却伸手拍了拍他安抚一二,让他不要担心。

“放心,他很在行这件事。”银枝此刻正站在拉帝奥身后,他轻声安慰了一句,又抬手拍了拍弟夫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只是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赌桌之上自始至终从未挪开。维里塔斯·拉帝奥发誓,他在银枝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痴迷和欣赏。

他内心的不安和不悦更增几分。

只是,此时此刻不是他耗费不必要情绪的时候。注意力回到椭圆形的赌桌前,只见砂金早已坐在了发牌手对面,陆续则有一些想玩的贵族们上桌同乐。扑克玩法每局六员玩家,而砂金选择了第一局开小盲,左侧一直空着的位置在等待了半晌后,只见橡木大公爵不疾不徐的拿着一叠筹码坐在了那个位置。

小盲的下家则是大盲,每局轮替,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这样的座位让拉帝奥心头一紧,他猜测,砂金不会……他难道是想从橡木公爵那里赢点油水下来?

这可不是明智之举,毕竟对赌有几分公然叫板的势头在。

第一轮,发牌后小盲砂金下注一枚蓝筹码,一枚象征100金币,大盲星期日加注筹码三枚。开局便将彩池的金额拉高,桌上分别两家弃牌。翻牌局一开始小盲加注筹码五枚,桌上摊开的牌面为q、4、7三张,橡木大公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此刻手中的两张牌,又环视了赌桌一圈只见众人不动声色,便将面前堆叠的黑筹码金币500加注两枚推到中心。他一侧的砂金面不改色只是单手撑着头集中于赌桌中心翻开的三张牌前。伴随着身后观众们对橡木大公爵加注1000金币的呼声,荷官将另外两名玩家的筹码收回后开启第三轮。

拉帝奥在场外注释着砂金此时此刻面上轻松释然的莞尔。小盲这一局加注黑筹码三枚,大盲黑三枚蓝三枚,随后场上其他二位跟注。翻开第四张牌的牌面是k,砂金面上不显,只是拿起一枚筹码硬币在手指尖转来转去的盘玩,接着最后一轮,在加注过后发牌手开牌,牌桌上的第五张牌为【5】

此时此刻,彩池统共将近五十枚的筹码,有蓝小100金币有黑大500金币,除去大小盲在下注时的多少,其他入场的玩家也可以在每一轮下注时增加或减少。

摊牌一刻,第一轮大多手气不会太红。橡木大公爵很快占到了先机,因为比起另外两位玩家,他的牌为高牌一对q,另外三张互补关联。

而到了砂金面前,他修长的手指微微掀起纸牌的一角。眯起眼睛深深莞尔的望向面前赌桌上其余几位玩家。他的故弄玄虚开始让场外围观的诸人窃窃私语。伴随着发牌手轻声的催促,他慢条斯理的伸手拍在那两张牌之上,接着把牌面摊开于桌上。

7、7、k、k、3,且对7都是同花的黑桃7。

第一局,砂金牌面最大,遂近五十枚筹码尽归他所有。

维里塔斯·拉帝奥在旁围观多少也看懂了这种玩法的规则。说实话博弈更仰赖的是天运,而在不违规的情况下人为能左右的结果并不多——仅仅只是看自己的牌面后是否选择跟注,或者跟注的大与小。

“他第一次上牌桌时我就输了三匹战马给他。事后他却说他从未真正的博弈过,不过是在旁边旁观看懂了规则。”

银枝一边说着,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水,接着轻叹道:“那一年……他才13岁,成为纯美家的孩子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他以前不是吗?”拉帝奥定睛望向银枝,试图从他那被酒水熏陶的有几分陶醉愉悦的态度中看出些其他情绪。

谁知银枝仍然坦荡又不惧拉帝奥那近乎于质问的口气。“不,他曾经并不是纯美家的孩子。他生活过的地方叫【花园】,拉帝奥公爵,我想你很清楚那个地方——凡赛尔花园,我想我记的没错。”

凡赛尔花园,p国知名的一处连锁高端风月场所,本家位于首都布里奇顿南郊外的一处庄园。那里曾经每到夜晚便灯火通明,歌舞嬉笑不断。

只是两年前,这处知名的风月场所却因巨额黄金的贪污被女王直属的干事们连根端掉,那处庄园也在查封过后没多久后因为一次意外走火付之一炬。

维里塔斯·拉帝奥虽然被授封大公爵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却对凡赛尔花园这个地方格外熟悉。因为当年那一队负责暗中调查巨额贪污的女王直属干事部队的首领就是他本人。

五年前,他被世界学府颁布了第五个博士学位后,被学府授以学术特别造诣的奖项,可当他想要申请成为学府教授,申请书却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了接近两年。就在这时他曾经的导师委托给他一份特殊的调查工作,而这项工作实乃p国女王私下亲自递交的委托。

他当年本是不愿意接受皇室交来的烂摊子。可当导师道出他其实也是出身贵族的遗孤后,劝慰他学府前途如果无果,不如将视野放在其他领域,说不定能有更大的成就。

一来二去便是如此接下了这份调查,而在他带领调查队后不出一年凡赛尔花园这个表面光鲜实则内里溃烂的风月场所,以及背后牵扯的方方面面,都被梳理的一清二楚。

而他也在这里被查封,舆论尘埃落定后被女王加封大公爵之位。表面上的说辞是拉帝奥家族多年前被养在学府的遗孤被找回;可实际上,女王奖励的是他为自己铲除了一个危险的隐患罢了。而他此前非常清楚,自己的家族拉帝奥一脉,贵族爵位到最后也仅仅只是一个男爵,资产也仅剩东部湖地大坝附近一处荒废的农庄。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贵族,而砂金,最初的了解亦是认为对方兴许也是什么孤儿被纯美家族所领养。可当银枝醉酒道出【凡赛尔花园】时,维里塔斯内心到不震惊,反而一些事情逐渐在他内心明了清晰了起来。

这时,银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伴随着身旁众人的一阵压抑的惊呼,只见博弈的第二局,方才场内砂金赢下的那一大摞筹码,却在这一局尽数输了出去,还连带了不少本金……输给了橡木大公爵。

拉帝奥见状到不慌,毕竟砂金此刻面目表情一如平常,而且就算他真的赌的一塌糊涂,拉帝奥城堡也有足够的金银细软供他挥霍。

“我很惊讶,你不害怕吗?”银枝提问,此时此刻他们二位绅士坐的比其他围观群众要远一些。目前场中央的赌局精彩纷呈,众人都凑上前想观战,所以他们俩所在的沙发区便显得有些被隔绝开来。

拉帝奥摇了摇头:“他想做的任何事便是心有成算,我相信他。”

见人姿态挺拔又磊落,银枝不免心生欣赏。但不由得,内心又感到低落和一点酸酸的痛。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后轻叹起身:“看来,妄图松动你二人的羁绊是我唐突了。阁下恕我方才冒昧之语,酒醉误事,我还是找间客房休息休息吧。”

“你不留下来看吗?”拉帝奥这倒是有些意外。却见银枝摇了摇头,微微凑近他耳畔低语道:

“放心,结果早就一清二楚了不是吗?卡卡瓦夏一向运气好,他不会输的。”

目送喝的有些上头的银枝离开后,维里塔斯·拉帝奥双手环抱胸前看向面前的赌局。

而尽管上一局直接一把将赢到手的那些筹码又输了回去,可砂金仿佛并没有就此慌乱。他甚至在众人休息片刻,场上玩家换了几人后开口直言要加大赌注。

即一枚最小面额的筹码从方才的100金币,提额到10000金币一枚。

如此一百倍的提额,让许多贵族望而却步。最终留在场上的不乏尽是爵位较为显赫的家族……

当然,从始至终橡木大公爵都未曾离席。

“公爵殿下想是很喜欢玩?”

开局前砂金端起酒杯与其碰了一下,笑问道。

“常年在皇宫与府邸无法娱乐,论起纸牌游戏时至今日也只打得赢自家妹妹罢了。想来夫人今日做东,又是为东部项目筹集善款,若是输了也算做了好事一件。”

“殿下高尚~”

说着,有意无意的抬起头向着自己赌桌对面远处的人望了一眼,是拉帝奥。只见他伫立的位置有些距离。二人四目遥遥相望,砂金面上微微一红,却见拉帝奥明明面无表情,缺对他笃定的点了点头,意思像是支持他,让他放心去做任何事。

随着第三轮开局,诸人也都沉浸在看似平静无波,实际惊心动魄的纸牌博弈之中。额度的大幅提高并没有挫败许多人的气焰,相反……诡异的扭转了方才许多贵族们只想看戏不想入局的念头。慢慢的博弈从最早的六人变成了十人。

而砂金自始至终坐在赌桌发牌手正对面的位置没有挪位,他的对面是橡木大公爵。两人仿佛死磕在一起斗殴的困兽一般。随着博弈进行到了第六,第七第八局,在有输有赢面前筹码的增幅和减少间,众人好似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位年轻的大公夫人似乎本意为东部大坝筹款,想要借着今日的赌桌赚些零头金银来做做表面功夫以树立自己高门贵族的高风亮节……

但实际上,他仿佛吃定了博弈局中的几家大门户,咬死不松口想要啃下些泼天的好处。

时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后,按道理来讲上午开始的午宴便接近尾声。现下也已经有一些不相干的小贵族准备打道回府了。博弈预备再开三局后便休息结束。这时赌桌上砂金并非赢得彩池最多的那一人,反之乃是橡木大公爵与另外两位高门贵族夫人手头更显阔绰。从方才的战局来看,拉帝奥大抵摸准了砂金在刻意营造一种有输有赢的自然正常状态。毕竟就算有的局他尽数输光了底池,却也能在后续三两局中回本。

只是从这倒数第二局开始,砂金的态度好似一反常态。不仅在做大盲时进行了离谱的金额加注,并且他似乎用上了些许手段。在最初发牌时便故作胜券在握的模样,拉帝奥寻思他不会真的在这最后的两局里如有神助运气腾飞……

但事实上,砂金却是在诈牌。

这是一种极为高难度的作弊手法,而其作弊并非为了赢,只是为了诈对手的心理阵线。故作从一开始手中便握有王牌,实际上仍然全凭运气使然。但在几轮翻牌下注的过程中,以自身演出来勾起场上实际握有最大牌型的人的心理情绪。使得他也不得不在贪婪与不服输的情况下,加大力度跟注,以此来让此人大放血。

当然,这种诈牌手法在这种抽取纸牌凑牌型的游戏当中是铤而走险,甚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毕竟若是你没有足够的运气在最后一轮做好更大的牌型,到最后输的还是自己,便宜了赢家。

拉帝奥开始有些紧张,因为在第三轮翻牌前,砂金几乎已经把自己此刻的本金,即两千四百万金币中的一千八百万尽数压在了牌桌上。

而接下来,其余人纷纷下场,甚至橡木大公爵与另一位高官夫人早已将全部的筹码都推到了赌桌中央。

“全压。”

“同样,我也全压。”

他们说着。

这时砂金单手撑着头,莞尔调侃:“这一把若是全压上,那万一最后输了岂不是咱们的游戏就提前一局结束了?”

橡木大公爵听罢笑意不减,拉帝奥很难从一旁看出他此时此刻的态度有什么裂痕,甚至是不安与不确都没有。只听他说:“夫人才是,如果翻牌后不尽如人意,那夫人从上一局开始跃跃欲试的态度不就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么?”

任谁都能听出橡木大公爵此刻话语中的奚落以及暗指砂金的态度有诈牌的嫌疑。这本来就是令贵族们不耻的小人行为。而砂金却并未在意这话中的意思,随着发牌手的开牌,众人聚精会神的盯着场内众人即将翻开的牌面。饶是拉帝奥此刻都紧张的开始紧握一旁扶手椅的靠背。

赌桌中央是5、3、k、q、q

其余人逐一翻牌,大家都并不是非常大的牌型,倒是橡木大公爵从一开始就抽到了双j,所以如果不出意料,这一局橡木大公爵就该是最大的赢家。

这时砂金慢条斯理的甩开小巧的面扇掩盖藏不住笑意的唇角。而随着他将两张背着的牌推到牌桌中央的动作,场内所有人也都聚精会神的期待他会是如何牌型。

一张黑桃k,一张红心q

并且黑桃k与桌面中央的k组成了一对同花对子。kkqqq,三加二的牌型即为fullhoe满堂红。

众人此刻倒吸一口气,砂金面色愉悦非常,发牌手一边将所有的牌收好,后将所有筹码尽数堆到了砂金面前那本就已经呈小山状的筹码堆间。

先不说场上多少人红了脸白了脸,光橡木大公爵的面色就不怎么好看。“怎么?大公殿下还要玩吗?用来玩最后一局的筹码可没有了哦?”

闻言,众人也有些败下意志。橡木大公爵在愣神了半晌过后才想起要整理自己的心情,他转而哈哈一笑,一边赞叹妙绝,但同时又带着几分鄙夷的调侃道:“真是不知道夫人从何处学来的牌术。这一局局情势看似有输有赢,其实夫人运筹帷幄,早已胜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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