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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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车呜呜

 

虽说两人都怀着凌云壮志力图在第二日便上山擒狐,可惜天公不作美,一连七日阴雨绵绵,远岫浮岚。

周瑜这几日没有像最初长狐尾那样浑身发热,却变得十分嗜睡,醒时也总是浑浑噩噩,一副迷糊的模样。

孙策愁得很,每日天刚昏沉时便睡,过了晌午时分也不见醒,身子不出事才有鬼了。

这日正午时分,孙策端了碗筷进来,一腿跪在床榻上,要将周瑜喊醒。

枕席间的周瑜睡颜恬淡,青丝如瀑,孙策微微俯下身,见他侧着身子,两手隔着被褥安放在小腹处,在护着什么似的。

孙策心头一暖,手悄然搭在周瑜肩头,轻声唤道:“公瑾,醒一醒。”

周瑜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闭着眼嘟囔:“再睡一会。”

“起来吃了饭再睡。”

周瑜往被褥里钻了钻:“不饿。”

孙策静默片刻,也不再继续喊他,只从被褥里捞出周瑜的两条腿,搭在自己大腿上。

又去取了罗袜,抓着那两只白玉似的脚替他套上。

孙策从没做过这等伺候人的事,此时做起来却格外得心应手,三两下套好了罗袜,周瑜缩了缩腿,却被孙策眼疾手快地钳住脚腕,下一刻,孙策颇为细心地替他平了平袜上的褶皱。

周瑜在被褥中扑棱两下眼睫,他怕痒得很,此时已被孙策诡计多端的动作搅得神思清明。他探出半颗脑袋,按下被褥往脚腕处眺去。脚尖抵着孙策的腰腹,他看不全。

见没有动静,孙策伸手拨了拨套在罗袜里的脚趾,顿时惹得那脚猛地一颤,要收回去。

可孙策仍钳着那脚踝不放,周瑜只得出声:“放开我。”

孙策转了个方向坐,面对着周瑜,眼含笑意:“这回醒了?”

周瑜微微有些气,没收回腿,略一抬高,踩上了孙策的胸膛,骂道:“卑鄙。”

他说完这话就要收回腿,孙策这时扣住那脚背,道:“我卑鄙?这几日伯母担心你生了疫病,我每日在外头扯谎,替你瞒着她们,回了屋还得操心你的身子,你睡得昏天黑地,每次醒来却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是谁卑鄙得如此艰辛?”

方才周瑜只不过是被吵醒有些气,骂完也就气顺了,此时知道自己不占理,却拉不下脸认错,那只为了逞威风的脚也被孙策钳着,进退两难。

孙策等了半天,没等到一句软言,周瑜曲起手臂遮上了眼睛。他索性屈膝跪上床榻,捞起周瑜落在床榻上的另一只腿,扛上了肩头。

这个姿势难受得很,周瑜两手撑着床榻,轻吼了一声:“孙伯符!”

“在呢,”孙策依旧抓着他的脚,“公瑾,你叫我一声好伯符,不然今日我可不放你……”

“咕——”

周瑜面红耳赤地扯过一旁的被褥盖住自己的脸,孙策瞧着他的肚子愣了一瞬,而后立刻放开了他的腿。

过了一会儿,孙策走开了,周瑜才悄悄掀开被褥一角,望见孙策的身影在屏风后。

“快起来吃饭!”

周瑜这才回道:“来了。”

碗中食物尚温,周瑜如今才觉出几分饥饿,一改往常慢条斯理,顾不上什么礼数,风卷残云似的吃着。

孙策支着头坐在一旁瞧他,偶尔伸手替他斟满茶水。

周瑜停箸,偏头问他:“你吃么?”

孙策摇摇头,周瑜便又埋头苦吃。

孙策见他饿死鬼的模样,笑骂道:“睡着不知饿,再由着你睡下去,醒了后没准把我也吃了!”

周瑜抽空瞥他一眼:“你好吃么?”

孙策低头看了看自己,正色直言:“味道应该还不错。”

周瑜哼笑一声,放下了碗筷,孙策见状递过一块帕子给他擦嘴,才低声说:“洛阳传来消息,今上崩逝了。”

周瑜拿帕子的手一顿,与孙策对视一眼。“恐怕如今的朝廷已经危于累卵……是谁即位?”

“何皇后所出皇子辩。”孙策答道。

“何氏一族定不容先帝宠信的十常侍。”周瑜攥着手帕,孙策点头:“京师要有大祸乱了。”

周瑜忽地扭头:“我从父还在洛阳!”

“噢,放宽心,”孙策道,“听说你堂兄周晖准备动身去洛阳寻他了。”

周瑜仍有几分担忧,又听孙策问道:“何进与张让蹇硕夺权,你猜最后是谁胜谁负?”

“他们一边是外戚,一边是宦官,而如今陛下年幼,不论谁胜了,朝局都将动荡不安。”

“公瑾说得有理,”孙策靠过去又压低了嗓子说,“我父亲从汝南袁氏的人口中得知,何进欲迎并州牧董卓进京,借董卓之手铲除十常侍。”

周瑜又一惊:“昔日在车骑将军手下讨贼的董卓?”

“就是他,这老东西假仁假义,悖逆得很,”孙策拧起眉,“我父亲当时也在张温手下,曾向他谏言诛杀董卓,可惜没杀成……总之董卓一旦进京,局面只会比如今更糟。”

周瑜沉重道:“大厦将倾,生灵涂炭。”

“届时天下大乱,若有一日……”孙策瞳色较常人更浅,映着暖色烛光,此时直直望进周瑜眼里,剔透莹亮,看得周瑜心跳漏了半拍。

“若有一日,不得不以铁马金戈了结天下纷争,光复昔时太平盛世,”孙策嘴角含笑,目若朗星,“公瑾可否愿意与我并肩、共图大业?”

孙策的笑颜太过灼眼,周瑜只觉得移不开眼,二人就这样相看半晌,窗外细雨霏霏,衬得屋内静悄悄。

“公瑾,意下如何?给句准话,如此日后你若反悔,我便拿着今日允诺去讨你。”

“讨不讨得,得问问我父亲母亲,”周瑜终于开口,“我怎能私下对你许诺?”

孙策笑了一声,凑过去啄了周瑜一口,近乎呢喃:“也是,公瑾明珠也,明珠岂可暗投……”

周瑜偏头躲开,笑骂:“你别激我。”

孙策依旧追上去,贴着他的脸颊道:“哪能啊……”

周瑜伸手钳住他的下颌,笑道:“我只望天下安定,百姓不必横遭涂炭之祸。可万一……倘若真到了那一天,即便奔赴千里,能与你共举大事,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孙策喉结一滚,久久说不出话来,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憋得眼角微红。

周瑜瞧他这副神色,心下忽起逗弄之意,附在他耳畔道:“况且……是明珠暗投,还是暗通款曲,难道还有人比你更清楚?”

孙策顿了顿,也笑,垂着头低低地笑了片刻,方抬头道:“是,谁能比我清楚?”

“公瑾,”孙策唤他,“我定不负你。”

“我记着了。”周瑜点点头。

“不过此时担忧后事实在太早,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周瑜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腹,“这雨也太能下了。”

孙策不由得伸手抚上周瑜的腰腹,疑道:“这里面是狐狸还是人?”

“谁知道……”周瑜饱了腹,又说了许多的话,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

孙策瞠目:“又困了?!”

周瑜啄啄脑袋:“我得去睡会儿,明日若天晴,便能上山……”说罢瘫靠在孙策肩头。

孙策只得将他抱去床榻上,周瑜甫一沾上枕席,便滚入被褥中,裹得像只蚕蛹。

孙策哑口无言,在屋内踱了踱,随手在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在床榻上草草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孙策听见身后传来闷哼声,周瑜拽了拽他的衣带,孙策匆匆转身,问道:“怎么了?”

周瑜额角冒汗:“我肚子疼。”

孙策顿时手忙脚乱:“喝点热水会好吗?还是去请医师……不行,不能请医师!公瑾、你是哪种痛?我去医馆替你描述症……”

“用不着这么麻烦,”周瑜打断道,“你替我揉揉,我手冷……”

孙策摸上周瑜的手,果真冷冰冰的,于是躺下与他挤在一起,右手隔着被褥替他揉了揉小腹。

周瑜闭着眼,语气里带着虚弱的不满:“隔着被子揉有什么用?”

孙策叹气,摸进被褥里贴着他的小腹,任劳任怨地替他揉肚子。

周瑜好似还是不满意,胡乱拉开了衣衫,抓着孙策的手肉贴肉地放在小腹上,这才满意地略一点头。

孙策的大掌热热地抵着腹肉,肌肉纹路清晰,那小腹随着主人规律的呼吸轻轻鼓起、又平复。

孙策一时分不清是腹肉热还是自己手掌热,分毫顾不上揉,紧紧贴着那小腹已耗费了全数的心神。

周瑜在睡梦中嗫嚅:“疼……”

孙策暗道一句“祖宗”,而后掌心微动,尽职尽责地替他揉弄起来。

结果二人一觉睡至第二日清晨,孙策率先饿醒,睁眼时还迷瞪着,放空了一会儿后,才发觉他们俩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好。

周瑜侧着身,脊背贴着孙策的胸,孙策的手却还放在周瑜的小腹处,只不过比昨日下午更往下了……好歹是两个发育健全的少年男儿,大清早的,周瑜的东西抵着孙策的手,孙策的东西抵着周瑜的臀。孙策吞了一口唾沫,悄悄地收回手,又移开自己的腰腹,动作轻柔,生怕将周瑜弄醒。

可惜孙策退至一半时忽然想起大事,扭头去看了看窗外,动作幅度一大,加之周瑜大概也睡够了,竟将人弄醒了。

周瑜睁眼后第一反应便是夹了夹两腿,虾米一样缩了起来。

“咳……”孙策没话找话,“你醒了?”

周瑜张了张口,钻进被窝里道:“你抵着我了!”

孙策吓得转了个身,仰躺着,找补道:“多正常的事,你别紧张嘛。”

周瑜没吭声,孙策又说:“我瞧外头天气正好,收拾收拾去鹿起山如何?”

周瑜闷在被子里:“再等等。”

孙策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也不说话了,仰躺在床榻上,二人一起默念心经,平心静气,清心寡欲。

大概是昨天下过雨的缘故,窗外飘进的风有些凉,孙策睡在床榻外侧,被凉风习习吹灭了心头邪火,他枕着单臂,偏头道:“我差不多了。”

周瑜捂着被褥,觉得他这话是在嘲笑自己,露出两只眼睛瞪了他一眼。周瑜的眼尾带着小勾,像雏鸟头顶上的小绒毛,微微上翘着,衬着那一记眼刀也变得俏皮灵动。

孙策不免轻嘶一声,他这时受不了任何刺激,血又往下腹涌,一改之前清心寡欲的模样,手浪荡地摸上周瑜的侧腰,哄骗道:“怎么这么久都没好?哥哥帮帮你……”

没等周瑜回话,那只手就在他腰腿臀腹间胡摸乱揉,四处点火,周瑜只觉痒得难忍,更蜷起身子,在被窝里同孙策推搡。

床榻上的被褥枕头乱得没眼看,被褥不知何时被谁踢了下去,周瑜整个脑袋暴露在外,满脸通红的,不知是被闷得还是别的,他一手推着孙策腰腹,怒道:“谁要你帮——放开!”

孙策手臂生得长,绕过他的腰腹一手隔着衣裤握住那上翘的柱身,他瞧了瞧窗外,附在周瑜耳边道:“隔窗有耳,你要是不怕被人听去——别动,公瑾。”

此时安静,周瑜也听见了外头廊下的响动,不敢作声,他太清楚孙策捏着他脸皮薄的软肋,净干些混账事。

孙策趁其不备,将周瑜揽进自己怀里,左手制住他两手手腕,右手隔着衣物便开始动作。

孙策平日里握枪的手掌带着厚茧,指节长,骨节突出,此时故意用手掌的茧磨着不断淌水的柱头,引得周瑜浑身颤栗,修长的脖颈也泛起红。

周瑜仰头靠在孙策胸膛,紧咬着唇瓣不泄出一丝泣音。可孙策不依了,手上动作更是粗暴半分,周瑜眼角噙泪,泄愤似的抓起孙策的手一口咬下,孙策轻轻吸气,任由他咬,恶事做尽,此时却哄着说:“叫我一声,公瑾,说句好听的。”

周瑜咬得更用力了。

孙策指头重重擦过那一处淌水的眼,逼得周瑜颤栗不止,那柱身动了动,孙策便用手堵着柱头,铁了心不让他好过。

周瑜临近高潮,却被生生按灭,难捱得紧。用气声骂道:“钟牲,奈勿要勒勒讨骂!”

孙策一愣,依旧没挪开手指,埋在周瑜颈窝里闷闷地笑了声:“我哪儿讨骂了?”

周瑜软了腰,用手去掰孙策的手,未果,于是放软了语调:“放开我……”

“刚刚还骂人呢,”孙策使了点劲,“喊我句好听的,我就放开你。”

人在屋檐下,周瑜闭着眼轻声喊:“伯符。”

孙策依旧钳着他:“还有呢?”

周瑜虚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闭上,什么也没说出口。

孙策啄了一口他发烫的侧脸,哄道:“喊我声哥哥听听。”

谁知周瑜听了这话后腰肢颤了颤,瘫倒在枕席间,腰腹不由自主地往孙策手心挺动着。

“我撑不住了,涨得难受。”周瑜眼角淌出一滴清泪,落进孙策的手心,“别折腾我,好伯符……”

孙策手心一松,周瑜便蜷着腿颤抖着出了。

孙策一个翻身下了床,独留周瑜一人在榻上平复,自己去外头抓人去了。

开门时,孙权转身慌忙逃窜,被孙策擒住,道:“今日不可能带你一起去,死了这条心吧。”

孙权撇嘴:“谁想去了?”

孙策睨着他,孙权又道:“我担心公瑾大哥,来看看不行吗?”

孙策抱臂,倚在门框上,有种落拓的俊朗。“现在看过了,可以回去没有?”

下一刻孙权被推着走出院子,他一边走一边扭头道:“还没看过呢!”

“见我如见他,有什么区别?”孙策一手推着他的肩,将孙权撵出了院子。

孙权站在外头,没忍住朝孙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们俩做坏事,我告诉母亲去!”

孙策知道孙权虚张声势,骨子里压根不敢去告状,于是头也没回地走回了屋。

床榻上的人仍旧侧躺着,孙策下意识伸手过去,还没碰上,就被周瑜踹了一脚。

“钟牲,别理我!”

明明刚刚还“好伯符”呢,现在又变成畜生了,孙策愁得很,闭了嘴坐在一边。

等周瑜起身洗漱穿衣,孙策最多也只上去搭把手,临出门前,周瑜终于开口:“这么安静?”

孙策本来握着腰间剑柄,闻言低头碰了碰上头的剑穗,低声道:“我哪儿敢说话。”

自那日天降惊雷后,周瑜身上的狐尾狐耳便一直没有消失,此时稳步走在山间石阶上,周瑜仍穿着一件薄披风,戴着帽兜,遮掩住头顶兽耳。

二人徒步攀至半山腰,却不知要往何处去,那日赤狐引诱,惊慌之下跑得太急,两人都没记住山间的路。

出发时正清晨,彼时凉风徐徐,周瑜穿着披风正合适,此时日上梢头,帽兜盖着毛茸茸的耳朵便有些热了,孙策靠坐在一棵树下,抓着周瑜披风的一角给自己扇风。

周瑜仍旧站着,鼻尖都沁出细小汗珠,孙策扯了扯他的衣摆:“这儿没人,不遮也行。”

周瑜三两下便解开了披风的系带,又使坏将披风丢在孙策头顶,孙策胡乱扒了两下,抱着他的披风,忽然问道:“尾巴呢?”

周瑜转身,背对着他,“尾巴太大了,只能一直蜷着,累人。”

孙策仔细瞧了瞧,见那衣摆处确有微微突起,便起身,拿出一柄短刃,道:“你别动啊。”

那利刃在尾椎处的衣裳上轻轻一划,破出一个大洞,孙策探进衣洞中,将那蜷缩着的尾巴从衣洞里揪了出来。

“好了,正正好好,”孙策瞧了几眼,“我该去做缝衣匠的。”

周瑜翘起了狐尾,试探着动了动,也有几分满意,却说:“记得赔我一件新衣服。”

孙策笑问:“你缺衣服?”

他卧房里的衣裳根本放不下,院子里专门辟出一个小耳房用来放衣裳,孙策每每见他挑衣服穿,都要调笑他几句才罢休。

“缺不缺的,横竖你得赔我一件新的。”

孙策笑着应了:“赔赔赔,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周瑜笑哼一声,狐耳忽地动了动,当下拧起眉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孙策站起身,左看右看,“什——”

周瑜一拍他的肩头,往树林深处冲去,嘴里喊道:“狐狸!快追!”

孙策连披风也顾不得拿,跟在周瑜后头飞奔而去。

跑至树林深处,孙策望见一抹赤色在树丛里飞速穿梭,抽空喊道:“早知道带上箭了!”

周瑜脚步不停,气息却不乱,也喊道:“带了也无用!之前那次一箭也没中!”

“……”孙策又喊,“说的也是!”

不知那狐狸是用了邪术还是仙术,不论策瑜二人如何追,都与他隔着一段距离。直到二人眼睁睁地看着赤狐冲进一处树丛,再也不见了踪迹。

孙策喘着气,用脚踢了踢面前的“树丛”,二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那槐树的树冠。

“我怎么感觉它是故意引我们到这儿的?”

周瑜点头:“深有同感。”

“行已至此,不管了,”孙策拔出一把长剑,微微后撤,“我先下去探个究竟,叫你下来你再下来,听见没有?”

话音刚落,周瑜甚至来不及捉住他,孙策便一跃而下。

“孙伯符!”周瑜在上边差点气吐血,说好的同甘共苦共同进退,这人总是一有事就自己先上,叫人担心。

下边却迟迟没传来声音,周瑜又喊了几声,皆无回应,心道不好,便也跃了下去。

一落地便听见打斗声,方才在上边却不曾听见,周瑜几步跑进了道观,见一人一狐正斗得激烈。

孙策挽着剑,又快又利落地往那混身雪白的狐狸砍去,那白狐身手也矫健迅猛,次次都躲开了,刀剑砍在木桌白墙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剑痕。

孙策余光瞥见周瑜的衣摆,手上攻势未停,喊道:“别进来!待我杀了这狐狸!”

周瑜看了半日,只见孙策攻势凌厉,却不见白狐反击,它只一味地躲。周瑜心中疑虑,又看了片刻,道:“之前那只狐狸不是赤色的吗?”

孙策喘着气,追得白狐满道观跑,“谁知道!总归是一伙的!”

那剑又一刺,只差分毫便要直直刺穿白狐,狐狸奋力扭身,仍被刺下一撮毛。它浑身的毛炸了开,吓得一激灵,眼疾手快地跑去周瑜的身侧。

孙策怒吼:“公瑾小心!”

周瑜来不及动作,任由白狐跳至自己肩头,那白狐站在周瑜左肩上,乖巧地不再动了。

周瑜偏头瞧了瞧白狐,对瞠目结舌的孙策道:“我感觉……它不像有恶意。”

孙策颇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时僵持不下。那白狐忽然说了人话:“你这年轻人好不讲理,问我话后也不等我回答,冲上来就要刺死我!”

周瑜和孙策俱是一惊,孙策想到孙权之前说的《齐谐》,惊道:“这狐狸真的会说话!”

周瑜也奇:“你不知它会说话,问它做什么?”

白狐端坐在周瑜肩头,也点头道:“就是,你不知我会说话,为什么一进来便问我「怎么是白的?」”

孙策一噎,对周瑜道:“我那哪是问它?”

白狐仰着脑袋,道:“你这年轻人不太识礼……”

孙策扬了扬手中长剑,作势要砍,惊得那白狐前爪缠上周瑜的脖颈,扒着周瑜的双肩。

周瑜拦下了孙策,安抚道:“解决正事要紧。”

孙策扬眉:“杀了它取狐血便成,何须多言?”

白狐更紧地攀着周瑜的脖颈:“谁说取血就成?!你这年轻人总是喊打喊杀的也不怕犯了杀业!”

周瑜的脖颈被抱得有些勒,便伸手过去抱下了白狐,安放在自己臂弯里,又觉皮毛滑顺,不由得摸了几把。

白狐被摸得眯起了眼睛,十分惬意的模样。

周瑜低头问道:“请问我腹中之物该如何除去?”

白狐仍旧眯着眼:“你肚子里的妖胎早已经没了。”

孙策握着剑:“什么?!”

白狐睁开一只眼瞥了瞥孙策,又道:“被赤狐魇上的人会生出狐耳和狐尾,与人交媾后便会怀胎,届时耳尾上的妖气转而储于腹中,耳尾便会消失。你瞧这位小公子,狐耳狐尾都生得好好的,此乃妖气外显之兆。”

孙策显然不信,逼问道:“你也说那是赤狐,你一只白狐说的能信么?”

周瑜此时也说:“我们一路上追的那只赤色狐狸去哪儿了?”

周瑜手上动作停下,白狐只能用头去顶他的手,周瑜见状又继续摸着他的皮毛,白狐才道:“你们路上见到的赤狐是我用法术所化,我本是好心,见你们不认得路,便引你们到这里来,谁知他一进来就拔剑!”

白狐说罢,斜眼看向孙策,孙策正张口欲怼,被周瑜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唔嗯唔唔唔!”公瑾,为何捂我嘴!

周瑜转向白狐:“请继续说。”

白狐看得心情顺畅,继续道:“……赤狐犯了戒,天降雷劫,取了它的性命。”

“雷?几天前的雷声不会就是——”

白狐点了点头:“那几道雷打散了它的修为,它留在人身上的妖气便也会渐渐散去,是以原本内化在你腹中的妖气外散,又变回了狐耳狐尾。”

周瑜摸着他:“那我身上的狐耳狐尾该如何除去?”

“你们若不上山来找我,残留在你身上的妖气再过半个月也就散了,届时耳尾便会消失,”白狐问,“你不想要这尾巴吗?”

周瑜摇头,白狐可惜道:“我们狐狸的尾巴可有大用呢,尾尖毛的颜色若变深,就昭示着身体有疾或是灾厄临近,毛色若变得乌黑,便知大限将至。”

“当真神奇。”周瑜浅笑着说。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还是去了比较好,”周瑜摇头,“人生祸福难料,却终有一死,便是提前得知终期又有何用,徒增烦恼而已。”

周瑜笑着,又说:“况且我身为俗人,若是长着狐尾,难免被人误会,麻烦得很。还请你帮忙替我除去这尾巴。”

“公瑾这话何其豁达,非常人可比。”孙策靠过去,抓着那白狐的后脖颈,一把将它扔去一边,对白狐道:“快用你的妖术帮忙,躺别人怀里献媚,你一只老狐狸臊不臊啊?”

白狐从地面跳上木桌,反驳道:“我哪有很老?才不过四百岁罢了!”

孙策险些喷了,瞠目道:“才四百岁?高祖若活到现在也有四百岁了!还不老?!”

白狐偏了偏头:“你说的那个高祖,我大概是见过的……我记得他左腿上有许多痣?”

孙策不由得与周瑜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嘴里念叨:“世上竟然有这种事……”

“知道从前的事算什么?我还能推算出以后的事呢。”白狐目露骄色,而后又有些丧气,“我那同伴便是不听我言,才招致杀生之祸……”

白狐垂着头,动了动爪子,一颗圆滚滚的红色珠子便落在周瑜掌心里,白狐示意他吃下,继续道:“我与它那日原本在推算你的命格,结果它看上你命理非凡,偏要借你的腹孕子,我警告过它,它嘴上答应,却背着我偷偷干了这事。”

周瑜吃下那珠子,狐尾与狐耳便渐渐消失,见效极快。

孙策倒没顾它感伤前事,兴致勃勃地问道:“命理非凡?怎么个非凡法?”

白狐静默了,周瑜便道:“他只是随口一问,如若不能多说……”

“倒也不是不能说,”白狐垂目,“我看他唤你公瑾,那你的姓名呢?”

“姓周名瑜,”孙策道,“瑜百瑕一的瑜。”

白狐晃晃脑袋:“这名字取得好。”

孙策闻言点了点头,催道:“接着说啊。”

“年轻人,性子太急可不好。”白狐用爪子在虚空中划了一道波纹,一会儿聚成水波的形状,一会儿又变成火,最后化作一阵风在二人面前散尽。

孙策眯着眼瞧了一会儿,问道:“又是水又是火的,什么意思?”

白狐直言:“九紫离火,百年难遇。”

“说详细点。”

“命好的意思,”白狐舔了舔爪子,“有此命理者多出身高门,德才兼备,噢——”

白狐抬头打量了周瑜一眼,道:“且容貌不俗。”

“还挺准的。”孙策听后不由得笑起来,“还有呢?”

“不过他又有些不同,”白狐仔细端详着,“命里带了一阵风,待我再看看……”

虚空中的波流渐渐汇成几条长线,夹杂着从正中被截断的小杠,悠悠地流动着。

“巽风,利在东南,遇之则百事亨通,可无往不利。”白狐盯着周瑜,“风主变,你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不过……风也主散。”

“离合之事,非人力所能为也,可古来众人皆感怀于此,伤怀之至难免劳心劳神。不过命理虽能推演个大概,其中变数也多,我不好妄下定论。”

周瑜听罢垂眸敛目,白狐看出他的感伤,忙道:“你也不必担忧过甚,世事无常,便是算卦也算不尽人事的。”

周瑜弯着眼冲他笑:“多谢你。”

白狐迷瞪了半晌,被孙策推了一把,回神后又说:“我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孙策觉得这狐狸故弄玄虚,揪了揪它的耳朵,催道:“快说。”

“我瞧你根骨不俗,生性与道法有缘,不如留在这里与我一起修行,”白狐绿瞳幽亮,“虽不能保证你修成正果,但叫你长寿如彭祖却不算太难,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说罢,在场的二人一同无言。孙策率先凑过去与周瑜道:“感觉它说得也有几分真,你以为呢?”

“你想我留在这?”周瑜瞪大了眼睛,“我要活那么长做什么?”

“眼下身逢乱世,性命也许都难以保全,我自然希望你……”

周瑜瞪着孙策,满脸写着不快。孙策话说一半便闭了嘴。

“你继续说啊。”

周瑜语气冰冷,孙策哪儿敢再说,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说了!”

周瑜没忍住,还是低头轻哼了一声。

白狐用爪子揉了揉眼睛,不愿看这两人,烦道:“既然不愿意,那就快走,速走!”

孙策揽着周瑜就要走,周瑜不失礼数地弯腰作揖,说道:“今日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白狐纵身一跃,跳下木桌,忽地消失了。

孙策早已迈步到槐树下,微微弓起身子,催道:“快来!公瑾,我的肩膀借你一用!”

孙策正等着,谁知周瑜跑了几步,手脚利索地攀上了槐树的枝杆。

孙策直起身,仰头道:“看来上回是唬我!”

周瑜蹲坐在虬曲的树枝上,笑着向下道:“唬你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公瑾……”孙策朗笑几声,“回去后你如何向伯母解释你屁股上的衣服破了个大洞的事呢?”

周瑜不由得往后摸了一下,随后羞恼地往孙策头顶丢了一把刚薅下来的叶子。

孙策见他手脚并用地向上爬,都不等等自己,喊道:“你这么急做什么?”

周瑜的声音从上边传来,铿锵有力:“我找披风去!”

孙策在树下大笑起来。

白狐听着外边的动静,将耳朵往爪子里埋了埋,却依旧挡不住外头的笑闹声。

盛日当空,飞鸟辞远,浮云意悠悠。正人间六月,暖风揄袂襜襜,少年偕游,笑看山河岁月长。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春去秋来,又是一场盛夏,白狐蜷在一团矮树丛下,闭眼浅寐。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雨,土尚未干透,白狐枕着湿土,鼻间嗅见青草露珠的清新气,叶影斑驳,催睡得很。

周遭惬意至此,白狐身心松弛,以致忽略了一阵脚步声。

周循背着箭筒,远远就瞧见了树丛里的一抹白,以为是白兔子,想见三瓣嘴毛乎乎的样子就觉得可爱,于是不忍射杀,悄悄走近了,想把兔子抱回家养。

树丛的细密枝叶被两只手拨了开,白狐被惊醒,炸了浑身的毛,一抬头,便与一浅笑着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那小少年生得玉面琼鼻,朱唇皓齿,十三四岁年纪,头上扎着总角,正盈盈地冲自己笑。白狐忽觉分外眼熟,便静止在树丛中苦想。

“不是兔子啊,”周循愣了愣,丝毫不怕它似的,伸出手摸了摸白狐的头顶毛,“纯白的狐狸,真好摸……我第一次见呢。”

白狐头顶的毛被揉得乱糟糟,它却没空理这个,想了半日,心底忽然出现一个名字。

白狐越看越觉得像,眼神直勾勾的,在周循看来只以为这狐狸亲人,没准想跟他回家。于是问道:“我带你回我家,好吃好喝的养着你,平常得空了我还陪你玩,好不好?”

白狐下意识摇了摇头,摇到一半才发觉不对,狐狸是听不懂人话的。果然,眼前的小少年瞪大了眼,嘴巴都惊得合不上。

正这时,白狐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未等回头,自己便被抓着后颈四脚凌空地提了起来。

随即便是几声朗笑,那人提着它转了一圈,正对着瞧白狐的眼鼻,笑道:“好纯的一张白狐皮,拿回去做冬氅的毛领正合适!”

白狐眉心微跳,一种熟悉的烦躁情绪袭来,它眯着眼仔细打量了面前的人,应该比身后的少年大个一两岁,因他已经束了发。明眸焕彩,嘴角含笑,也是不俗的相貌,比之身后的少年更多了几分嚣张气焰。

白狐心里暗骂,跟你爹一个浑样!

周循见孙绍粗鲁地抓着白狐,伸手要去抱下,嘴里道:“阿兄,这小白狐听得懂我说话,有灵者不可杀,快把它放了吧!”

白狐心中欢悦,有人唤四百多岁的自己是小白狐。

可孙绍闻言更是仔细提高了白狐,方方面面仔细端详了一番,奇道:“听得懂人话?如何看出?”

周循怕白狐吃痛,牢牢托着它的腰,道:“真的听得懂,方才我问它要不要跟我回家,它还摇头了呢。”

“噢?”孙绍仍旧不信,“没准是它那一刻恰好脑袋痒……”

白狐悬在空中半日,耐心告罄,此时忽然说道:“谁脑袋痒?”

两个小年轻都被吓了一大跳,齐齐松手,白狐甫一落地,便几步跳远了,站在几米开外处望着他们。

孙绍率先开口:“狐狸会说话?!”

周循也喊:“狐狸怎么会说话?!”

两个少年忽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道:“妖怪!”

下一刻白狐便见二人都举起了弓箭,白狐更是跑远几步,连忙道:“我也许是妖怪,但我从不害人!”

此言一出,周循缓缓放下了弓箭,似是有几分信了,而孙绍一连射出两箭,拿弓的手又稳又有力,一看就知道没少练射艺。

“狐妖的话如何能信!”

白狐到处逃窜,喊道:“我与你们父亲是故交!我的话如何不能信!”

这下孙绍也停住手中弓箭,问道:“你认识我父亲?”

白狐站在原地气喘吁吁,疲惫地点了点头。

“那他叫什么名字,你说得上来我便信你。”

“……”白狐心道悲催,从前忘了问了,不过幸好……

“你父亲叫周瑜,周公瑾。是不是?”白狐扭头朝着周循说道。

周循瞠目,转向孙绍道:“阿兄,它没骗人!”

孙绍两边都瞧了瞧,看着周循亮着眼睛,无奈道:“好吧,相信你了。”

周循几步小跑上去,蹲下身盯着狐狸问:“你认识我父亲时,他几岁?”

白狐想了想,答:“十五岁上下。”

周循眼睛更是亮了几分,又问:“他十五岁时是什么样子的?”

白狐如实答道:“守礼知义,为人良善,嗯……容貌出众。”

“你与他长得一般模样。”白狐补充道。

周循扒着自己的膝盖骨,笑了几声,再开口时有些哽咽:“他们都说我生得像父亲。”

白狐没见过几次小孩哭,此时被周循白净脸皮上流的两行泪弄得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倒是孙绍几步跑了过来,也蹲下身,伸手抚着周循的脊背,哄道:“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周循没听他的,想来也没少在孙绍面前掉眼泪,一头撞进孙绍的怀里,抵着人心口处哭。

白狐迟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孙绍给周循擦着眼泪,抽空回了它一句:“从父在五年前病逝了。”

白狐张了张嘴,没吭声。

好久过后,它才问:“如今是什么年了?”

孙绍低声回答,白狐听罢长叹一声:“岁月如梭,没想到转眼已经二十五年了……”

孙绍闻言也发了怔,半晌后他才轻声道:“我父去世也有十五年了。”

白狐抬了抬眼,想来这两少年皆幼年失怙,所以提起父亲时才觉悲从中来,狐狸叹了口气,问道:“你父亲叫什么?”

“你们不是故交么?”孙绍吸了吸鼻子,“怎么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白狐扯谎:“这么多年过去,忘了。”

“孙策,孙伯符。”孙绍说罢又扬起一边的眉,很是骄傲的模样,“江东小霸王是也!”

白狐捧场:“厉害!”

周循也从孙绍怀里抬头,眼噙热泪却也不甘落后:“我父亲是水军大都督,以三万水军于赤壁大破曹贼八十万大军!”

说完周循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狐,白狐反应过来,忙道:“也很厉害!”

周循没忍住笑了起来,脸上泪痕未干,看着憨态可掬,他问道:“小白狐,你能多讲一些我们父亲的事吗?”

白狐想了想,望着二人满怀期待的眼睛,组织了半晌,才道:“这个啊,说来话长了……”

直至日头西沉,两人都不愿离去,缠着白狐问些天命、天常的奇特又难以回答的问题,最后白狐说:“你们父亲见到你们现在的样子,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周循讶异,却止不住的开心,孙绍难得腼腆,只说一句但愿如此。

天色渐沉,两少年一齐挥手告别白狐,一改之前的感伤,互相打趣着今日涕泣模样,嬉笑声惊起几树归鸟。

白狐望着他们远去,有些恍惚,抬眼望了望山间的月亮,清光似练,明明如往昔。

-完-

“事情就是这样。”

孙策西装革履地半靠在卡座里,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酒,不动声色地在舌底藏了颗冰球。

“你是说,因为周瑜这次出差没主动给你打过电话,所以你对他进行了单方面的冷战?”太史慈坐在他对面,不可思议地望着孙策,“不是,你追他的时候死乞白赖的,他朝你丢草稿纸你都能当绣球接着,怎么现在结婚了,别人七年才痒,你半年不到就痒了?”

孙策用舌尖把冰球推到后槽牙,两下嚼得粉碎。他抬眼瞥了太史慈,呼出一口冷气,说:“首先,不是单方面的冷战,这几天他连条信息也没给我发过,其次,跟痒不痒的没一毛钱关系,谁家新婚夫妻之间像我们这么平淡的?”

“你想怎么热情似火?周瑜那个性,压根儿不是那挂的,能同意你的求婚已经让人大惊失色了,兄弟劝你珍惜眼前,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孙策没回他话,一口气闷完了杯里的酒,又叫人上了一杯。

太史慈今晚为了陪他已经干了两听可乐,不住地打嗝,他给自己剥了个橘子,边剥边叹气:“周瑜好歹也是他们公司的高层领导,也许只是忙着工作,没时间维系你俩的感情……因为工作你们不是连蜜月旅行都没去么?”

“我和周瑜现在的状态,不是一段健康的婚姻关系中应该有的。”

选择进入婚姻的人已经不太健康了,奉行独身主义的太史慈暗道。正想着,裤兜忽然一阵震动,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周瑜。

太史慈把屏幕往孙策眼前一递。

“我接不接?”

“接啊。”

太史慈清清嗓子,刚想开口问候,手机那头就传来声音:“孙策跟你在一起吗?打他电话打不通。”

太史慈余光扫见孙策把二郎腿放下,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

“啊……额,”太史慈收到孙策的眼神,“对,跟我在一起喝酒呢。”

手机那头静默了一瞬,周瑜的声音又响起:“叫他接电话。”

太史慈愣住,抬头见孙策摇了摇头,才回:“哦,他喝得有点多,不太清醒了,待会儿我就亲自把他送回家,你放心。”

“不麻烦你了,我现在开车来接他。”说完那边就挂了,太史慈把手搭上孙策的肩:“他不是还有几天才回来,怎么提早了?”

孙策整了整领带,起身把外套穿上,声音听不出情绪:“谁知道。”

酒吧门口,太史慈远远望见周瑜的车,就伸手去揽着孙策,哪知道孙策压根不想装醉,依旧挺拔地站着,车停下,孙策几步上去拉开副驾驶的门,走前朝太史慈摆了摆手。

太史慈眼见着孙策驾轻就熟地扣上安全带,只得朝周瑜尴尬地笑了笑,周瑜摇下车窗和他寒暄了几句,之后一脚油门走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车载音乐在缓缓播放,车里暖气打得高,孙策又刚喝了不少酒,热得解了西服外套的纽扣,被古典音乐催得昏昏欲睡。

孙策靠在头枕上,眯着眼睛用余光打量周瑜,快一个星期没见了。周瑜穿着羽绒服,发丝有些湿,应该是刚洗完澡。

孙策没忍住,抱怨一声:“热。”

周瑜打开了车窗,看也没看他:“喝了多少?”

“三四杯?还是五六杯,记不清了。”

等红灯的间隙,周瑜侧过身,细细打量着孙策,最后伸出手背贴了贴孙策的脸。收回手后哼了一声:“说少了。”

孙策抬着脸笑了笑,把车窗摇上了。“不是说热?”周瑜把着方向盘。

“我怕感冒。”

周瑜没再说话。

回到家后,孙策外套也不脱,径直往卧室里走。周瑜没管他,在餐厅倒了一杯蜂蜜水,喊孙策来喝。

醉鬼躲在卧室一声不吭,周瑜走到床边,孙策近一米九的身躯占了床一大半,周瑜刚伸出手要拽他起来,被孙策反手一拉,重心不稳倒在了床上。

孙策用手脚按住他,抱抱枕那样抱着周瑜。醉鬼喝醉了以后没轻没重,周瑜半天没挣开。

孙策用发烫的脸在周瑜颈窝里胡乱蹭着,又亲又嘬:“想不想老公?”

周瑜被他浑身酒气熏得皱眉,伸手推他,孙策单手解开领带,把他两只手腕捆了起来。孙策叫他圈住自己的脖子,就着这个姿势和他接吻,一手摩挲着周瑜的后脖颈,一手从他衣服下摆往里钻,对那把腰身又捏又掐。

周瑜被吻得缺氧,没再挣扎,分开时气喘吁吁地盯着孙策瞧,乌黑的眼珠覆上一层水膜,孙策也盯着他看,又问了一遍:“想不想我?”

周瑜仰着脸,轻轻捏了一把孙策的后颈肉:“你在跟我闹别扭吗?”

孙策盯住他湿润的嘴唇,开口沙哑:“嗯?哪儿看出来的?”

周瑜没有正面回答,只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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