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闹事
那几个人嚷嚷起来,ivan一脚踩在低矮的小圆桌上,鞋尖碰到玻璃杯往前顶了下,液体溅了出来。
严盛夏立刻冷着脸站起来,刚要动手发话,右边过来一个男的:“怎么了这是?johnsen有阵子没见你,一来就给我闹场子?”
johnsen见到那男人,气焰收敛不少,ivan也把脚收了回来。
“哪儿的话,裴哥,就是这小子年纪轻轻说话不厚道。”
“你都说他年纪轻了,还不让着点?行了,别堵在这儿妨碍人家喝酒,回你自己桌子去吧。”姓裴的大概有几分面子,johnsen那几个人虽然面有不甘还是走了,当中ivan还回头狠狠瞪了严盛夏一眼。
严盛夏嫌弃地看了眼被踩过的桌子,对还在沙发上懒懒坐着的霍澜山说:“走了!”
“别,”裴应棠笑着阻止,“两位第一次来我店里,招待不周,我请两位喝一杯吧?”
裴应棠长相温和,说话略有些强势,严盛夏也没什么反感,只是习惯性地扬着一张看似无害的脸,话里带刺地问:“你们店新来的客人,老板都会请免费喝一杯么?”
裴应棠觉得他很有意思,笑道:“那倒没有。不过要是被怠慢或者刁难了,老板都会请一杯。你知道的,这年头生意难做,就怕新客人以后不来。”
严盛夏看了眼座无虚席的四周,皱皱眉头:“算了,桌子脏死了。霍澜山你走不走?”还跟个大爷似的粘在沙发上不动呢!
“那边有个预留桌。我请你们去那边喝怎么样?”裴应棠说。
霍澜山支着脑袋,不说也不动,一脸趣味地等着严盛夏回答。
他们其实来了就十来分钟,时间还早。而且换了位置见不到那几个碍眼的人,严盛夏觉得也可以。
“行啊,让你们酒保再给我调杯自由古巴,用havanacb金色朗姆,刚才那杯不对味。”严盛夏随意地说。
“当然没问题。这位要什么?”裴应棠转向了霍澜山。
“马提尼。”霍澜山伸了个懒腰起身,搭住严盛夏的肩膀唉声叹气:“男人眼里永远只有18岁,唉!”来了两拨人都没看上他的,可悲!
预留桌在一个宽敞的角落里,顶上一盏半明半暗的昏黄灯泡,有点复古的情调。裴应棠说话挺有意思,他讲了一些酒吧里的故事,严盛夏听得津津有味。三个人聊到十二点多,霍澜山先撑不住了,说要回酒店睡觉。裴应棠那些故事哄没见过gay圈世面的严盛夏还好,在霍澜山耳朵里都是烂俗得不能再烂。爱情总是大同小异,当初他在伦敦的酒吧见得多了去了。
从酒吧出来,步行街上还很热闹,两人要走到主路上才能叫车回家。快到路口花坛边时,前面有几个人正嚷嚷,声音略有些耳熟。不知怎么,那群人也看到了严盛夏他们,嘴里喊了声“操”。
严盛夏心里一咯噔,刚冒出来“坏了”两个字,就见一个拳头挥了过来。
妈的,是johnsen那帮人!
北山街道派出所离酒吧区不远,过去就两三百米。余知崖接到电话后一路疾驰到了门口。他下车时,有个人正蹲在门外走廊边,对着垃圾桶大吐特吐,旁边一个民警站得几米远,皱着眉头捂鼻子。
很好,如果严盛夏也这个样子,余知崖打算连夜把他丢回万海。
才四个小时!他睡下都没30分钟,严盛夏就打电话过来,说是在派出所,让他去领人!余知崖确认他没受伤后,头疼欲裂,一脚油门踩下去,差点撞进花坛里。
走进派出所,两人正垂头耷耳地坐在一排塑料椅子上。霍澜山脑袋靠在墙上没什么精神,严盛夏倒是正襟危坐,像犯了错的小孩,见他进来都没敢说什么,眼巴巴看着他和警察了解情况。
其实都没打起来。那仨醉得烂泥似的,动手动脚缠着两人不放,说什么要他们道歉。后来霍澜山被缠得烦了,出手用了点力,打中ivan的太阳穴,那几人就不干了,挥着拳头要斗殴。酒吧区本来就是警察晚上重点巡查地区,还没打上一分钟,警车已经停在旁边,一群人全被带回来。
到了派出所几人都变老实。没法不老实,车子一颠,胃里翻江倒海,ivan和johnsen吐得脸色变青,剩余一个还在外面吐呢!吐完清醒一半,几人嘴上争论几句,接受了警察的调解。
余知崖花十几分钟走完流程,把两人带离了派出所。上车时,霍澜山先一步抢到了后座,严盛夏犹豫了下,老老实实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自从余知崖进门,严盛夏就怂得一脸小媳妇表情,霍澜山看热闹不嫌事大,挑事地说:“去gay吧可不是我的主意。余知崖你东道主把人扔酒店不管,人家只能自己找地方玩了,我就纯粹一个陪客。”
“是你带我去酒吧区!”严盛夏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人火上浇油啊,过分!
“是你自己挑的这家店!我都和你说了是gay吧。再说看看你这新鲜可口的样子,”霍澜山半眯着眼吊儿郎当,“得亏今天这家店正经,要是不正经点,你早被人扒光了衣服。”
严盛夏还没怼回去,余知崖的怒火已经拦不住了:“他二十岁出头你几岁!什么地方都敢带着他去!之前看在你不搞事的份上,随你呆多久就呆多久,你要这样惹事,我打电话让霍鼎言把你接回去!”
霍澜山根本没在怕的,冷笑道:“霍鼎言会来接我,我跟他姓!”哦忘了,他俩他妈的同一个姓,“我跟严小七姓!”
严盛夏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
余知崖现在深刻明了什么叫做两个小祸害加起来等于一个超级大祸害,这俩要是再凑一块,指不定还能搞出什么事来!
他把车开到壹臻酒店门口,霍澜山先下车。严盛夏惹了事乖得像条金毛一样,缩着肩膀说了句“我走了”,一脚就要跨出去。
余知崖把他拽了回来,没好气地说:“走什么,晚上换个地方睡。”他双眼直视前方,都没转头看旁边的人。
霍澜山在门口等严盛夏,见他不下来,问道:“严盛夏你不下车?”
严盛夏“砰”地拉上车门,探头出来吐了下舌头:“要你管!”话刚说完,车子就一溜烟往前,从坡道拐下驶入了大路。
霍澜山哼哼:“合着我就是你们谈恋爱工具人。”他心里有些酸不溜丢:每个人都有人爱,就他没有。有句话怎么说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唉,他可能也就适合一个人四处漂泊聊寄余生,还是早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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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知崖没心思再给严盛夏找家酒店,直接开回了自己家。他家房子在市郊,外环路宽阔,半夜里有些车子嚣张地踩着100多迈时速疾驰而过。余知崖虽然心里有气开车还挺稳,压着70迈时速不过快。
没了烦人精霍澜山,严盛夏乖乖认错:“我就是无聊,想找个地方喝点酒,没想着惹事。”
“酒店里有行政酒廊还有酒吧,想喝什么都可以让他们给你弄,”余知崖口气有些冲,“你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干什么!”
“也不乱吧,就普通喝酒的地方。”
“不乱还能和人打起来,半夜三更被抓到派出所!”余知崖高声叫道,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
严盛夏抿了下嘴,问道:“你是因为我和人打架进了派出所生气,还是因为我去了酒吧生气?”
这个时候的严盛夏,既不像晚上在酒吧里那样摆着少爷脾气,也不像刚才和霍澜山那样稚气地斗嘴。他沉稳得不像个20岁出头的人,反而让余知崖的愤怒有些虚张声势。
“没有区别。”余知崖声音僵硬。
严盛夏解释说:“你不会以为我是第一次去gay吧?你知道伦敦有很多的。我同学里一半是lgbt,我跟着他们去过两家,太吵了,待不了半小时就出来。”
伦敦一些留学生的生活有多精彩,余知崖心里清楚——他自己当初也过得挺散漫。他只是没法把那些生活和严盛夏挂钩。在他眼里,严盛夏应该还停留在去英国前,而不是现在这样。
隔了半晌,余知崖开口问:“你上次说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现在确定了?”
严盛夏瞟了他一眼:“如果喜欢你算是gay的话,那我就是。”
余知崖被他搞得恼火:“不是我让你成为gay!”
“我没说你是。”
“也不是我让你去gay吧!”
“我的错。”
他认错态度流畅,余知崖更怒了:“你是不是gay和我没有关系,这是你的性取向!”
严盛夏可以认错,但不想接受余知崖刻意贴在他身上的标签:“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以感情来论,不是以性取向来论。余知崖,要是我承认自己是gay,你不是,我们就要各自为政不准越界吗?还是你觉得我是gay,今天晚上去gay吧玩就说得通了?你不会这么刻板吧?!”
我要是真刻板保守,你现在人就不可能会在宁州,早就被扔回万海去了!
余知崖感觉自己心力憔悴,硬邦邦地说:“我不管你是不是,也不管你去不去gay吧,既然你人在宁州就给我安分点,等回了万海没人会管你做什么。”
汽车驶入了小区的地下车库。一格格减速带让汽车沉闷地震动起来,在凌晨最为寂静的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余知崖都拿“不管他”来威胁,可能是真生气了。严盛夏直觉想要像以前那样抱着余知崖的手臂耍赖混过去,想想又泄了气。任性是小朋友可以做的事,也是对爱他的人可以做的事,他现在这两个资格都没有。爱情这玩意儿教会严盛夏的第一步是退让。
他自怨自艾地说:“我又没有想过要在你身边呆很久,你就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当初你和言言姐结婚后我就走开了,没有再让你看着我。现在你身边没有别人,我只是很偶尔来看下你。你不管我就算了,现在连看到我都不乐意了?”
他前一刻还气势嚣张,现在又委屈可怜,变脸都没他转换得快。余知崖停好车,像以前那样摸了摸严盛夏的脑袋,半是警告:“少作,少给我惹事!”
严盛夏的作劲也就那么几分钟,进了余家大门就不敢了,连走路都蹑手蹑脚怕吵醒余知崖的父母。
到了二楼客房,余知崖将床单被子拿出来铺好。严盛夏在一旁帮忙,都没提去三楼,更别说像之前那样共享一张床。开玩笑,今天能进余家大门都是托“福”了。要不是那三个搞事精,他现在只能住酒店。
“明天早上我七点半起床去上班,你起来后自己去外面找点吃的,有什么事电话联系。”余知崖站在床边说。
严盛夏问:“我能不能陪你去上班?”
余知崖想说“不能”,但放任他到处晃悠,很难说不会和霍澜山一起去搞点什么事,只好说:“我最迟八点半要出门。”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ok,我知道了。”
室内开了地暖有点热,严盛夏脱了毛衣,问余知崖:“我没带衣服,你借我一下。睡衣就用上次那件好了,再给我一条新内裤,我们尺码差不多大吧。”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短袖t恤。脱衣服时,t恤往上拉,露出了瘦劲的腰部。余知崖有点小小的震惊:什么时候练身材练这么好了?他一不留神没听全严盛夏的话,就听到“内裤”两字,立刻应激反应叫道:“没有!”
严盛夏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没有就没有,大不了我裸睡,你别吵醒你爸妈了。”
裸睡……余知崖心底蹭地冒出一团火,烧得脸上皮肤有点热。不对劲,怎么都不对劲,明明上次严盛夏来借住还很正常,才几个月就完全不一样了。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那次……
余知崖不敢再细想,恼怒地瞥了眼严盛夏,往门外走去。
严盛夏拿着衣服咕哝:“什么嘛,借个睡衣内裤都不肯,又不是穿你的。”虽然穿他的他也不怎么介意。
时间实在太晚,严盛夏很快脱完衣服去洗澡。等他出来时,床上放着两条新内裤和之前穿过的那套睡衣,门虚掩着,没关上。
他笑了几声,心想余知崖也没那么狠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