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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融洽

 

严盛夏的脸和大鲨鱼的粉色嘴巴一样粉,眼睛反而是透亮的,不见尴尬羞涩:“还不是言言姐太客气了,我去了都会问我要不要吃什么要不要玩什么。”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余知崖倒是知道方妙言的心态。大约五年多前,方妙言因为调查某个食品工厂造假的事,被人暗中报复,那帮人甚至打听到了余知崖,给他发了威胁信。这件事后来是严烺出面帮忙解决,为此方妙言对严家多少有点感激的心态。她对严盛夏好大概也是因为如此。

“所以你后来不来了?”

严盛夏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借着余知崖手臂的力量,在沙发背上坐了下来。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十公分距离,现在轮到严盛夏仰视着他。

“我觉得不舒服。”他坦诚地说,“我喜欢言言姐,但我不喜欢和她一起呆在你的公寓。我哥说的没有错,你们要结婚了,是我不该去打扰。”

他说得太直率,眼神里纯净得没有杂质,仿佛这种不喜欢没有其他暗示的含义。可他脸上那点委屈又没完全消除,仰视的目光里有些说不清的埋怨与质问,让余知崖分不清那是为什么。

再问下去可能就会越过什么界限,余知崖心里想。他很快选择了忽视。

“那说清楚了,我去看下邮件。”他松开被拽住的手臂。

“等等等等,”哪有什么说清楚?他才问了一个问题。严盛夏急忙抓紧他,趁自己还有勇气,问了遍:“你为什么结婚?”啊呸,说错了,“你为什么离婚?”

“聚多离少,感情淡了。”余知崖回了八个字。

?????

严盛夏这个没谈过正经恋爱的小白完全不理解:“你们不是恋爱了七年?”

仔细算起来,这七年已经是聚多离少。余知崖和方妙言大三认识,当时两人一个伦敦一个爱丁堡,距离太远,毕业回国后才正式定下交往关系。方妙言回国后就开始跟着别人做调查记者,经常要四处跑。余知崖最初两年还好,之后工作量慢慢增加,出差也变多了,两个人有时一个月见不到一次。结婚后就更不用提了。

严盛夏听完他的话,更不明白了:“那你们谈的什么恋爱?柏拉图吗?”

余知崖轻轻笑了一声,难得有兴趣地问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谈?”

“我又没正式谈过恋爱,”那两天的不算。他手指张开托着下巴,假装思考地说,“能谈七年应该情深似海、如胶似漆吧!”

余知崖似笑非笑:“照你这么说,世上就没有分手、离婚这回事。”

严盛夏问:“如果谈恋爱是消耗感情,那为什么要谈那么久?”

……好问题!

余知崖沉思半晌,给了模糊的答案:“可能因为不甘心、或者还有希望,也可能因为没有勇气、沉没成本太高……很多。”

严盛夏一脸迷茫:“沉没成本?”什么东西……

余知崖解释说:“当你在某件事上花了很多时间精力,你会过于在乎这些投入的时间精力,可能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严盛夏这次听懂了,还很举一反三地问:“所以你们当初结婚就是不理智的决定?”

余知崖否认得很快:“不是,当然不是。”他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学生太聪明有时不是件好事。

他端起水杯,脚步不停往客房走:“我去看下邮件。”有些仓促地逃离了现场。

严盛夏坐在沙发边思索了一会,觉得自己之前坚持不谈恋爱是对的。看余知崖,谈了这么多年都没谈明白过,白长他十岁。不过余知崖之前总是问他喜不喜欢对方,要是他觉得喜欢很重要,那他离婚是因为不喜欢了吗?严盛夏见过余知崖和方妙言在一起的时候,看不出多少喜欢,就像他现在也看不出余知崖有多少不喜欢。

他继续趴回到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一扔,拿着素描本进了客房。余知崖正穿着黑色的休闲衬衫,坐在沙发里敲键盘。

客卧的沙发靠窗边,朝外看一半是红褐色的哥特风建筑,一半是澄净的蓝天。三点多时阳光又出来了,笔直地劈在玻璃窗上,划出界限分明的阴暗。

严盛夏坐在床上,选了个角度,又开始画余知崖。达芬奇说每个鸡蛋是不一样的,严盛夏觉得每个余知崖也是不一样的,他总是想记下当下的余知崖。

那天后来他们没再出门。晚上两人吃了火锅外卖,然后玩了会switch赛车游戏。严盛夏又恢复了精神气。他一开始连输几盘,躺在沙发上嗷嗷叫,非要余知崖让他一回。余知崖嘴上打趣他都20岁了还像12、13岁那样耍赖皮,手上连着好几盘放水。严盛夏赢得心满意足,拍拍余知崖的肩,翘着鼻子佯装骄傲地说“承让承让”。

他们之间的氛围无比融洽,甚至比在旧金山还要好。严盛夏感觉自己跨过了某个纠结点,又能回到很早前没心没肺想怎么缠着余知崖都可以的时候。那时候他无所忌惮、也不怕余知崖不理他。那时候,方妙言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他没碰到过也不在意,他唯一想的是:和余知崖在一起真好玩。

但美好总是短暂。在他洗完澡的半夜12:19分,北京时间早上8:19,余知崖接了个电话,他家里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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