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残蝶
眼前这二选一的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看了看乌柳,又看了看楚影,犹豫了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见状,乌柳将酒壶拿到身后:“本来还想请您去我屋里喝口酒,但看来今天是不行了,那便算了。”
等薛千看过来,乌柳捋了捋自己头发,抬起那只手的衣袖顺势滑落下来,露出半截neng藕似的手臂,与旁边的墨发一道呈现出鲜明两se。
薛千的目光顿时被x1引住。
不等薛千看够,乌柳冷哼着转过身,薛千见她生气要走,赶忙出声挽留:“今天行,就今天!乌柳姑娘,等等我,我们一起上楼啊。”
说完,便要抬脚去追。
乌柳这才展露笑颜,嗔怪地向薛千投去一眼时,还不忘暗含得意地刮过旁边的楚影。
楚影一直没有出声,却在最后薛千将要离开时,突然开了口:“那老爷今天就去喝乌柳妹妹喝个尽兴,不过下次您来可一定要陪我,不然啊,我新编的舞就不第一个跳给您看了。”
在薛千为他被争抢而暗爽时,小五在楼上已经看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两个nv人在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而是两个nv人之间纯粹的针锋相对。
乌柳清冷淡傲,楚影柔媚风情,这归梦楼的两位红牌姑娘,可以说是各有魅力。
然而,具有不同魅力的她们却x1引着同样的客人。
为了争抢客人,乌柳和楚影难免有所交锋,而随着一次次的争斗,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变得水火不容,有如今天这样的场面恐怕每隔几天就会上演。
小五思索的同时,也在目送乌柳和薛千离去,忽然,她发觉有一道视线也追随着他们。
一个身着粉裙的nv孩,正站在二楼的y影中,样貌与楚影有五六分相似。
很快,nv孩也察觉到了小五的存在,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个瞬间,nv孩眼底没能收好的厌恶和愤怒被小五看了个清清楚楚。
脑海中闪过了什么,小五转头去问小梅:“楚影是不是有个妹妹也在我们楼里?”
“没错,”小梅说,“她妹妹名字和她很像”
“楚楚?”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啊?”
小五点完头又摇摇头,她是认识楚楚,但楚楚还不认识她呢。
夜幕深沉,早过了该休息的时候,小五却迟迟没能进入梦乡,她回到屋中已有一阵子,可前厅的一幕幕仍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这并非出于好奇心满足后的兴奋,而是因为她从和谐表面下窥见了一丝割裂。
姑娘与同桌的客人说说笑笑,小五看着总觉别扭,而很快,她就明白了原因——客人的笑容发自真心,姑娘却不是,客人每每靠近,姑娘都会稍稍推却,所谓笑脸只是强装出来的伪装。
自己以后也会是这样吗?小五内心隐隐不安。
一直到了后半夜,小五才勉强进入梦乡,但不消多时,寂静夜里的一个nv人的叫喊就将她从浅眠中吵醒。
小五离开房间,循声找去,发现那叫喊是从前厅传出来的。
前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姑娘不知为何仍留着没去休息,除此之外,还有位小五只偶然远远看见过的重要人物,归梦楼的老鸨兰芳。
兰芳此时冷着脸,配上额前白发,看起来格外严肃。
小五绕到后面楼梯,打算像不久前那样上去暗中察看,不料走到半路遇到另一名看客。
楚楚似乎一直没有离开,站在二楼楼梯口正对出去的栏杆后,直到听到背后木板吱啦的声响才回头。
楚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小五一番后,招手示意她过来。
由于楚影和乌柳的关系,小五并不愿与楚楚过多接触,但眼下就他们二人在此,她不好当做没看见,只好走了过去。
小五一走近,就听到楚楚问:“你是新来的吧?不然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你?你今天来前厅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回去了之后又回来了?”
“我就过来看看。”这么多问题,小五只捡了其中一个回答,回答完后后飞快岔开话题,“兰芳妈妈脸se好像不太好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有客人不满意,找到兰芳妈妈跟前告状了。”
楚楚视线回到一楼,小五也跟着往下看。
兰芳的情绪似乎已经平复,只见她来到其中一名身材纤长的姑娘面前,淡淡说:“其他人也就算了,可蝶儿你是怎么回事,从上个月起就陆续有客人找到我这里说你的不是,你自己解释解释。”
小五想起来了,蝶儿就是今天薛千赶人时被推了一把的那个姑娘。
蝶儿低头绕着头发玩,显然没将兰芳的质疑放在心上:“口我开了,酒我也陪着喝了,他们如果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是没办法还是懒得用办法?”兰芳又问,“顶着冷脸陪客的事,你g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些客人怎么得罪了你,你连挤点笑出来都不愿意?”
蝶儿抿着嘴不说话。
兰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你也不用回答了,我想我猜的没错,那些客人是得罪了你,你嫌他们兜里钱不多,不配让你陪。”
蝶儿不服气:“没钱还跑来找快活,我就是看不上!”
“有点钱的你看不上,可是有钱的你也扒不上啊。”
蝶儿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难堪:“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好歹也算是从书香门第出来的,想选个过得去的客人,有什么错?”
兰芳闭了闭眼,同时深x1一口气,等她再掀起眼皮,看向蝶儿的眼底已是一片冰冷:“到现在还不知错,归梦楼是绝不能容你了。”
说完,提高音量朝门外呼喊:“来人,把这个丫头拖出去,带到城东去。”
蝶儿刚才还浮在脸上的几分傲气瞬间消失,血se尽数褪去,只剩下一张惨白还恐惧的面孔。
同时,在楼上的楚楚露出了惊讶。
小五也听到了一样的话,心里却只有茫然,她向楚楚请教:“城东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那么害怕?”
“你不知道?城东是”
楚楚正要解释,却被一个人把话抢了过去,而这个人就是她的姐姐楚影。“城东是淮州最落后的区域,那里聚集着最底层的贫困小民,也开设有最低等的窑子。”楚影神情冷然,连原本的媚se都淡去好些。
小五和楚楚看得太专注,连楚影什么时候来到身后都没有发觉,但楚影的出现不是她们现在关心的重点。
得知了蝶儿未来的去向,两人都不太淡定,尤其是小五,直接将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她是犯了错,可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这次回答她的又是另一个声音,一个她熟悉的声音:“重?做我们这行,本事可以不够,但不能认不清现实,放不下身段,像蝶儿这样的人,就得狠狠给个教训。”
乌柳从y影中走了出来。
除了里衣,乌柳只披了一件外套,有些凌乱的头发贴在sh漉漉的额上,周身仿佛散发着炙热的气息。
她整晚都没有回青门阁,想必是宿在了前厅的某间房里。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来找你这个半夜失踪的妹妹啊。”
小五惊讶于乌柳突然现身,没有注意到她身旁的楚影,在看见她们对话后瞪大了眼睛。
楚楚:“你就是这个坏nv人认的妹妹?你不早讲,骗我那么久好玩吗!”
虽说小五早先就察觉到楚楚对乌柳抱有怨怼,但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激烈,当着人面就叫骂了出来,让小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幸好楚影及时捂住楚楚的嘴,尴尬才没在空气中蔓延:“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不懂礼貌,二位别见怪,我这就待她回去管教。”
说完,强行拽着楚楚离开。
许是亲姐妹的缘故,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分外亲密。
四人里走了一对姐妹,留下一对姐妹,小五和乌柳两人仍在楼上没有离开。
偷跑出来被发现,小五不免心虚,觑着脸se小心翼翼问道:“姐姐,我们不回去吗?”
乌柳却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近到栏杆前:“不急,总归是要回去的,不如留下再多看一会儿。”
说话间,应兰芳要求,守在门外的护院已经进到前厅,蝶儿接连后退数步,想要找条路逃脱,可护院随即就从四面八方走近,在她周身筑起了一面没有空隙的高墙。
感受到凄惨的命运在向她b近,蝶儿连忙跪倒在地上:“妈妈,我知道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接客,给您多赚钱回来!”
然而,她的求饶没能唤起兰芳一丝一毫的怜悯,兰芳扭头避开蝶儿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尖瘦的下巴。
几名护院得到示意,立刻动作起来,他们不顾蝶儿的挣扎将她从地上抬了起来,然后架着她的胳膊大步向门外走去。
“我不要!救救我!”
小五眼睁睁看着蝶儿一边发出无b凄厉的叫声,一边被人拖出通往黑暗的大门,身子不由颤抖起来,好在乌柳随即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背,温热出来,让她稍觉安心。
不过这份安心的感觉转瞬即逝,乌柳凉凉的声音在小五耳边响起,仿佛引魂的摇铃:“看见了吗?在归梦楼,一个人若是无用,就会是这样的下场。”
小五忽然感到有gu克制不住的冷意从脚底升起,钻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中,用又冷又痛的感觉折磨着她,只为了让她麻木地站在原地。
但小五还是动了,压住惊悸的心,转过头:“姐姐当初留下我,现在又对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身边能多一个有用的人吗?”
乌柳收回手,沉默了好久,久到小五以为她得不到答案时的时候,乌柳又把手按在小五肩上:“也许是,也许不是,也许我只是单纯希望你不至于成为一个无用的人。”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可这天夜里的记忆却仿佛烙印在了小五的脑海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成了夜夜萦绕心头的噩梦。
为了逃开这如影随形的梦魇,小五尽可能让自己醒着,也尽可能多地将清醒的时间用在练习古琴上。
数日下来,小五琴技进步颇大,但jg力也消耗许多,好不容易迎来长阁开放的日子,她却因为睡过头而迟到了。
等小五气喘吁吁地抱着琴赶到琴房,玉山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他似乎等得有些无聊,正吹着玉箫消磨时间,箫声袅袅,散在风中,每到低回之处,总有一种说不尽的愁思。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又是那曲《长相思》。
玉山面庞上的认真使人不忍打扰,小五也远远望着,直到箫声停下,才踏入琴房。
小五将头埋低:“对不起先生,让您久等了。”
玉山闻声转头,神情怔怔,仿佛去了一趟遥远的过去,目光落到小五脸上,才回过神来。
他大度地没有计较:“偶尔一次不要紧,快过来吧,我要检查之前让给你回去练习的曲子。”
小五乖巧地放下琴,坐到琴案前。
小五在古琴上的才能本就出众,又肯下功夫,玉山几次交代的任务,她都能完美完成,这次也是,就连一向严苛的玉山听了以后也忍不住赞叹。
“上会你弹,不仅生疏还有几处出错,没想到仅仅过去一周,就一点都听不出来了,你这进步速度连我也自愧不如。”玉山露出满意的微笑。
松了口气后,小五由衷道:“若没有先生这么好的老师在身边,我哪儿会有今天的进步,还是多亏先生您教得好。”
玉山却摆摆手:“这种漂亮话还是省着留给别人吧,我可不ai听。”
小五正要解释,玉山恰好转过身,走远几步到讲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