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好看吗”
廖择文突然意识到许恩殊长大了。
那时是在操场,九月的阳光灼热,许恩殊站在树下,穿着高一学生的制服,及膝盖深的深蓝色百褶裙下是一双细长白皙的腿,凸起的踝骨被白色的棉袜包着。
她留了刘海,天热,头发老实的扎着,黑色眉毛下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瞳仁黑得透亮,睫毛生得密长,嘴唇殷红。
林云瀚从背后搭上他的肩,“看什么?”
他便移开眼睛,接过林云瀚手里的水,水是冰的,咽下从食道一路冰到胃,他好像终于清醒一点。
“拿完了?”他问林云瀚。
“对,走吧,老陈几个该等急了。”
廖择文当了两年学生会会长,上高三学业紧,退位让贤,九月中旬高一结束军训后要搞迎新晚会,他作为前会长被“邀请”来指挥布置舞台。
午后的太阳有了颜色,浅淡的黄,分外灼眼,灼得人眼痛,浑身发刺。
林云瀚一路上都在讲英语老师即将而来的二婚,对方是她上几届的学生,刚在美国留完学,听说她离了婚,大好的工作都不要,马不停蹄赶回来,追了一年多才将英语老师追到手,准备国庆结婚,最近英语老师天天笑得跟花一样。
廖择文并不太关心,听得走神。午休时间还没有过,到处都安静,阳光热辣辣的,他突然听到许恩殊的名字,林云瀚问,“对了,刚刚在树底下站着那个,是不是许恩殊?”
廖择文终于回过神,“是。”
“嚯哟,好久没见,又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廖择文和许恩殊是一个楼长大的。他大三岁,一直都把许恩殊当亲妹妹,从第一次见到还是小婴儿的许恩殊,被介绍说是妹妹到现在。
他上高一时候许恩殊念初二,大抵青春期到了,和他不再那么亲近,他也觉得避些嫌好,平时放假碰见了,只是打个招呼闲聊几句。林云瀚和廖择文打小就一个班,关系很好,他之前去廖择文家玩时见过许恩殊几次。
廖择文看林云瀚,后者面上挂着点笑,是类似妹妹长大了的感慨。
廖择文用舌头顶自己的上颚,满脑子那张小小的瓜子脸和匀称的腿,军训也没把她晒黑,白得像个瓷娃娃。
下午放了学又在小区里碰到许恩殊,蹲在花坛旁边逗一只猫,书包放在地上立在膝盖前面。校服改为裙子的确好看,但廖择文还是不赞同,因为这对女生来讲实在不太方便,比如现在,如果许恩殊穿的不是短裙而是长裤,她就不必如此拘谨地蹲着。
他停在许恩殊面前,跟她打招呼,“还不回去吃饭?”
许恩殊露出羞赧的笑,像猫一样舔了一下嘴唇,“马上回去。”
廖择文收回注视许恩殊脸的视线,点了一下头,往单元楼内走,高三强制晚自习,为了抓紧时间,晚饭他一般都在学校食堂吃,今天是外婆从老家那边寄来的腌猪脚到了,他妈做了一桌子好菜,叫他回来吃点,他才回的家。
许恩殊从后面追上来,双手背在后面,廖择文比她高很多,余光瞄到她背在身后白皙细长的手指正缠在一起绕来绕去。
“哥,高三累不累啊?”
“还好。”
廖择文:“军训怎么样?”
许恩殊腮帮子鼓起来,“累死了!”
廖择文轻笑了两声。
走到大厅,许恩殊抢先一步按下电梯,廖择文在她后面,看到她马尾下修长的后颈,耳垂也白净,左边耳垂有颗黑痣。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廖择文在许恩殊回头之前移开了视线,在许恩殊看向他时,才回视。许恩殊和他对上视线,娇憨的笑,带一点邀功意味,“电梯来了。”
电梯很快到了7楼,出了电梯,廖择文说,“直接来我家吃饭吧,我妈今天做了不少好吃的。”
许恩殊似乎有点犹豫,廖择文继续说,“不好意思什么,你不来,待会儿我妈还要去叫你。”
她是廖父廖母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不知道蹭了多少顿饭,听到廖择文这么说,笑起来,跟着他进了家门。
廖择文打开门,客厅许恩殊的母亲正在布菜,看见他们,对许恩殊说,“正想给你打电话让你来廖阿姨家吃饭呢。”
廖母听见声音从厨房探出一个头,眉眼弯弯,“恩殊来啦?几天没见,又好看了。”
许恩殊也笑:“阿姨也很漂亮。”
廖父今晚有饭局,邻里认识这么多年,只四个人吃饭也其乐融融。
许恩殊只吃了小半碗饭便放了筷子,廖母劝她再吃点,她只是摆手,说吃饱了,也没下桌子,陪着两位母亲聊天。
廖择文吃完饭就要去学校,背上书包跟两位母亲说了一声便往门外走,许恩殊见状打了声招呼追过去。
许恩殊跑出门,见廖择文正站在走廊等她,“怎么了?”
许恩殊跑得急急忙忙,这时又犹豫了,小声道,“就是想养金鱼……你可不可以陪我……”
“陪你干什么?”廖择文倚着墙壁,神态慵懒。
“陪我去买金鱼。”许恩殊抬起头和廖择文对视,乌黑透亮的眼睛里带一点撒娇的乞求。廖择文怎会拒绝,“什么时候?”
“周六可以吗?”
廖择文说好,又说,“你跟我下楼?”
“啊?”
“你吃饱了?”
许恩殊一下脸红起来,支吾着点头。
廖择文笑了两声,语气变得很柔和,“这么瘦还减肥?”
“胖了……”许恩殊小声反驳。
廖择文有些无奈的说,“真不知道哪儿胖了。”
“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学着别人减肥,瘦不拉几的不好看,还会长不高。”
许恩殊撇了下嘴,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走吧,下楼,给你买点吃的。”
金鱼买得很快,许恩殊不挑品种,只买了两条很便宜的鎏金。又买鱼缸和鱼食,这两样加起来倒比金鱼还贵了。廖择文提着器具和鱼,听许恩殊询问老板养金鱼的方法和注意事项,她问得仔细,似乎担心自己将鱼养死。
廖择文想起许恩殊小时候养过的兔子。每天放学,许恩殊都要邀请他到家里去看。
她把兔子抱在怀里,跟廖择文介绍,它叫宝贝!然后有点不舍的说,你可以摸它,但是要轻轻的。
小兔子大概半年以后死了。许恩殊伤心了很久,后来再也没养过什么。
廖择文还记得当时哭得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萝卜头,一转眼这么高了,胳膊和腿都细长,脸也变得尖尖的,甚至胸口处堆起了一点薄肉。
明明去年还喜欢穿背带短裤,今年就开始穿碎花裙了。碎花裙,一个女孩子,青春期的女孩子,也许偶尔半夜还会因为骨骼生长发疼而被惊醒,带着香的,甜的气味,他的妹妹。
他的手指被温软的东西触碰一下,许恩殊还没有长开的脸仰着看他,“哥,走啦。”
他像猝然惊醒一般,狠狠咬了下舌尖,为自己刚刚的近乎下流的想法感到愧疚和嫌恶。
出了店,许恩殊说自己想去买衣服。廖择文向来对许恩殊有求必应,他差一月成年,还没考取驾照,打了车带许恩殊到商场。
许恩殊看到喜欢的裙子都要取出来比划一下,或是去试一试,要问廖择文怎么样。
廖择文觉得许恩殊穿什么都好看,但知道这样讲许恩殊要觉他敷衍,绞尽脑汁编不同词汇夸赞。
许恩殊最后看上一条有暗纹的白色连衣裙,她拿到试衣间去换,廖择文就背着她的包,提着她的鱼走到试衣间门口等。
许恩殊许久没有出来,廖择文担心她出意外,在门口略微提高声音喊她名字。
试衣间的门打开一条小缝,露出许恩殊可怜焦急的眼睛,“哥,你进来。”
狭小试衣间里很闷热,许恩殊背对着廖择文,说,“拉链卡住了,我刚刚拉了半天都拉不好。”
拉链卡在许恩殊腰上一些的位置,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背。
廖择文俯下身查看拉链,凑得近了,看到许恩殊背上沁着一层细密薄汗,他的手指刚碰上拉链,许恩殊很细微抖了一下,“哥……你呼吸好烫……”
廖择文顿了顿,退后一些。
明亮灯光下许恩殊裸露在外的背白得像块无暇的美玉,廖择文像看不到,专心致志扯平被拉链卡住的布料,之后一手把住拉链的上端,一手用力,将拉链拉过许恩殊的脊背,内衣扣子,直到脖颈下方。
许恩殊转过来,睁着一双天真的眼睛仰头看廖择文,“哥,好看吗?”
廖择文喉咙滑动一下,回答道,“好看。”
许恩殊到外面的试衣镜前照,导购走过来,“好看的呀,这个款式特别衬你。”
许恩殊看向廖择文,廖择文说,“好看,买吧。”
除去这条白色裙子,许恩殊还看中几条,导购一并拿到前台去,对身边的许恩殊说,“你男朋友这么俊,不给他挑几件衣服吗?”
许恩殊的脸色一下爆红,廖择文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向导购,“我是她哥。”
导购露出夸张的讪笑,“抱歉抱歉。”
从店里出来差不多到晚饭时间,许恩殊想吃芒果沙冰,怕她空腹吃肚痛,廖择文先带她去吃晚饭。
吃的是泰式,菜里点了一道店里招牌咖喱蟹。许恩殊吃着廖择文处理好的蟹肉,说,“哥,你对我真好。”
廖择文不看许恩殊,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许恩殊说,“你也说了,我是你哥。”
秋老虎终于被九月末持续了三天的雨打跑。
廖择文收到一张纸条,他在同桌的挤眉弄眼下明白过来是坐斜后方的李文全递的。临近国庆,高三的学生仍有四天假期,班上气氛浮躁,高压下学了近一个月,都想放松一下。
纸上只有一排小字:我朋友想认识一下许恩殊,你能不能把许恩殊联系方式给他。
他的眉皱起来。
下节课是体育课。
学校本着劳逸结合原则,尽管已经高三,他们的体育老师也没有总是体弱多病到需要其他老师代课。
物理老师拖了两分钟堂,讲完最后一道大题后,他刚拿着卷子和保温杯离开教室,学生便欢呼着跑了出去。
纸条没有得到回复,李文全走过来,靠在廖择文桌前,“班长,我那朋友你也认识,就3班的贺铎远,前几天在操场碰到许恩殊了,就想认识下,我听林云瀚说,是你妹妹。”
廖择文理桌上的试卷,没有抬头,“别打她注意。”
李文全问过林云瀚,不是亲妹妹,只是一起长大的,还看这么紧,他眯了下眼睛,“廖哥,你喜欢她啊,不会吧?”
廖择文脸顿时沉下来,“李文全,不要乱讲,也麻烦你跟贺铎远说一声,别打我妹妹主意,除非他想挨揍。”
廖择文脾气班里公认的好,这还是李文全头一次看他冷脸,连忙举手作投降状,“好好好。”
林云瀚接好水回来,“走了择文!”
廖择文站起来,没有管李文全,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林云瀚中午又听到一个八卦,声情并茂同廖择文分享完,见对方并无反应,虽然廖择文平时也对他说的八卦兴致缺缺模样,但给他面子,会配合的嗯嗯几声。
“怎么了啊?”
廖择文并不说话。
快到操场时迎面碰到许恩殊和几个女生走过来,手里提着装好的运动服。
她站在几个女生中间,不是最高那一个,廖择文却一眼就看到。许恩殊的脸好红,鼻尖上沁着汗,额前的发都汗湿,不知听到同行的人讲了什么,哈哈的笑起来,露出两排小小的牙。
她笑着,对上廖择文的视线,笑容更盛,不过很快就偏过头。
许恩殊在学校一般不同廖择文打招呼。
她偏过头不看廖择文,那帮和她一起的女生倒是都来看廖择文了。
廖择文在许恩殊偏头的时候就已收回视线,和林云瀚目不斜视的往操场走。
这群女生用自以为不大的声音说,“真的好帅哦!”
许恩殊始终没有开口。回到教室,看到手机里多一条廖择文发来的信息:右膝盖怎么红了?
许恩殊低了头去看,是刚刚打排球时不小心被排球砸了一下,并不很痛,她自己都要忘记。
她打字回复道,被排球砸到了。
廖择文:回家了用热水敷一下。
许恩殊:好痛,不知道等回了家会不会肿起来。
这节课下了后,林云瀚来找许恩殊,“腿没事吧,还痛不痛?”
许恩殊摇头,“不是很痛了。”
林云瀚递过来一个袋子,“你哥给你买的,他有事,就让我帮忙跑一趟。”
有事自然是借口,虽不知为什么许恩殊不愿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廖择文也尊重她的想法,在学校从不和她打招呼,也不会来找她。
“谢谢云瀚哥。”
“嗨,小事儿。”
许恩殊提着袋子回到教室,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消肿喷雾,已经灌满热水的热水袋,还有几样她很爱吃的零食。
她偷偷拿出手机给廖择文发信息:谢谢哥哥。
廖择文没有回复,她也不在意,点开备忘录,置顶是一份清单,只见一起去买金鱼已被打上勾。接下来一条是国庆节一起出去玩。
许恩殊盯着这份长不见底的清单,眼神有一瞬晦暗。
高三的国庆假放前四天,对于廖择文来说和上学期间并没有太大不同,仍旧是不断学习,温书,做试卷,不过地点从教室转移到家中。
放假的第二天晚上,他正在房间温书,母亲来敲他门,“择文,恩殊来找你。”
廖择文放下笔,动手收拾试卷,有些诧异,许恩殊今年上高中后,倒又像从前一样开始找他玩了。他将卷子习题册放好后,开门出去,许恩殊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廖母榨的果汁在小口小口喝,她穿浅色棉质长袖,黑色长发披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乖巧。
廖择文眼神不自知变得柔软。许恩殊听见脚步声,抬起头,一看是他,脸上就漾起笑。
“哥,晚上好。
“晚上好。”
“吃饭了吗?”
许恩殊点点头,“吃过了过来的。”
廖择文坐许恩殊坐的沙发旁边的小沙发上,两人隔着些距离,许恩殊就往他那边挪了挪,“哥,你作业写完没有啊?”
“今天中午就写完了,怎么了,需要我给你补习?”
许恩殊眨眨眼睛,“哥,我来找你玩就不提这个嘛。”
廖择文不由得笑了一声。
“你既然写完作业了,可以明天陪我出去玩吗?”
许恩殊双手合十,漂亮的眼睛又可怜兮兮看着廖择文,她知他吃自己这套。
果不其然,廖择文问她,“要去哪里?”
“还没有想好,趁天气还没有冷下来,我们出去野餐?”
“都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许恩殊笑得娇娇的,“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夜半,廖择文口渴醒来喝水,看到许恩殊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说明天想去钓鱼。
她发了一个位置过来,是一个位于市郊的农家乐。
廖择文没有回答许恩殊发来的去这里怎么样,而是问:怎么还没有睡?
许恩殊:你不也没有睡。
廖择文:我口渴起来喝水。
许恩殊:那我也是睡了,刚刚才醒的。
廖择文拿许恩殊没有办法,只好拿哥哥身份压她:快点睡了,听话。
许恩殊:知道啦。
后面跟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包。
廖择文轻笑了声,查了查许恩殊发来的农家乐信息。离市区不算远,开发得很好,可玩性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这才放下心来,丢下手机睡去。
两人都不会开车,联系了顺风车,和司机约好9点出门,怕人久等,两人提前一些就下了楼。
廖择文很不喜没能让事情尽善尽美的感觉。上了车,思考起考驾照的事情,他确实马上成年,但马上高考,学习为重,估摸着还是没有时间练车,不由得幽幽叹一口气。
许恩殊听到了,凑过来,“怎么了?”
许恩殊今天穿着波点蓬蓬裙,嫌热,带的披肩塞在廖择文的背包里。裸露在外的手臂柔软的贴着廖择文的,作为关系亲昵的哥哥,最正确做法,应是摸摸妹妹的头,说没事。但廖择文只是说,“没事,别担心。”
他谈起别的话题,许恩殊是话很多的人,起一个开头就可以叽叽喳喳说很久,廖择文都认真听,时不时给回复,许恩殊有时候明明在讲这个,但联想到什么,就会开始讲别的事情,讲完后再绕回来继续讲刚刚没讲完的事,有时候记混讲到哪里,廖择文还会提醒她。
农家乐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候,许恩殊后来讲累了,靠在廖择文肩膀上睡觉。
有段路不太好,许恩殊身体被颠得晃来晃去,廖择文抬手揽住她肩。许恩殊裙子是吊带,瘦削肩头裸露在外,被廖择文大手没包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小声喊烫。廖择文只得把她放下,让她枕着自己腿。躺到廖择文腿上时,许恩殊醒过来,睡眼朦胧,仰头看着廖择文笑了笑,就又闭上眼睛。
廖择文把她掉到脖子前的头发撩起放到身后,声音里带笑的小声说了句,“娇气。
农家乐里还有一片葡萄园,许恩殊听说后很激动,简单和廖择文吃一点就跑去,两人摘完出来,又去租了钓鱼器具前往池塘。
说是池塘,大得像湖,初秋水草还丰茂,碧绿一片的旺盛生长着,看得人心情很好。
两人选了没人的地支起椅子。
许恩殊不是能静下心的性子,坐了四十来分钟就站起来,说要四处走走,廖择文盯着鱼竿,嘱咐她,“带上手机,别走太远,有事情联系我。”
许恩殊说好。
她没走几步,又被廖择文叫住。
廖择文把她的披肩递过来,“池塘边风大,穿上,不要感冒了。”
许恩殊哦一声,乖乖把衣服穿上。廖择文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渐渐走远的许恩殊,才坐回去继续钓鱼。
许恩殊没过多久就回来,她故意放轻脚步,从背后蒙住廖择文的眼睛,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问,“猜猜我是谁。”
许恩殊说话的热气喷在廖择文的耳朵上。他鼻间满是少女身上的清香,被蒙住的眼皮感到柔软的滚烫。
廖择文一直不开口讲话,倒让许恩殊不知下一步要怎样做合适,她正想把手放开说哥哥没劲,手被廖择文的手覆住。
廖择文握住她的手攥进手里,但很快就松开,“刚刚去那里了?”
“随便走了走,那边有好大一棵柚子树。”
“想吃柚子了?”
许恩殊身体仍然贴着廖择文的背。廖择文脊背宽阔,身体正向一个男人靠拢,许恩殊俯在上面,感到舒服。
“不想吃,但是想摘。”
“那等会儿去。”
“不给摘怎么办?”
“找人问问,要钱也可以。”
许恩殊下巴抵在廖择文肩膀,隔他耳朵很近的轻笑了一声,像小钩子一样抓挠一下他的心,“只要我开心就好,是吗?”
“当然,你是我妹妹。”
许恩殊攀上廖择文的肩,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廖择文的身上,声音听起来天真无邪,“哥哥,你对我真好呀。”
许恩殊不想钓鱼了,就隔远了些自己玩,在茂密的香蒲和芦苇间,她看到一只蚂蚱从面前跳过去,顿时眼睛一亮,蹑手蹑脚深入草丛,在快要捉到蚂蚱时,那只蚂蚱往前一跳,消失在草丛间。
许恩殊有些恼怒的磨磨牙,正准备退出去,又看到一只蚂蚱,在前方一些的位置,她又脚步轻轻往前走几步,快要到手时刚才的一幕再次发生,不过这只蚂蚱只是跳到另一根叶子上,还能逮到。
她来了兴致,一定想要逮到这只蚂蚱,廖择文不在身边,不必装出柔弱样子,她舔舔有些干的唇,蓄势待发的将披肩的袖子撸到手肘上方,
在终于抓到蚂蚱的时候,许恩殊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池塘边上,这不像市区公园里的人工湖,有围栏,木板将水和岸隔开,水边泥土湿滑,许恩殊一没留意踩滑,摔到水里,只来得及惊慌失措喊一声哥。
廖择文听到喊声连忙站起赶去。
池塘边缘水并不很深,只是许恩殊受到惊吓,惊慌失措下连呛好几口水,扑腾着倒离岸更加的远。
廖择文赶过来时,看到在水里扑腾的许恩殊,呼吸一窒,什么都顾不得,三两下脱下鞋跳下水。
他很快游到许恩殊身边,抓住她的腰,将人拖上岸。
许恩殊整个人湿透了,不住的咳嗽,眼眶红透,不断流出生理性眼泪。
廖择文不住拍她的背。
许恩殊缓过劲儿以后,一把抱住廖择文,将其肩膀的衣料都攥皱,毕竟还是小孩,溺水时候带来的恐惧让她心有余悸。
廖择文回抱住许恩殊,“没事了,没事了。”
许恩殊呜咽着,只知道喊哥,廖择文被她喊得心里难受,将她抱得更紧些,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许恩殊的,混乱不堪的在他耳边响着。
廖择文收拾了鱼具带着许恩殊回农家乐,路上原本上午多云的天气开始转阴,短短十来分钟,就下起雨,本就浑身湿透的两人这下更是狼狈。
落汤鸡一般回到农家乐里,廖择文开了间房。
拿着房卡上到楼上,雨越来越大,房间的窗户很大,能很完整看到窗外的树,绿影疏疏,雨打在树上的声响在安静的房间清晰可闻。
房间光线昏暗,外头的光景倒更亮些。
许恩殊将自己还在往下滴水的外衫脱下来。连衣裙湿透了,紧贴着她的身体,使她身体曲线一览无遗,光线昏暗,廖择文却觉得她比窗外的苍翠绿树更显眼。
他立刻收回视线,走进浴室,调试水温。
许恩殊也进来。浴室的灯被廖择文摁亮,白白的洒下来。廖择文只看许恩殊一眼就移开视线,等水热了,嘱咐她快些洗澡,便走出浴室。
廖择文下楼找老板,问他有无可以烘干衣服的东西,老板说有个取暖器,但是记不得放到哪里,得找一下,让廖择文稍等。
廖择文站在屋檐下看外大雨,雨下得突然,原在户外被淋湿的人不在少数,都纷纷往建筑物下赶。有几人在他身后大厅用服务员拿来的干毛巾擦拭身上雨水。他听到一个男人在小声抱怨,“都说了今天不出来玩……”
很快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有没有心,我很闲吗?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跟你出来玩,对我说这种话,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没有雨……”
廖择文在两人的争执声中思考起事情,眉都下意识轻皱着。
他没有出很久神,老板提着一个取暖器过来。
他接过,说,“谢谢。”
他走过那对还在小声争执的情侣,一路往楼上去。
他调试取暖器的当,许恩殊从浴室出来,仍然穿着那身湿得不能再湿的裙子。
下雨和溺水都在计划之外,他们都没有带多余的衣服,廖择文将取暖器开到最大,让许恩殊烤衣服。
许恩殊脖子上挂着毛巾,但她大概并没有好好擦头发,头发不断在往地上滴水。
她蹲在取暖器旁边,仰起头看廖择文,脸那么白,眸子又那么黑,头发湿漉漉贴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像从水里爬出来的妖精。
“哥,你快去洗澡吧,不要感冒了。”
廖择文拿过床头柜上的吹风机,“我没事,先给你吹头发,你别感冒了。”
见许恩殊还要说什么,他讲,“我身上衣服都快干了,你要不要摸一摸?”
许恩殊笑了笑,“你火气还蛮大哦。”
廖择文看着许恩殊,有几秒没有言谈。
他立刻在心底谴责自己,怎要这样想自己妹妹,觉她同自己说话像调情。
他打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充斥耳膜,一切相对的安静下来,他手下的头发慢慢从一条一条变成一丝一丝,更加的柔软,手心触上,像在摸上好绸缎。
关掉吹风机那刻,发觉除了雨声,一切都像与外界隔绝般安静着,只有许恩殊微垂的脖颈,柔软而惹眼的横在他的面前。
廖择文手指触上那截脖颈,如他想的一样温软。许恩殊转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的其余手指和掌心都抚上那截脖颈,那么小的恩殊,那么脆弱的一截脖子,是不是他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掐断。
“恩殊,你是大孩子了,以后和男生要保持距离,知道吗?”
“包括我在内。”
许恩殊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身边接触到的男生和影视剧里是有差别的,他们没有这么纯良,温柔,会那么全心全意爱你。”
廖择文说完皱了下眉,觉自己说得太多,教育妹妹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来,但是他实在不放心,他的恩殊,这么小的恩殊,如果被外面的男生哄骗着拉手接吻甚至去做更超过的事情,他是真的要杀人的。
无论天有无下雨,约的司机仍然按时来接了他们。
出发的时候许恩殊身上衣物已经干透,曾掉下池塘的是她,倒是廖择文比她更狼狈些。
从上了车伊始,许恩殊就没有讲话,廖择文以为她累了,也没说什么。要到四五天后,廖择文才意识到许恩殊是生自己气了。
并不能怪罪廖择文四五天后才知晓许恩殊在不高兴,他念高三,日程排得很满,很少能同许恩殊打到照面,面都无法见到,自然对许恩殊生他气一事无从得知。
是母亲告诉他许恩殊重感冒在家卧床休息一整天,他上门探望,才得以见面。
许母将廖择文带到许恩殊门口就离去,廖择文将卧室门开得大大的,确定不会锁上,才走进去。
许恩殊躺在床上,刘海被母亲用发卡别起来,露出来的额头上贴着散热贴,整张脸被高热熏得极红。
见到他,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迅速别开,等他走到面前,干脆用被子将头蒙起来。
廖择文坐在床边,“不想看到哥哥吗?”
许恩殊继续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廖择文坐了半分钟,许恩殊始终躲在被子里,怕她憋坏,他说,“那等你好了哥哥再来看你,好好养病。”
他正要站起,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衣摆。
廖择文回过头去,许恩殊眼睛含着泪,瘪着嘴看着他。
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让廖择文心里很动荡,连忙俯下身问,“怎么了恩殊?”
“你坏死了。”
廖择文在床边蹲下,为求和许恩殊平视,“我怎么了呢?”
许恩殊又不看他了,“你就是坏。”
“恩殊,你不说我怎么让你不高兴了,我怎么改呢?”
许恩殊从床上坐起来,眼泪还在往下掉,廖择文从旁抽了纸巾给她。
许恩殊本就因高烧头痛,这一哭更是难受,咳嗽几声感觉已耗尽所有力气,似要晕过去,廖择文眉因心疼皱起来,“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不好?”
“我都没说你错在哪里了。”
“让你不高兴就是错了。”
许恩殊哼了一声,眼泪还是往下掉,“只会说好话,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得你来哄我。”
“是哥哥不对,现在才知道恩殊不高兴了,不哭了好不好?”廖择文虚虚将许恩殊三指握在手里,“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对,让我有机会给你道歉并改正,好吗?”
廖择文几乎低声下气的哄求,终于让许恩殊觉得气消了些,但她依然从廖择文手里抽回自己手指,“我肯定也知道和男生保持距离,我又不是笨蛋,你干嘛要这么凶的跟我说,你搞的我像是那种很不知道分寸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没有分寸,所以这么说,我对别人根本不这样……”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
要怎么解释?廖择文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是怎么可以告诉许恩殊?
“哥哥错了,我不知道这句话会让你这么伤心,你原谅我好不好?”
廖择文重新将许恩殊的手抓进手里,同样只是虚虚的握住。
他从前也有将许恩殊惹生气的时候,那时候他可以将许恩殊揽在怀里哄,再往后倒退,许恩殊只有三四岁时,他可以去吻许恩殊带泪的眼睛。
时间分隔他们。
又不止是时间。
“哥哥,不要离开我……”许恩殊反握住那只手,很紧的抓住放到胸口处,“不要因为我长大了就丢下我……”
廖择文倾身抱住许恩殊,他想抽回那只被许恩殊攥紧的手,但是许恩殊用了很大的劲,他没能成功。
“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你就有,你说不要和所有男生关系太密,可是你是我哥哥也不可以吗?”
许恩殊像受伤的小兽,将头靠在廖择文的肩膀,她呼吸间灼热的湿气落在廖择文的脖颈,那片皮肤立马感到湿热,这湿热一路来到廖择文的心里,激起紊乱的跳动。
沉默良久,廖择文很轻摸一下许恩殊的头,苍白的重复那一句,“哥哥怎么会丢下你呢。”
过于激动的情绪耗费掉许恩殊本就不充足的精力,她情绪平稳下来没多久后就进入睡眠。
廖择文用湿巾细细擦去她额角沁出的汗,又检查一遍有无盖好被子,才从房间出去,顺便轻轻带上门。
从卧室外的走廊走到客厅,许母正在客厅看电视,廖择文同许母打了声招呼,面色平常说许恩殊还在睡觉,就离开。
他回到自己家里,母亲在客厅落地窗旁同人打电话,看到廖择文回来,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
廖择文进到卧室,一边脱衣服一边朝浴室走去。得庆幸他今天穿得很宽松的裤子,硬起来的阴茎没有顶出尴尬的轮廓。
他神色阴郁进到浴室,将内裤脱下时,硕大几把几乎是弹跳一般出来。
他打开花洒,冷水兜头而下,他就着冷水神情不耐的急切撸动着阴茎。
安静浴室里只有水声和他压抑的喘息声,不知多久他才射出来,他就着水将手上黏稠白浊冲洗干净,很重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并没有收力,脸一瞬间红肿起来。
但是一想到许恩殊那张红红的脸,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阴茎就有又要抬头的趋势。
许恩殊重感冒在家休息,等回学校上课已是两天后。她还有些轻微咳嗽,精神也不太好。她性格和长相都好,在班上人缘很不错,终于到学校上课,不少人都来对她嘘寒问暖,她打起精神和来关心她的人道谢聊天。到中午吃饭时间,她拿出手机,发现伊丽翠给她发了信息。
伊丽翠讲她早上遇到了周文莉和何淼,两个人对她冷嘲热讽一通后又说让许恩殊别以为不在一个学校了就能跑得掉。
伊丽翠劝许恩殊最近上下学路上小心一点:她不知道在哪里认了个大哥,现在认识好多小混混,我很怕她带小混混来找你麻烦。
许恩殊盯着伊丽翠发来的信息,眼神阴翳凶恶,她慢慢打字:好啊,让她们来找我,看是我的刀子快还是她们的拳头快。
她很快又全部删除,重新打字:好的,谢谢翠翠~我会小心的。
许恩殊:不过我也不能老让她们欺负我吧,我得报复回去。
大概因为是中午吃饭时间,伊丽翠也在看手机,很快发来一串感叹号。
伊丽翠:你要做什么啊,小殊,你不要乱来。
许恩殊:放心,我有分寸,她们是疯狗我可不是。
伊丽翠是她最好的朋友,许恩殊没什么好隐瞒的:周文莉不是喜欢我哥吗?
伊丽翠又发来一串问号,她在那边删删打打半天,发来一句,我下午放学了来找你。
“所以你的计划就是和你哥谈恋爱气她?!”
从隔壁二中赶来的伊丽翠在奶茶店和许恩殊一碰上面,就听到这个劲爆计划,她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不是你哥吗?!”
许恩殊很无所谓的样子,“又不是亲哥。”
伊丽翠欲言又止许久,还是决定劝劝好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考上这么好的高中,没必要再和她那样的人计较了,而且你这个计划,很明显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而且你因为这样的理由追你哥,对他也不公平吧……”
许恩殊想到廖择文,垂下的睫毛颤了颤,但很快,她一想到这么欺辱过她的周文莉,喜欢的人连她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最后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了,会多么生气。假想周文莉知道后的暴跳如雷带给她的快意很快再次将负罪感和恐慌很冲刷掉。
她对伊丽翠摆摆手,“相信我,我有分寸的。”
“我哥马上要升大学,我之前听我妈说,他大概率会去首都读书,到时候我就说我受不了异地恋分手好了。”
伊丽翠眼神复杂的看着许恩殊,觉得有些奇怪,许恩殊好像从没有想过廖择文会不和她在一起的可能。
她们从初一认识到现在也有三年多,又因为一起受过欺负,很有共患难的意思,无论心里怎么想,伊丽翠都绝不会说一句许恩殊的坏话,也绝对只做让许恩殊开心的事情。
最好她说,“那好吧,如果你遇到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两个人的能力一定比一个人大。”
许恩殊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好。”
许恩殊和班上几个女生一同到小卖部买零食,那时是在大课间,她没什么特别想吃的,拿了一盒酸奶,结完账到小卖部外等同行的女生。
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看向来人。
高个子男生笑了笑,“抱歉,吓到你了吗?”
许恩殊不露痕迹打量了下男生,觉得没有恶意,才说,“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之前在操场见过,我叫贺铎远。”
不管是去操场的次数还是在操场碰到过的人,许恩殊都多得数不过来,男生给的提示丝毫没起作用,她只能茫然的摇摇头。
“啊,没印象也没关系,我那天和朋友打球,差点砸到你,当时你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好好道歉。”
许恩殊这才想起来,放国庆节前的一节体育课上,她和同班的女生一起去洗手间,半路上杀出个篮球,虽然没砸到她,也给她吓好大一跳。
“没关系的,你当时已经道过歉了。”
“我想了很久,觉得只是道歉还是不够,要不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我请你去吃点东西?”
许恩殊本想拒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说,“好啊,但是我没有带手机,联系方式暂时加不了了,下午放学你来找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贺铎远连忙点头。
“我是……”
许恩殊还没说,贺铎远就将话头接过去,“我知道,你是高一5班的。”
许恩殊挑了挑眉。
几个同学从便利店出来,许恩殊跟男生道别,向同伴走去。
高一高二的学生不强制上晚自习,一般只有住宿生会在吃完晚饭后到教室写作业,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许恩殊磨磨蹭蹭的收拾东西的当,整个高一教学楼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她背上书包从教室出来,贺铎远已经站在走廊上,看见她,笑了笑。
许恩殊刚走到贺铎远面前,听到对方问自己,“想吃什么?”
“我家门禁蛮严的,我八点之前就得回去,就去后街吃一点,可以吗?”
贺铎远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后街原名不叫后街,不过在学校后面,又一整条街大多是餐饮类店铺,学生常去,给取了一个简称。
徐礼泽过生日,请一众好友在后街一家口碑很好的粤菜馆吃饭,廖择文同他关系十分不错,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徐礼泽好友一大堆,来了十一二个人,他今年生日不凑巧,赶上周三,明日还有课,不能疯玩,觉得很有些扫兴,只好叫上朋友们一下课就来吃饭,晚自习也请了假,准备吃完再去打打台球。
十来人吵吵嚷嚷吃着饭,顾忌明天还要上课,酒只点了三箱,喝点兴味。
不过林云瀚酒量浅还没分寸,还是喝多,搂着廖择文的脖子说些不着四六的话,廖择文左耳进右耳出,专心致志吃自己菜。
林云瀚突然使劲摇廖择文,“择文,你看外面,那不是恩殊吗?”
廖择文偏过头,透过店里落地窗看到许恩殊和一个男生站在一家奶茶店外。
男生一直偏着头同许恩殊说话,过了好几秒,才让廖择文能够辨认清楚,是贺铎远。
林云瀚显然也认出来了,不过看了眼廖择文脸色,没有说话。
徐礼泽端着酒杯从桌子那头走过来,结结实实给了林云瀚后背一下,“看什么呢!”
林云瀚被吓得咬到舌头,发出一声嚎叫,两人就打闹起来。
饭毕,一行人出发去打台球,有几个人有事情不能参加接下来活动,徐礼泽也都给叫了车。
但没想到廖择文也放自己鸽子,徐礼泽有些不高兴了,“啥事儿比哥们儿的生日聚会还急?”
“很重要的事,明年给你好好过。”
徐礼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撇撇嘴,“行吧,你要是忙完了还早也还是过来啊,”他贼兮兮的笑,“等会儿隔壁班花也来。”
廖择文笑了笑,“别贫。”
他转过身,笑容就消失殆尽,拿了手机拨电话,没响几声被接通,传来许恩殊母亲的声音,“什么事情呀择文?”
“阿姨晚上好,我刚刚整理东西找到一份学习资料,现在用不上了,就想着给恩殊,她回来了吗,我给送过来。”
“她还没回来呢,说是跟朋友出去玩了,你知道嘛,我不太管她的,本来学习就累累的,跟朋友出去玩玩也好。”
“好的,那麻烦阿姨等恩殊回来了给我说一声好吗?”
“我等会儿让她来找你,我先提前替恩殊谢谢你啦,有你这个哥哥真是太好了。”
“没关系的阿姨。”
廖择文回到家里,母亲在沙发上敷面膜。
“聚会这么快就结束了?”
“有点事情,提前回来了。”
廖母便不再过问。
廖择文写了两张卷子,到快十点,手机收到许恩殊发来的信息,说过来拿资料。
廖择文拿起资料出卧室,打开客厅大门,许恩殊站在门外,应该是刚洗完澡,发尾还有些潮湿,身上散发很温馨的沐浴露甜香。
“刚刚给阿姨打电话,她说你还在外面玩,和谁玩到这么晚才回来?”廖择文嘴角有很淡笑意,像是只是开个话头同许恩殊闲谈。
许恩殊不看廖择文,“就是跟朋友啦,饭吃得有点久,回来就迟了。”
许恩殊接过廖择文递过来的资料,厚厚一叠,被他用收纳袋很整齐装着。
“谢谢哥。”
“小事。”
“很晚了,快去写了作业休息吧。”
许恩殊点头,“晚安,哥。”
贺铎远不知从哪里搞到了许恩殊的联系方式,每天早中晚不断发来信息,许恩殊快烦死,要么敷衍的回要么直接已读不回。
徐礼泽作为学生会副会长,很拿得出手的家世和长相都让他在学校和廖择文一样出名,饶是许恩殊才刚上高一,也认得他。那天在食堂听他同人聊天,讲过两天生日,要请一帮朋友到后街吃饭。
和贺铎远吃饭那天,她专门挑粤菜馆对面的奶茶店买饮品。没道理廖择文没看到她。之前那么凶的对她说什么不要和男生距离太近,还以为被他撞见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
既然贺铎远没了用处,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只是没想到许恩殊不回复贺铎远发的信息,他会找到班上来,她正好坐窗边,贺铎远往窗户那一站,躲也躲不及。他来约她周末去吃饭。
许恩殊心里白眼快翻到天上去,很想问他不是高三学生吗,不专心备考天天想着泡妹。当着一众同学的面,许恩殊不好说太多,想着正好趁周末见面的时候把话说清楚,就答应下来。
会遇到廖择文是意料之外,她确实很想让廖择文撞到她和别的男生单独出行,但是真的发生了,和廖择文对上视线那一刻,她又害怕了。
廖择文和林云瀚一同到市中心一家商场买教辅资料,那家商场4楼是一家很大的书店。他们逛了好一会儿,买完资料下楼,没成想会碰到许恩殊和贺铎远。
贺铎远起过追许恩殊的心思,林云瀚后来也知道了,他看到两个人走到一起,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皮笑肉不笑道,“贺铎远,你人际关系搞得蛮好的嘛,我们家恩殊小妹你都认识了。”
许恩殊和廖择文对视过后就低了头,自觉站到了廖择文身边,听到林云瀚这么说,便小声解释,“之前贺铎远打篮球差点砸到我,叫我来吃饭是为了赔礼道歉的。”
“哦哟,贺铎远,我之前看错你了嘛,你还蛮大方嘛,给人赔礼道歉都是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林云瀚阴阳怪气完,看了眼始终没有言谈的廖择文,说,“正好,我跟择文也正准备找地方吃午饭,那就一起吧。”
心思各异的四人排了会儿队,走进身后那家装修华贵的餐厅。
有服务员领他们就坐,递来菜单。
贺铎远接过,递给许恩殊,语气很温和,“恩殊,你来点吧。”
许恩殊接过菜单,马上递给了廖择文,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哥,你点吧。”
廖择文终于说了今天见面后第一句话,“你来就好。”
许恩殊问过坐在对面的林云瀚和贺铎远忌口,点了几道菜,之后贺铎远和林云瀚也点了几道。
等菜的当儿,林云瀚开了话头,贺铎远不理他,廖择文不讲话,只有许恩殊接他的话,他快感动哭了。
许是许恩殊也在讲话,贺铎远过了几分钟终于加入话题。聊到水果,贺铎远讲,“恩殊,你是不是很喜欢吃草莓,我看你之前买好多,牛奶也只喝草莓味。”
林云瀚原本因为许恩殊讲的水果冷笑话乐不可支,一下就笑不出来了,眼睛看向廖择文。
桌上有一秒寂静。
“恩殊,”廖择文声音仍似他平常里说话平稳,他嗓音沉而有磁性,听他不急不缓讲话是种听觉享受,“你什么时候跟贺铎远这么熟了。”
“没有很熟。”许恩殊莫名感到忐忑,她看向贺铎远,“你记错了,我没有很喜欢吃草莓。”
贺铎远较起真,“为什么撒谎,你明明就喜欢。”
贺铎远鼻子出了点油,眼镜往下滑,他伸手去推,很平常的举动,许恩殊却感到滑稽,她胃里毛毛的,很想跳起来离开这张餐桌。
廖择文的手搭上许恩殊的肩,手包住她的肩头,“我想我的妹妹有今天喜欢吃草莓,明天又不喜欢吃草莓喜欢吃橘子的权利。”
贺铎远像是终于忍不住了,提高了声音道,“什么妹妹,又不是亲的,管得这么宽,廖择文,你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啊。”
“贺铎远,够了。”许恩殊嘴角压下去。
一顿饭吃得都觉扫兴。
饭后,贺铎远要送许恩殊回家,被廖择文回绝,他站在许恩殊后面,双手放在许恩殊肩上,本就人高马大,衬得许恩殊更是娇小。
廖择文:“我妹妹马上要期中考试,最近都忙着复习,你还是不要来找她的好,是不是呢?”
贺铎远还没有说话,许恩殊点头,“都听哥哥的。”
廖择文叫了车和许恩殊回家。一路上,廖择文都不说话,许恩殊忐忑不已,到下车的时候,她已经在掉眼泪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
“哥,我知道错了。”
“错什么了?”
廖择文这样问许恩殊,又不给她回答机会,“别人差点用篮球砸到你,请你吃饭作为赔礼道歉,你去了,就这么简单,错在哪里。”
“好了,别哭了。”廖择文双手捧住许恩殊的脸,用拇指指腹擦许恩殊脸上的泪珠,不知是许恩殊太细皮嫩肉,还是他力气太大,许恩殊眼下和眼尾那片皮肤被他擦得绯红。
他盯着那片发红的皮肤,“恩殊,哥哥跟你讲过的,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撒谎,你实话实说,哥哥生什么气,对不对?”
许恩殊心里咯噔一下,她不清楚那天她和贺铎远去后街吃饭,廖择文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
“我……我不会对哥哥撒谎的……”
“好,我相信恩殊,”廖择文手指扣住许恩殊下巴,抬起她的脸,让他们能够对视,“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要坏了。”
许恩殊吸了吸鼻子,点头。
廖择文很轻笑了一下,刮了一下许恩殊的鼻子,“为这么点事就要哭鼻子,娇气。”
林云瀚原本想着大好周末,买完教辅资料再叫廖择文到家里打下游戏,岂不美哉,半路杀出贺铎远和许恩殊,计划泡汤,他也不生气,廖择文有多重视许恩殊,他们一起长大的,他很知道。
他刚坐上回家的车就劈里啪啦给廖择文发信息:这贺铎远他妈的脑子长几把里了?我们家恩殊才多大他就想泡。我刚刚真想扇死他。
廖择文到家了才看到信息,他喝了两杯冰水,火气已经下去很多,打字回复道:谁家的?
林云瀚:……
林云瀚:你家的你家的。
林云瀚:廖择文你真的心眼比鸡眼还小!
小六正坐在地上打游戏,听见门砰得被关上的声音,吓一跳,游戏也顾不得,丢下手柄站起来,看到上午精心收拾过的贺铎远眉眼间戾气很重的走进来。
“咋了啊?”
“他妈的,傻逼林云瀚和廖择文!”
小六在隔壁三中念书,对这两个人名感到很茫然,只得一个劲儿问到底怎么了,贺铎远又骂了几句,感到气消了些,简单和小六讲了来龙去脉,小六气得很,马上给他哥小五打电话。
小五、小六、贺铎远是初中同学,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小五不是学习这块料,初中毕业以后去念了职校,功课搞得一塌糊涂,倒是在校内校外认识了一大帮不学无术的混子,听到小六说有人半路截兄弟的看上的妞,气得当场要找大哥给贺铎远讨说法。
贺铎远给吓一跳,他毕竟当了这么多年三好学生,混子拿刀拿棒打人那套是万万接受不了的,但是拦得太晚了,小五刚认的大哥就在边上,并且这两天闲得抓屁吃,马上就招呼了左膀右臂要来贺铎远家想办法。
贺铎远好说歹说,才把人拦住,叫到外面去吃烧烤,要被他爸妈知道他带这么一帮混混到家里来,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贺铎远和大哥,小五,小六,大哥的左膀右臂喝到晚上七点多,贺铎远喝大了,拿出手机给几个人看许恩殊照片。
小六眼睛都看直了,“哥,长这么正?!”
贺铎远颇有些得意,“漂亮吧,我当时在操场上一看到就移不开眼了。”
“那个什么廖,真他妈不是东西,我哥看上这女的,那是她福气!”
贺铎远不讲话了。
从贺铎远点出许恩殊照片那一刻,手机就到老大手里去了,老大又看了两三秒,才把手机还给贺铎远。
“铎远啊,你信哥不?”
如果想要和什么人迅速的搞好关系,那就请他去吃饭喝酒,人在酒后飘飘然的情况下,会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人间天堂,充满鲜花,蛋糕,足够温暖,美好,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没有什么地方是到达不了的,而人与人间也不是什么孤岛,而是手牵手的兄弟姐妹。
贺铎远显然此刻就在此境地了,他和大哥第一次见面,但大哥这么揽着他肩问的时候,他就很激动的点头,“我信。”
“那这事儿交给哥,我给你搞定了。”
贺铎远感动了,“哥……你真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诶,都是兄弟,不讲这些,”大哥把自己和贺铎远的杯子都满上,“来来来,干了!”
贺铎远举起杯子,慷慨激昂,“干了!”
许恩殊在一个星期后又见到贺铎远,她已经有点烦了,但还是竭力维持好脸色问贺铎远有什么事。
“后天我过生日,会办派对,你愿意来吗?”
“抱歉,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来不了。”
“期中考都过去了,你还忙什么呢?”
许恩殊脸上挂起假笑,“如果我有空的话,会来的。”
贺铎远撇了下嘴,“到时候你肯定会说没空。”
他从包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到许恩殊面前。
画面很摇晃,许恩殊用了几秒才辨认出来这是学校不知道那栋教学楼去天台的楼梯。
拍视频的人走完所有楼梯,到一道门面前,这原本应该锁上的门此时开着一条小缝,他拉开门,露出的天台上站着几个人,是林云瀚、徐礼泽、廖择文。他们三个似乎在谈论很有趣但不太妙的事情,因为林云瀚和徐礼泽脸色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廖择文正对着大门站着,听到声响抬头,镜头因此把他记录得很完整。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神态和平常温和稳重的样子大不相同。
许恩殊还想再看下去,贺铎远点了暂停。
“视频是我拍的,你不好奇他们在聊什么吗?”
不等许恩殊回答,贺铎远就继续说,“跟你有关系。”
“我可以自己去问我哥。”
贺铎远把手机收起来,“他肯定不会告诉你的,你来我的生日聚会,我把视频发给你。”
许恩殊想了想,说好。
许恩殊知道贺铎远在蒙他,廖择文绝不会在背后和朋友以不怀好意态度提及她,她很清楚廖择文有多爱护她,但她确实十分好奇廖择文他们在聊什么。
她见过廖择文站在颁奖台上对着镜头微笑的样子,见过他作为优秀学生在礼堂发言,见过他站在父母身旁,接受别人的夸赞,她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廖择文是那种品学兼优的学生。但品学兼优的学生不会抽烟,不会以权谋私打开严禁学生上去的天台的门。
以防万一,许恩殊出发前往聚会前给伊丽翠打了电话,说如果她晚上十点还没有回去,就来接她。
许恩殊想了很多,但独独没有想到会遇到廖择文。
许恩殊跟着服务员到贺铎远说的包间门口,还没有推门进去,廖择文和徐礼泽勾肩搭背的从对面包间出来。
三人对上视线,都愣一瞬。
许恩殊有点想要晕倒,怎么会三番两次巧到这种地步?
廖择文走过来,“来这里做什么?”
许恩殊扣着手指,“朋友过生日。”
廖择文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声音沉了些,“那个朋友?”
许恩殊还没来得及回答,贺铎远从门里出来,看到许恩殊惊喜的说,“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好下去接你……”
贺铎远话还没有说完,看到廖择文,他停顿的功夫,听到对方说,“铎远,这么不够意思,过生日邀请我妹妹不邀请我?”
他只好假笑道,“要不要一起过来坐坐?”
徐礼泽和贺铎远也认识,早在贺铎远出来的时候就凑过来,他不知道三个人之前的事情,只单纯以为是碰到了,听贺铎远这么说,便兴高采烈道,“行啊,我下去接个人,等会儿过来找你们喝几杯哈。”
廖择文跟着许恩殊进了包间,里面热闹非凡,有几个人围在卡座在玩国王游戏,另外两三个看起来像混社会的男生正捧着麦在鬼哭狼嚎。
三人一进包厢就吸引了沙发上所有人的目光,那边唱歌的男生也有一个走了过来,他递来两杯酒。
“你就是许恩殊吧?你本人比照片还好看啊,怪不得铎远这么喜欢你,我算是他大哥,你也喊我哥就成。”
站在许恩殊身后的廖择文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男生,等男生说完话,他伸手接过酒,“你好,我是许恩殊的哥哥。”
老大笑了笑,“你好。”
小五把贺铎远扯到一边,“她哥怎么还来了?”
贺铎远也很烦躁的样子,“点背,在门口碰到了。”
“啧,这人可够烦,”小五眼睛转了转,想出个妙计,“这样,等会儿我招呼老大和小六一起灌他,等他醉了许恩殊还不是你想带就带走了?”
贺铎远拍拍小五的肩,很感动的样子,“小五……”
小五也拍拍他的,“嗨,能为兄弟的爱情两肋插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恩殊落座后,加入了玩国王游戏的队伍,这几个人都是学校里的,没胆量玩太过,惩罚最过分也就是两个人抱一抱,在廖择文的接受范围内。
一个自称小五的男生问廖择文要不要喝会儿,廖择文说好,他就拿来骰子。他以为廖择文这样的,随随便便就能赢他,给他灌趴下,没想到几回合下来,倒是自己和小六喝得多。
小五只好摇来老大。
老大练过,跟廖择文一个组的小五或小六又老是故意输,这下终于是廖择文喝得多了。
许恩殊玩游戏归玩游戏,不时的会偏头去看廖择文,好几次都和对方对上视线。她一边安慰自己廖择文又不是她亲哥,没权利管这么宽,心里又一直很发怵。
许恩殊这把拿到的号码牌是9,正在走神,听到有人问谁是9,她举了举手,坐在对面的男生举着国王牌嘿嘿笑了两声,“9号找个男生牵十秒钟的手。”
这个惩罚对于许恩殊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廖择文在场。
除了廖择文,她还敢有别的选择吗?
许恩殊站起来走到廖择文边上,白白净净的手伸向他,“我游戏输了。”
廖择文伸出手,很绅士的给许恩殊握住。
那边几个人并不知晓他们关系,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早就没有人唱歌了,贺铎远在几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倒计时喊声里咬牙切齿。
廖择文酒喝了不少,身体在发热,和许恩殊交握的掌心源源不断向她传送热量,烫得她心悸。
这十秒钟莫名其妙变得漫长起来。
徐礼泽端着酒杯从对面过来时许恩殊刚坐回去。他看到廖择文几人在玩骰子,就兴致勃勃加入。
他坐到廖择文身边,闻到浓重酒气,“怎么喝了这么多?”
小五和贺铎远对视一秒,小五哈哈两声,“玩骰子开心嘛。”
他依次给所有人满上酒,“走一个走一个。”
徐礼泽率先举起杯子,“那就祝铎远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又玩了十来局,廖择文察觉自己有些喝多,和贺铎远提出告辞,他要走,肯定得把许恩殊带走,许恩殊一看他招手,跟周围的人说了声就走过去。
廖择文将手搭在许恩殊肩上,“太晚了,我们该回家了,你跟贺学长说一声。”
许恩殊就说,“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先走了。”
老大噌的站起来,“这还早呢,急什么,铎远一年可就过这一次生日,再玩会儿。”
贺铎远和小五、小六也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