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为牝牡
又是这个梦，羊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她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不消片刻，本就残破的土地寸寸龟裂，裂纹直逼她的脚下，羊目不得不后退。
她抬起头，等待着那个“人”出现。
山脊是它的肩，山坳掩埋着它的头颅，它从沉睡中苏醒，在黄昏与黑暗的交界间。
大地崩裂发出轰隆声，一只土黄色的巨手从缝隙中伸出，掀翻一片巨石，黄沙弥漫。
接着是它强健的肩脊，鼓涨的肌肉也是黄色的，光光的圆浑脑袋上没有一根毛发，一双悲悯的眼低垂。
一副完美的人类躯体出现，那是——巨人。
巨人的右手握着一柄青铜巨钺。
与人类的不同的是巨人的下身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羊目一开始以为它是女性，但它也没有乳房，肩宽腰窄，肌肉明显。
如此场景羊目已经见过太多次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平静，她静静等待着它的旨意。
巨人张开嘴，吐出一口粉红滑腻的东西，对于巨人来说是一口，但对于羊目来说却一点也不少，她眼看这那堆诡异的软软的东西蹦蹦跳跳地聚拢成一座小山。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羊目连忙退后，粉红散发出阴冷腥臭之气，羊目忍不住捂鼻干呕。
神灵第一次显露出它的可怖，但也从未可亲，或许敬畏从来都是与恐惧并存。
巨人嘴角鲜血直流，羊目胸腔起伏，它说：“孩子，我的孩子，去那里，去七星……”
羊目瞬间惊醒，她立马从床上坐起，一双杏眼浮现血丝：“郢都，我已经来了。”
数月后是她继任羊家家主的典礼，可是她却不顾母亲的反对执意去七星宗寻找小小年纪就被高人看重进入宗门修炼的胞弟羊殳。
个中缘由，不仅是她的不服气，对这个多年未见的血亲的复杂思绪，更是因为这个梦。
月前第一次做梦，她在沣曹木犀园午憩。梦中巨人只是给她模模糊糊的指引，她有预感，这个七星肯定是指的七星宗。
可是巨神所指引的方向到底是在哪里呢？
无论如何思考都没有头绪，羊目决定先下床吃早饭。
“樊嫂，张婶，早啊。”
“小王，有饼子没？”
“再来碗粥，谢谢啊。”
用完早膳羊目又背着手来到了马厩：“马二，早上好啊，别紧张，我就是问点事。”
羊目凑近了独眼马夫身边：“听说你来郢都挺久了，有没有见过一个很大很大的巨人，嗯……或者听说过。”
“这……”马夫迟钝了下，羊目：“但说无妨。”
“羊姑娘，你要找巨人，那实在是到处都是啊。”
羊目没先到线索来得如此容易，连忙支楞起了耳朵，马二接着说：“三岁小孩都知道郢都四城门，东西南北四面皆塑有巨人立像，保佑方江域风调雨顺。”
羊目：“……”果然没人知道。
羊目摆摆手示意自己走了，马二在羊目身后追道：“羊姑娘，我就说一句啊，既然我们同在公主府下承恩，还是要认真做好手头的事吧。”
……
“你你你！说了不会收的，死乞白赖地干什么呢，还天天来！听好了啊，再说一遍，我们铁衣宗不收无资质之人。”黑衣道童左手一柄长长的笤帚，右手叉着腰，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傲气得不得了。
身穿麻布短衣的青年立即谄媚地撑开差点被闭上的大门，一颗脑袋使劲往里面挤：“小仙君，不必如此无情吧，看在我持之以恒来了这么多天的份上，麻烦帮我叫你们掌门过来呗。”
“第一，我不是仙君，只是个看大门的，第二，你还好意思说，在郢都的地界，你的名气已经臭了，谁叫你天天骚扰各大门派的！都说了，不收不收，这是掌门早就嘱咐的，我，四灵根，入门派七年了，连练气一层都没法突破，你以为灵根是干什么用的，仙凡本就有别，别做这痴心妄想的春秋大梦。”
哐当一声，铁衣宗漆黑色的大门紧紧闭上了。
不消一刻，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黑衣道童翻了个白眼，继续扫自己的地。
秋季正是落叶的季节，地上散落的黄叶格外多，道童努力屏蔽令人心烦的咚咚声，闭上眼默念：道心、道心，都是磨练。
扫帚突然扫到了什么大东西，一下子动不了了，道童睁开眼睛一看，是一双玛瑙点缀的黑色皮靴。
“哎……掌门，您来了。”
来人一袭黑色坠地练功长袍，正是铁衣宗的掌门人：“那个人今天又来了？”
道童不敢再有散漫神色：“可不是嘛，日日来骚扰，伤害无辜凡人却也是我铁衣戒律不允许的。”道童瞧着掌门的表情，小心翼翼发问：“那，您这是改主意了吗，要不我再把他给请进来。”
掌门大手一挥：“不必，是叫周细微吧，真是人如其名，倒是有毅力，可惜呀，可惜，天资是本，若没有了合适的根骨，再卓越的品性也不济于事。”
“就这样晾着吧，时间一长他自己就会离开的。”
“遵命。”道童抱拳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