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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

 

州巳握着陈延的手腕驾轻就熟将他压在沙发上,还屈膝抵进他两腿之间,作势就要吻上去。

陈延额上遍布了层隐秘的冷汗,双唇近在咫尺时他血压骤升赶忙挣开州巳,等回过神才恍然刚刚行为太过突兀,“……”他垂眼匆匆扫过沉默坐在沙发上的人,看见他头发还湿着。

陈延取了干毛巾回来时,州巳还是坐在沙发上,他没有看他,只缓缓站起身,朝卧房走去,陈延近几步叫住他,同他保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擦干再睡。”

州巳接过毛巾,一声不响地把头发揉到半干才开口,“谢谢你,陈先生。”

陈延的心一下子惊跳起来,面上却又尽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勉强笑了一笑,右手下意识隔着西装搭上了腰后的枪,“不用。”

州巳抬头看着他僵硬的笑容倒憋不住笑了,“穿帮会扣工资吗?”

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握枪的手一紧,陈延错开他的眼神,视线落在他手里的毛巾。

“他向我介绍过你,道歉会那天我就认出你来了,所以在我这里穿帮应该没什么吧?”

“……”

“你手上有伤么?”他看着陈延手上的小羊皮手套又问。

“嗯。”

“所以一直戴着手套?”

“嗯。”

“夏天怎么办?”

“还没到夏天。”

“也对。”见陈延脸色难看,州巳便随口换了个话题,“那他怎么说?今晚是要你留宿么?”

“老板并没有提这种要求,我只是来配合出镜,仅此而已。”

“出镜?”州巳回房间换好睡衣,替陈延倒了杯温水,同他像朋友一般寒暄起来,“直播人气不够,还要炒作么?”

“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我要怎么配合你?”

“今晚已经配合过了。”陈延如实答道。

“下一次什么时候?”

“这无需你担心。”

“今晚你要走么?”

“嗯。”

“可照这么说,狗仔还在吧?”

“那是自己人。”

“那我送送你。”

“不必麻烦。”陈延起身回绝。

“好吧。”州巳笑着朝他摆了摆手,“下班早点睡。”

州巳说这话的时候,陈延并未为此留步,可等带上门,他却走不动路了。

晃晃荡荡挂在半空的月亮被云雾柔弱了光晕,陈延想不通,为什么那双眼睛湿润时竟格外闪烁……

直播第四天。

“如果您乘机时被安排到安全出口的位置,一旦飞机遇到紧急情况,您知道该怎么做吗?”

【网友a:知道!赶紧坐到机长身边!/害羞*

b:as下次能不能设计一款让机长能在客舱开飞机的飞机,公司发展这么多年了没有一点长进,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c:什么紧急情况?耶耶机长经过我的座位吗?

d:嗯……如果是耶机长的话……

榜一:嗯…有点难办,只能等下飞机教训一下机长了。

网友e:什么?下飞机做机长??

网友f:知道了,下次飞机遇到紧急情况下飞机就教训机长!!!

网友g:靠,飞那次走早了,忘了教训机长了!】

州巳看不见弹幕,他还坐在安全出口靠窗位置一本正经地讲解,“安全出口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民航对于乘坐安全出口的人群有严格的筛选要求……”

然而无论州巳再科普什么,他的学生们早都心猿意马,直到他起身示范如何释放滑梯时,直播间的话题才算被拉回正轨。

然而只是对一秒二十万的感叹而已。

很快大家的重点就转向了州巳跳滑梯的动作有多标准有多完美有多直戳人心。

科普结束,又到了答题环节,州巳每次看弹幕都好像在开盲盒,自己分明是正儿八经直播,一看评论活像擦边直播间,州巳实在绷不住了,他边监督学生答题边杜绝一声声老公的呼唤。

【网友:为什么不让我叫老公?是因为你老公会生气吗?

:二公子有什么好生气的,难道耶耶机长真的是他老公吗

:我一直都觉得耶耶机长是二公子老公啊

:姐妹们出息了,都有和林氏二公子抢老公的资本了

:当然了,晚上你们谁都别答题,我必须让冀运的少爷给我舞一曲

: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看清了吧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配文:什么身份?

网友:夺?夺少个?一个飞机夺少钱?

:一个飞机八万八!!!

:多少?你说多少?

:榜一是谁?二公子有竞抗了?

:榜一是二公子吗难道?

:二公子刚才不是我要抢你老公的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看到一架飞机八万八的天价后,州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话的语速都不自觉加快倍,可一张嘴就是说不过榜一点礼物的一根手指,“别刷礼物,大家别刷礼物!公益直播!公益直播!”

榜一:特权大飞机x10

接连不断的礼物特效致使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工作人员拍手叫好,然而屏幕里州巳急得都要鞠躬了,这是刷了多少钱啊,怎么能让人这么刷啊?后台怎么还不关闭打赏功能啊?这话他敢想不敢问,忽然直播间又跳出一个匿名用户,大手一挥:尊享长江k533联名苍穹逐梦x100

无数网友的手机被酷炫的特效一度刷的闪退,弹幕爆炸的同时直播间人气也再创新高。

【网友:!!!!!!!!这什么玩意???

:这玩意九万九一个啊!!!

:多钱?多少钱????

:谁啊这是!!!!】

999万,刷礼物刷了999万,州巳这回真就90度鞠躬,嗓子都要喊冒烟了:“别刷了,真的不要刷了!”

匿名新榜一:嗯

一句嗯之后,他真就停手不刷了。

【网友:这么听话?

:二公子?

:这肯定是二公子!

:二公子有危机感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二公子也太听老公话了吧?

……】

州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直播到尾声,摄像头拉远,州巳五句话走完最后流程赶紧下播,以为闹剧告一段落,却没想这才是闹剧真正的开始———

直播结束没多久,就有一个账号在平台上发表出两张截图:州巳站在滑梯旁鞠躬的时候摄像头动了一下,二楼围栏后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一闪而过,等镜头拉远州巳准备下播,直播画面恰好可以看到刚才二楼围栏后的人就是归林。

不等as投流,两张截图浏览量就已赶压各大热门,当晚流量高潮节点之后一小时,营销号和各大花边新闻网站发力,直接将《二公子恋情实锤》顶上头条,环世科研惨遭中美联合抵制的热度也被轻而易举掩盖过去。

近来归林日不暇给席不暇暖两天一夜都未曾合眼,这边才刚攀亲带故查清elect公司新飞机出厂交付一事,那边环世科研gwt国中子公司就因涉嫌存在违规失信行为而被空军后勤部采购供应局“暂停全军物资工程服务采购活动资格”。

归林作为法人,避无可避被请到市监察委喝茶。

“林总,据我们调查,gwt子公司d于2038年参加空军战略部队下属一家科研院校项目招标,中标价格为1350万元,中标后因合同内容未明确验收方法与指标,政府以及军方验收人员与d工作人员产生争执,闹得很不愉快。”

“2038年?那时候我还不在s市,和当时的d攀不上关系。”归林双手叠搭膝间不卑不亢道,“更何况,1350万金额不大,对公司业绩影响较小,这事我在军中也有所耳闻,军方与企业争执不下,最后还是d主动放弃该笔订单并承担了所有损失。”搁下茶碗,他抬目看向坐在身前的人,“齐主任,人老了是容易怀旧,但到底您身体健朗,还不到退休的年纪。”

“是啊。这一上年纪,是越来越想从前的那些老朋友,”齐志长啜了口茶,回味无穷似的啧了两声,“严老当了几十年的s市市长,寿辰佳节年年高朋满座,可回乡几载,谁人还记得当年那个德高望重的老市长呢?”

“世俗之间有利便图无利则避,但像齐主任这样重感情的人,肯定不时就要去看望严老吧?”归林面沉如水,只渐浮眼底的戏谑让人以为他在笑似的,“听说严老近日新得一盆赤楠树桩爱不释手,也不知是谁送的?”

“哟,林总也去探望严老了?”齐志长一拍大腿,“这不巧嘛!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就喜欢侍花弄草,严老退休清闲,也好这些……”

“是么?那您太太和您也一定是同道中人吧?我前日还在西牌楼的园艺展上碰见过她,您太太是姓邓?”归林忽而敛目叹息,“记起幼时见过的一位叔叔也姓邓,同他很是投缘。”话落稍顿,归林眉宇轻收又叹一声,“只是造化弄人。”

齐志长面色一暗,无话可接只能连声称是。

邓国祥。

他的岳父,十年前突发脑溢血死在了长春监狱,从那以后,他太太邓丽娟就着魔一样迷上了打麻将,好在她为人精打细算,牌打得不大,每场下地输赢只有一两百元,可即便如此,每每输钱她都十分心疼,回家又要唠叨许久。

因此,她没有什么亲近的牌友,可她从不缺打牌的人,就像她的工作一样,虽然从不去工作,但每个月公司的一把手都会把工资一分不少的送过来。

只因为她有一个靠得住的老公。

邓丽娟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官太太,可齐志长到底有愧于她,毕竟邓国祥是他得了严老市长和某位书记授意而铲除的人。

这件事他一辈子都不敢和邓丽娟坦白,从那时开始,他就与林氏踏上了同一条船。

齐志长无意找归林的麻烦,只d一事实在是大势所趋,新市长表面上自诩一钱太守两袖清风,暗地里却背靠军警两座大山赚了无数黑心钱财,自然,钱不是白挣的,出头鸟是必须要当的,于是首当其冲的只能是被新市长赚了把柄在手里的齐志长。

难,实在是难。

齐志长两边都不能得罪,d有问题不假,可哪个大企业没问题呢,难不成他还真派调查组下去吗,调查组里掺上一两个理想主义的愣头青不好管束,把事情弄麻烦了倒难收场。

所以他思前想后,决定从历年案例中翻出个无伤大雅的事和归林公对公地见一面给归林提个醒。

可归林刚刚那两句话什么意思?是拿他太太和他的公职敲山震虎?就因为自己拿这不痛不痒的事作引请他来喝茶了?

怎么想怎么不对,于是齐志长从长计议,喝光了一碗茶,才试探地问:“西牌楼?”

“嗯,那地方可谓历史悠久啊,严老没和您提起过么?他年轻时候常去那的三佳茶馆。”

西牌楼、严老、怀旧。

严老提起过什么?

齐志长回忆起来,前些日去探望严老,他似乎同自己聊了几句家风一类的话。

家风。

齐志长茅塞顿开,眼睛一亮看向归林,“知道,知道,我也常去,记得三佳茶馆的老板好像姓张?”

“是姓张。”归林笑了,“那的豆汁儿别有一番风味。”

“之前喝不惯,现在倒是惯了。”齐志长接道。

“您喝惯了是好,只可惜,我听您太太说那三佳茶馆要闭店歇业了。”

“怎么会这样?”

“西牌楼不是要拆了?”

“要拆了?”

“嗯,便是您太太同我讲的。”

话点到这儿,齐志长才算是将将明白归林的意思——老张家嫌那祖宗碍眼,要挪走。

他虽早已习惯和半官半商的资本打交道,但张氏所求还是令他大跌眼镜。

这祖宗放着又能怎么样,当初认祖归宗简单,今时今日要把祖宗体面的请走谈何容易。

归林肯帮他们开这个口,恐怕不是想卖张氏个面子这么简单,齐志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然又想到邓国祥。

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手机嗡嗡地响了,低头一看,是邓丽娟打来的第二个未接电话。

“那今天就先这样?”齐志长挂断电话,示意秘书送客。

归林起身先离,等上了车,司机说有人给他送来几样东西搁在后座——归林打眼一瞧,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牛皮纸袋子,里面大概是齐志长送的礼。

“那人长什么样子?”

司机想了想回答说:“听声音很年轻,他戴着防晒面罩看不清脸,穿着送外卖的衣服。”

“?”归林打开袋子,看见一份精致的茶点上面贴着一张便签:好久没见,想你。

好久没见?

便签翻了一面,也没看见署名,归林掀眼要问什么,却恰巧于后视镜中捉到司机心虚的目光。

“什么好久没见?”一抹微不可查的狐疑飘过眼底,归林收起便签纸宠溺地笑了,“昨天不是才陪他吃过午饭?他骑摩托来的吗?”

“我没有仔细看,也许吧,他是走过来的。”司机模棱两可。

当时是中午十二点半。

政府在黄埔区,距航司有一段距离,今天是州巳最后一期直播,州巳本人肯定是来不了的,更何况陈延不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州巳,而且退一步想,就算这真的只是他点的外卖,订单信息也不可能精准到车牌号。

是有人要试探陈延的身份。

可这手法未免拙劣了些,拙劣到他只需要问一问州巳就能真相大白……

只需要问一问州巳,且这件事情只能去问州巳。

又是州巳。

他只明白告诉过州巳一人陈延的存在,以及陈延是怎样的存在。可站在州巳的角度,他既已知道一切,又何必做这种事情。

手机里州巳还在直播,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便是照前几天比起来,他显然对直播这份工作更加游刃有余,短短七天,航司官方借势吸粉八千万,皆归功于陈延的配合与新闻媒体对两人关系的发酵。

随手往下翻几条短视频,十条里有八条都在讨论州巳和林氏二公子,热度最高的就是那两张君山苑门前两人接吻拥抱的照片。

航司目的达成他这个老板本该高兴,可归林越看越不对劲,自己特助和自己老婆贴出了几千万cp粉,这个事怎么想怎么不是个事。

工作手机震动一声,是陈延在工作群发了一条讯息:老板,下午州先生与您的综艺记得参加。

看似一句简单提醒,其实是在问需不需要他来代替。

“好的”二字板板正正躺在屏幕正中,归林犹疑片刻,把这两字替换成了一个“嗯”。

———意思是,他会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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