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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

 

周末晚上,迟烁提前回到学校。

高行知要他今晚就搬过去。

再三要求下,高行知在车里等着,迟烁在宿舍打开行李箱,将衣服和书一件件扔进去,最后从抽屉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

这是给高行知准备的礼物,周六是他生日。

门锁声转动,迟烁连忙将礼盒塞进衣服里,等肖睿打开门,便看见迟烁正在合拢行李箱。

“迟烁?你这是干嘛!”肖睿拿着篮球走进来,身上还散着汗气。

迟烁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我搬出去了,这个月谢谢你们照顾。”

“搬哪去!”肖睿扔了球,上下打量着他,“你和他好上了?”

迟烁更尴尬了,转过目光,扶起行李箱说,“这件事别说出去啊,对谁也别说,改天我请客。”

肖睿看他羞涩,觉得不甘心,心思动了动,“行啊,说好了,回头请我吃饭。”

迟烁连连点头,扶起箱子朝他感激一笑,“谢谢啦,那我先走了。”

肖睿假装不在意,一手夺过行李箱,“谢什么,都是朋友,我送你下去。”

迟烁想拒绝,但肖睿已经先他一步走了,大步往前,到了楼梯提着行李箱往下,脚步也不停。

等到了一楼,迟烁迎面就看见高行知站在车门前看他,衣摆在随风吹着,隔着距离都感觉到他目光凉凉的。

“给我吧。”迟烁抢过行李箱,仓促地说了声再见,就拖着拉杆朝前方小跑而去。

肖睿没有再追,抱臂看着。距离不算远,路灯明亮,将男人俊美的脸照得格外清晰。

他拉过迟烁的脖子,像摸宠物一样揉了揉他的脸,而迟烁乖巧地任他揉着,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两人。

果然不是个东西。

结合迟烁的说辞,肖睿一眼判定对方就是个心机男,鼻子里发出冷哼。

像是感受到注目,那边的迟烁搬完行礼转身,对肖睿挥了挥手,朝他道别。

旁边男人也看了过来,目光很冷。

肖睿受到了警告。

他对视过去,冷笑一下,转身进宿舍。

迟烁也看见这个笑容,有些尴尬,上了车,解释说,“我宿友,脾气有点怪,你别介意啊。”

高行知启动了车,转过头看他,“介意什么?”

迟烁一愣,见他满目淡然,只以为高行知刚才没看肖睿,转头就说,“没什么。”

商务轿车驶入夜色,仅仅十分钟,俩人就到了家。

迟烁对这里不陌生,这三年高行知换了几次房,从最开始简陋的单人间再到一室一厅的公寓,最后是这个精装修的大房子。

当时迟烁还在高中,只以为高行知爸爸发财了给他买的,完全不知道这些是高行知一点点得来的。

他走进去,打量黑白灰小世界,突然觉得这里太过冰冷。迟烁又拖了行李箱,像以前一样去了次卧。

“床呢!”

一走进去,之前睡的小床没有了,整个房间变成了书房。他记得上次来它还在的!

“扔了。”高行知打开电脑,淡淡说,“去主卧。”

“……”迟烁有些挣扎,偶尔一起睡和天天睡还是有分别的,想到昨天,他有点怕。但转念一想,他们都搞在了一起,睡张床怎么了。

迟烁给自己打气,一鼓作气地拖着行李箱往隔壁走。

仿佛早料到他会住进来,衣帽间的柜子已经清出一个,连带着浴室都多了份洗漱用品,迟烁一边心底唾骂高行知,一边巡查宽敞的卧室,随后惊奇发现一扇隐藏的镜子,还有个打不开的斗柜。

迟烁好奇心上来了,细看之下,才发现斗柜顶端有个黑色镜面,是指纹锁。

他跑回书房,站在门前朝高行知问,“卧室柜子里装的什么啊,怎么打不开?”

高行知这会正在看资料,头也不回地说,“礼物。”

迟烁眼亮了,“给我的?”

高行知淡淡“嗯”了声,又轻飘飘补了句,“过几天给你。”

“这么神秘。”迟烁期待起来了,走过去缠着问,“什么东西啊,透露下呗。”

高行知没搭理,继续看密密麻麻的资料。

这样的态度和以前没差别,迟烁忽然沮丧,他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里,嘴巴张了又合拢。

高行知这时转过来,“饿了?”

他们出发前在奶奶那吃了,但迟烁晚上爱吃零食打游戏。

迟烁抬起头,看着满柜子的书,犹犹豫豫开口,“高行知……我们,是在谈恋爱吧?”

看他无措的样子,高行知嘴角上扬,轻轻拍了拍大腿,“过来。”

迟烁见他笑,沮丧的心又雀跃起来,起身一步坐过去。

高行知从后抱着他,隔着卫衣揉了揉他的腰,“不是谈恋爱。”

迟烁怔愣。

高行知贴在耳边说,“你是我伴侣,我们会结婚。”

“结婚!!?”迟烁惊得要跳起来。

高行知淡然说:“寒假去塞班岛,领证。”

迟烁呆住。

塞班岛是哪?怎么领证?两个男人能领证?

高行知没再说下去,揉了揉石化的迟烁,抬头继续看屏幕。

迟烁大脑还在高速运转,呆滞的看了眼虚空,立即拿出手机搜索。

高行知笑了声,由着他去。

俩人以前经常如此,高行知看书,他就靠着高行知打游戏。

迟烁查了半晚上,脑袋里进了一堆新东西,也懵懂地体悟到他和高行知不需要改变,他们以前就是情侣一样相处,只不过现在多了一样,上床。

临睡前,高行知把他拉到浴室,洗澡的时候拿出一个瓶子,把水挤进他屁股,涨涨的,超难受。

高行知说这是灌肠,要他习惯,又把手指伸进去。

迟烁被抠的心跳加速,能感觉一块特别的地方被按着,快感像烟花一样持续炸脑袋。然而正爽时候,高行知却停了。

不光停了,还面不改色的给他擦干净,让他回卧室先睡,自己再去洗澡。

迟烁躺在床上一口气要憋死过去。

原以为这就结束了,迟烁没想到接下来几天更过分,高行知不仅扣他,还给他屁股蛋里塞东西,说是扩张。

连着几天,他感觉肠道像个真空管,什么都没有,自己也因为得不到满足,心烦意乱。

他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只是高行知的玩具。他抚摸玩弄他,把奖励吊起来,看着自己想要又够不着。

周五清晨,一晚上没睡好的迟烁被拉起来。

他坐在车里,后排摆着一大束玫瑰花。

“到底干嘛去。”迟烁看着玫瑰花,又烦又困,满脸疑惑。

高行知从昨天就叫他请假,却一直不说去哪。

“去墓园。”

简短的一句话,让迟烁瞬间清醒了。

他看向驾驶座,高行知一脸平静。

高行知妈妈是他生日那天跳楼。

正因如此,他们从来都不敢表现得太过开心给高行知庆祝生日。

而他们间都很默契的没再提那女人。

黑色商务车停在墓园。

早上雾蒙蒙的,高行知抱着玫瑰花,迟烁跟在后面,走过一道道坟墓,鲜艳的红色和周遭的景色格格不入。

高行知说母亲喜欢玫瑰。

他们停在草坪上的一所墓前。

女人名叫赵锦姝,她的照片还停留在年轻时,盘着头发,穿着洁白的礼服,笑靥如花,美丽的双眼胜过颈间璀璨的宝石。

迟烁不禁想,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疯,怎么会拉着孩子跳楼呢?

高行知将玫瑰花放到墓前,手插着衣兜,平静地注视照片,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周围一片安静。

哪有人扫墓一句话不说的,迟烁感到头大,犹豫一会,低声说:“你就没有话要和伯母说吗。”

“没有。”高行知眼神无悲无喜,“她要求以后遇到喜欢的人,得带回来给她看,我答应了,现在做到了。”

“……”

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没有丝毫感情的语调,迟烁听完胸口窒闷,只觉周围气压都低了起来。

“你妈妈……怎么疯的?”半晌,迟烁低声问。

高行知回答简短,“高程文出轨。”

迟烁错愕,就因为出轨?

高行知瞥了眼他呆然的样子,竟然低笑了下,转回视线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年轻时的高程文是个知识分子,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赵锦姝被他吸引,俩人相爱了。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赵家不看好,但抵不住赵锦姝执意要嫁,最后高程文入赘赵家。

刚结婚时,二人是幸福的,后面赵家父母出了意外,家族四分五裂,赵锦姝与他搬到胡同里,靠着收租生活,虽然日子富裕,但与以前有云泥之别。

后来,赵锦姝发现高程文出轨。

没有证据,只是因为锦姝的第六感和总总生活细节,她开始疑神疑鬼,高程文从敷衍,到后面连解释都没有,恶语相向。

赵锦姝无比痛苦,亲人离世,她已然将爱人与儿子视作羁绊。她想不明白,当初立下誓言,要与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

从小的教育让她耻于纠缠,后来,她带着儿子去了一栋花园洋房居住,也就是这会,高程文才知道,赵锦姝还有栋洋房。

赵锦姝的父母一直防着高程文,早早立了遗嘱,将花园洋房赠与孙子,未成年之前由母亲代管,期间不得转卖,并嘱咐她不得告诉丈夫。

高程文不知道遗嘱,只看见了洋房,态度大变,百般讨好。赵锦姝却看清他嘴脸,把他赶出家门,要与他离婚。

高程文当然不愿,见讨好不成,一边与新的女人登堂入室,一边又死不离婚,像饿兽一样觊觎着洋房。

日复一日,赵锦姝患上抑郁症。

她恨高程文,也恨自己有眼无珠,她对父母忏悔,怀念曾经的美好,怀念以前要与她一生一世的爱人。

渐渐的,抑郁症变成了精神分裂。

高程文也同意离婚,因为他傍上了位更有钱的女人,家里开了许多酒店。

赵锦姝彻底疯了,在儿子生日那天,带着他去酒店楼顶,笑嘻嘻地说要带他去见外婆外公。

年仅十四岁的高行知很冷静,平静的说,我死了,洋房就归高程文。

最后,赵锦姝一个人跳下去。

墓地上的玫瑰花在风里颤动,鲜艳如血。

迟烁僵在原地,从骨头里感觉到冷。

所以,压根不是高行知的爸爸要离婚,是他妈妈!高行知离开的那几年是去小洋房!

迟烁不敢想,才小孩的高行知怎么独自和一个精神病母亲生活?

他更不敢想,为什么母亲跳楼时高行知能这么冷静?

高行知会不会已经疯了?

念头蹦出来时,迟烁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去看,发现高行知正在看他。

目光对视,高行知眼神充满探究,就像……一个研究员观察着小白鼠。但仅仅一瞬,他的眼神就恢复平静。

迟烁如坠冰窟。

“走吧。”高行知漫不经心拉起迟烁的手。

迟烁恍惚地跟着走出一段距离,一时间回想起很多事。

等走出过道,他猛地停住,抱住高行知。

高行知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紧接着笑了声,回抱住他,“哭什么。”

迟烁没忍住眼泪,哭着说,“对不起!”

高行知垂着眸,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他当然知道“对不起”是指的什么,同时再度为迟烁的善良沉默。

迟烁也在这会呜咽出声,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只在乎自己,他没有注意到高行知,更没有关心过他,刚才竟然还怕他,想远离他。

这么一刻,迟烁觉得自己坏透了,像个自私鬼。

但他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习惯被爱的孩子。

良久,高行知抬起迟烁下巴,拇指轻轻拂去眼角眼泪,看着他轻声说,“迟烁,让我做你的监护人。”

迟烁眼泪止住,不禁怔然。

高行知给的理由很充分,奶奶年纪大了,终有一天会走,而他做了意定监护人,可以有充足理由照顾迟烁,迟烁也可以保管他的财产。

迟烁沉静在悲伤的过往中,没有过多思考就同意。

高行知带他去了律所,让他签署一堆文件,又一起去公证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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