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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以后我跟你家里人一样叫你阿尘好不好?”

 

越初云连日高烧不退,吃了好些温和进补的药也不见好。

后来换了个熠都有名的年轻大夫,干脆写了一剂猛药,越初云刚开始吃新药的时候,病症竟愈发严重,忽冷忽热,难受得很,法,却小心极了,他们东澹人不信神佛,而此时此刻,皎皎便是他的仰望。

不,这样不行,他不是只为了要皎皎的身子,他爱他,他真的爱他。

褪去衣物,他把越初云的双腿折起,仔细端详那处地方,越初云被他看得害羞,总忍不住想并拢双腿,却又被强硬地扒开。

这很自然让越初云想起了,愿与西浔再战,全都被驳回了,圣上为了安抚他,还封他做了临城侯。薛琮不过二十出头,不用袭爵就成了真真正正的侯爷,本是无上荣光,朝堂之上却也有人非议,说他守城三年,不能赢那西浔便是输了,真乃无能之辈。

殊不知这三年,不管是薛琮,还是边境的部下,都过得如履薄冰。

帝命难违,薛琮再不愿意,也是要回熠都的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圣上正值壮年,身子却不大好了,因此行事也甚为谨慎,而太子年幼,宣王势力日涨,听闻隐隐有夺位之意。

丹书的一片真心没能等来郑湫,后者最后还是娶了一位名当户对的小君,而薛府的老夫人在去年寿终正寝,薛琮因在外征战,没能回来尽孝,越初云毕竟是薛琮的正妻,便回薛府住了一段时间,协助料理后事。

薛老夫人生前极为厌恶公子无垢,早早放了话说如果有日自己去了,不用公子无垢服丧,横竖薛琮也不在府里,这公子无垢竟就真的在薛府办白事的那段时间,买了间大宅子搬出去住了,叫老侯爷和夫人气得不轻。

靳尘也在差不多的时间离开了南苑,他跟着迦叶大师学武不过两三年,便功夫了得,在师父的推波助力下,得了份教小孩子武艺的差事,这些年北泽人更恨西浔人,对东澹人没那么厌恶了,而东澹那个只知享乐,不管百姓死活的国主被义兵杀了之后,各地豪强四起,竟也形成了多股势力,这样一来,东澹反倒没有以前国主还在时那么柔弱可欺了。

靳尘做事认真,手脚干净,对小孩子也极为可亲,最初的确有父母介意他的出身,不过后来见自家小孩子都喜欢他,也放宽了心。不多时,靳尘便攒够了钱,给自己买了间小院子,听说闹鬼,但胜在便宜。

“我和丹书说了,今晚不回去了,他会替我打点的。”这些年总有这个事那个事,靳尘执意要离开南苑的时候,他们俩当时还吵了一架,可后来也就和好了。

靳尘今年刚满二十岁,这些年吃得饱穿得暖,有越初云,也有师父,和刚来北泽的时候完全不同了,不仅身姿更挺拔高挑了,五官也张开了,剑眉星目,实在是英俊,走在路上谁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在一户富商人家教功夫时,被这家人的小坤泽看上了,主人家胳膊拧不过大腿,又对儿子十分溺爱有意让靳尘入赘为婿,靳尘好说歹说推辞了,只说自己不配,没成想这家人的小坤泽还对靳尘死缠烂打了一番,被靳尘的“老相好”丹书撞见,回去告了好大一状,越初云倒是淡淡的,没有说什么。

靳尘决绝,宁是辞了这份差事,那户人家嫌儿子这样丢人,管教了一番才消停,这些事靳尘也都和越初云一五一十说了,越初云也不发作,说靳尘犯傻,放着清白人家的好小君不要,与他这个荡夫厮混。

靳尘说自己遇见越初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自然是心也给,命也给,管旁人好到天上去他都不要。

这三年说苦不苦,但也煎熬,越初云将婚服都做好了,却总也等不到穿上的那一天,这次薛琮回来,不管什么他都要坦白了。

若不是自知有愧,想要保留薛琮的脸面,断不会拖了这么些年。

“等他回来了,我好好与他说。”越初云抬头亲了亲靳尘,“阿尘,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前尘往事我也放下了,他为国为民吃了三年苦,又丢了一条腿,即便这样,还被人非议,我不能再让他为了我再被人嘲笑。”

“皎皎,都等了这么些年了,难不成还等不了这几天么?”靳尘摸了摸越初云的头,“算了,不说这些,我去给你打水擦擦脸。”

越初云打了个哈欠,也困了,两人梳洗完便倒在床上一同睡了,一夜好眠。

翌日,靳尘早早就起身了,弄了些清粥小菜和越初云一起吃早饭,然后送越初云回了南苑,刚到门口便有丹书接应,对外只称临城候快回来了,小君去寺庙里祈福,住了一晚上。

二人临别依依,还在丹书面前你侬我侬的,丹书这么些年了还是看靳尘不大顺眼,硬是把越初云拉走了,让靳尘快滚。

靳尘悻悻然走了,丹书回头一瞧,他家小君还在傻乎乎地挥手。

“哎呀,小君!”丹书推着越初云往里走,边走边说,“侯爷都快回来了,别这么沉不住气。”

“丹书,盼了这天盼了这么久,却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别人家小君都是盼郎归,你倒好,盼郎归,好和离,和离寻情郎,从此不返乡。”

越初云被丹书逗笑了,他和靳尘商量好了,等拿到和离书便离开熠都,人人都传宣王虎视眈眈,薛琮忠于圣上,若宣王轻举妄动,他定不从,可宣王侧妃正是他越初云的亲弟弟。

说是侧妃,却是如今宣王府当家做主的人,宣王本就对越初雪极尽宠爱,成亲没多久,越初雪便有了身孕,王妃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自己没有生育,自然容不下越初雪,只是越初雪这般玲珑剔透,略施小计,便让宣王发现王妃有意加害,自此对王妃厌弃,送其到寺庙修行了,而后越初雪顺利生下一个男孩,宣王亦是喜爱不已。

“要说还是二公子有本事呢?我看,宣王爷迟早把二公子扶正,让咱们小公子做世子呢。”

“丹书,这样固然好,但你也别把这话挂在嘴边。”越初云朝丹书摇了摇头,“阿雪怀孕的时候,我多担心,怕宣王妃欺负他,怕他跟我一样,好在王爷对阿雪上心,把明刀明枪都挡下了。”

“谁说不是呢?”丹书没有再说了,实则心里想着,若当初薛琮对越初云有这样的心,哪里还会有后续这些事。

只是同人不同命,越初云和越初雪虽是亲兄弟,想要的却不尽相同。其实宣王对于越初雪,是宠大于爱,他不仅爱越初雪的美貌,更爱越初雪的手段,这些年越初雪也不只是养尊处优,私下里帮宣王打通了不少环节,宣王做起事来才得以事半功倍。只有这样的人枕边人,才是能和他一起走下去的人。

越初雪喜爱权势,若拿薛琮和宣王比,他绝对更想要后者,因为后者想做君,而前者只能称臣。

这些野心,这些追求,都是越初云没有的,可以说他简单,也可以说他没出息。

约莫七八日之后,薛琮回来了,没有回候府,而是直奔公子无垢如今的居所。

日上三竿,公子无垢才睡醒,枕边是仍在梦中的薛琮。

三年的沙场征战,尔虞我诈,把薛琮从一个丰神俊朗的小侯爷变成了喜怒无常的瘸子君侯,每日不是醉酒就是拉着他胡闹,哪里还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公子无垢有些头痛,皱着眉翻了个身。

他对薛琮本也没有多少真心,和勾栏瓦舍里的坤泽女子攀附达官贵人无甚区别,以往薛琮是何等倜傥,如今又是何等颓唐,怕是半点也指望不上,自己若一直做这么个临城候的侧室,当真是无甚意思。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召人伺候他沐浴梳洗,又仔细吩咐了,若临城候起身问了,只说他去寺庙礼佛。

薛琮这一妻一妾,虽是不和睦,也未曾见过面,但偷起情来,竟然都是一套说辞。

薛琮睡到下午才起身,让人伺候他洗漱,又问侧君去了哪儿,这是公子无垢置办的宅子,下人都是一手一脚调教出来的,自然是按照吩咐说了,薛琮也未曾起疑。

这处地方被公子无垢布置得极好,雅致清幽,后院有一片竹林,还蓄养了家伎奏乐唱曲儿。公子无垢已不是乐籍,有时也给薛琮弹琴,如斯温香软玉,薛琮却总觉得哪里缺了点什么。

床榻上与公子无垢耳鬓厮磨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少年时的那种心动。

其实他也知道公子无垢并不像自己待他那般待自己,他只是不在乎,而在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关头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在乎。

被西浔人折磨了三年,时刻都要提防周围人是不是间谍,身边有没有探子,真情假意他都太熟悉了,所以他知道,公子无垢即便对他笑意盈盈,千依百顺,也只是敷衍。否则凭他在公子无垢房里的过夜次数,断不可能至今还没有动静,定是暗地里喝了避孕的汤药罢了。

这个人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或许也不在任何人身上。

看破这些之后,又想到如今的处境,薛琮觉得很没意思。自从回了熠都,他就闭门谢客,沉迷饮酒,像是一刻都不想清醒,薛侯每日派人传信,用词越来越严厉,能骂的词儿都用上了,薛琮还是一次都没回过家,久而久之,那些信笺薛琮也懒得看了,只是这么一来,越初云送来的信笺也没被拆开。

薛琮有时候也会想起越初云,在边疆的时候和将士们闲聊,每每听起他们说自家的小娃娃如何可爱聪慧,薛琮心里免不了愧疚和万分后悔。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早就会走路会说话,会喊他爹爹了吧。

做梦,都是做梦,应有此报啊。

薛琮行尸走肉地过了大半个月,陆氏上门过几次,他也不好次次不见,今日正好无垢不在,便让人带他进来了。陆氏到底是侯爷夫人掌眼选的人,说话做事确实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一番口舌,不过是希望他可以回去见见侯爷和夫人,言辞之恳切,薛琮无法开口拒绝。

他又问起陆氏府中之事,陆氏一一答了,越初云和无垢都不在府中,侍奉长辈的职责便落到陆氏身上,陆氏回答得很妥帖,想来这些年也是尽心尽力。

“内君这几年深居简出,不是待在南苑,就是去寺庙里为薛府祈福,不过太夫人过世时,内君也是回了府帮着辛苦操办,侯爷若得空,也应当去探望探望内君才是。”

“无颜见罢了。”薛琮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这副模样,能去见吗?

“内君与您是夫妻,夫妻之间,是不用思虑这些的。”

薛琮招了招手,让陆氏坐到他身边,陆氏听话照做,低眉顺眼的样子,很惹人怜惜。

薛琮用手背抚了抚陆氏的脸颊,“我记得你叫淮宁?”

“是。”陆氏脸红了,他和公子无垢同时入府,薛琮宠爱后者,成亲不过几日又分离了,因此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陆氏知书识礼,却懂得抓住机会。

“侯爷,淮宁一直很牵挂您。”陆氏主动握住薛琮的手,又靠得近了一些。

薛琮不想再有

薛琮养了一支不怕死的私卫,唤作“复燃军”。

都是从西浔死里逃生的部下,有的断了一只手,有的瞎了一只眼,朝廷给伤员的抚恤金太少,薛琮便拿自己的俸禄养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这些人不愿就此卸甲归乡,决意誓死追随薛琮。

回熠都后薛琮颓废是真,但说他就此不问世事,那就大错特错了,圣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尚年幼,宣王又对皇位虎视眈眈,熠都的形势极为紧张,薛琮从前是禁军统领,一向拥护圣上,即便在与西浔的战事上与圣上意见有分歧,依旧不会有二心。

师夷长技以制夷,复燃军虽大多有残缺,却从西浔人那里学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本领。

那一日薛琮撞见越初云和靳尘偷情,怒火中烧,险些要内伤复发,而越初云一发现薛琮便乱了阵脚,吓得从案台上跌落,又让靳尘快些逃跑。

后面发生的事情很混乱,薛琮竟然已经记不清了,对他来说靳尘便是淫人妻子的歹人,可是他那一刻觉得自己动弹不得,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吹响挂在颈间的银哨。

复燃军以哨音为令,很快就将这处地方团团围住了,靳尘是插翅难逃。

靳尘就算练就一身武艺,仍是敌不过这么多人的,乖乖被关押到了薛府的暗牢里,而越初云则被软禁在了南苑。

薛琮没想到自己三年生死难料,换来的却是越初云的无情背叛,他总以为越初云是心软之人,哪怕再怨恨自己,这三年的时光也应该是消磨了不少,没想到越初云根本不像他想的那样冰清玉洁,竟然背地里与人私通。

薛琮一时之间觉得很可笑,也很可恨。

他知道这事儿丹书逃不了干系,便派人抓了回来问话,丹书护主,威逼利诱也问不出来实话,只将越初云说得如何如何可怜,薛琮不想多听,让他照旧去伺候越初云,但整个南苑,也只剩了下丹书。

薛琮每日都会给机会越初云辩白,但越初云怕牵连到靳尘和丹书,只说都是自己的过错,无需多问,求薛琮放了靳尘。薛琮没听到自己想听的,便亲自用冷水给越初云洗澡,说是洗澡,更像羞辱和折磨,一遍又一遍地把越初云按在冷水之中,用最粗鲁的方式,最粗糙的工具去清洗越初云私密之处。越初云的肌肤被干巾擦拭得生疼,可哪怕已经留下红印,薛琮也没有手下留情,如此之下,越初云没几日就病了。

薛琮依旧不肯放过,每日让丹书准备好冷水。

丹书受不了了,跪在地上给薛琮磕头,求他不要再这样了,薛琮却只说自己又没干什么,是他主子脏了,要洗洗干净。

越初云看起来病病殃殃的,却没有一丝害怕,让丹书不要磕头了,他与薛琮有话要说。

丹书见越初云的神情,一点也不放心,可薛琮拍了两下手,立刻有人进来把他架了出去。

“怎么,终于肯开口了?看来你的骨头也不是特别硬,冷水澡就受不住了吗?更骇人的手段你还没有见过呢?”

“薛琮,我知道你恨我,也该恨我,可我已经说了,都是我一人的过错,你想怎么对待我都可以,但不要伤害丹书,还有阿尘……”

“阿尘,叫得好亲热啊,你对着自己夫君直呼其名,却喊那个东澹人叫阿尘?啊……”薛琮若有所思,冷笑一声,“说起来三年前南苑遭人打劫,他舍身救的人,不是丹书,而是你吧?越初云,你真是让我恶心透了。”

“我恶心?”越初云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觉得我红杏出墙,觉得我放浪形骸,可我告诉你,我做这些事情,丝毫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夫君。薛琮,三年前我就对你死了心,大雪天里我去求和离书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你对我难道就有感情吗?我真是不明白,我本就是你不在意的人,你如今做出这幅样子来干什么?还是说你和那些士族一样,认定了妻子是你的所有物,你可以对我不管不理,而我却务必对你忠贞?”

“和离书?和离书是签了,可如今又在哪儿?你既然待在我薛府的南苑,就是我的内君。呵,若不是那些被你遣走的下人弄错了风声,我怕是这辈子都要被你蒙在鼓里。如今东窗事发,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理由要讲,越初云,终究是我看错了你。”

“看错便看错吧,还留着我干什么?是,我恶心,我与人私通,可你心上人又是什么出身,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你如今倒嫌起我恶心?”

薛琮怒极,抬手给了越初云一耳光,又掐着越初云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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