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暖心暖胃阳春面
“回去前，可以再去一次那个商店吗，小猫也需要一个眼罩。”邵岚举起玩偶短短的胳膊。
客厅里，邵岚坐在楚铮对面，戴上白色眼罩的猫咪布偶独占一个小沙发。
刚刚家政机器人在扫地的时候撞到它了，楚铮给它贴了一个小小的创口贴。
“所以，我们要去另一个地方了吗？”
“嗯，去梅克斯4，计划当天就能办完手续。”
这个新星系被命名为梅克斯，其中的二号星和四号星拥有住民，目前二号星上一个反对帝国管辖梅克斯的组织正在进行暴乱，只是这个消息被帝国官方压了下去。
梅克斯4目前秩序还算稳定，楚铮本不欲带邵岚去这样危险性存疑的地方，但是错过这次机会的话——很多人有生之年都没见过几次帝国扩展新版图。帝国和联邦的疆域已经趋于稳定很多年了。
楚铮准备当天办完当天离开，即使牵头这件事的朋友打包票说没事，他也不打算和邵岚一起在那里逗留。
毕竟生命真的很重要。
多年前楚铮没有这样的意识，甚至好友咬牙切齿骂他是个不听好赖话的混人。之前，他们的事业刚起步的时候，遭到了不知道背后推手的打压，而楚铮打听到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是某定点跳伞俱乐部的会员。
俱乐部规定，加入俱乐部，必须有过从摩天大楼、高塔、大桥或悬崖上跳下的经历。
于是，楚铮找了个日子，计算风向，带着伞包，从帝国大桥一跃而下。
只有几百米的高度，没有备用的伞包，出了问题就是一个血溅当场，倒是没有从帝国大桥上跳下来的人说自己有事——有事的人也没机会说自己有事。
当天，他的朋友开飞行器去接他，一开舱门就狠狠给了楚铮肩膀一拳。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给了他一拳的是贾构，苏安法在贾构背后涨红脖子地喊。那天，云维陪女朋友回她母星了，没有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云维死了，和他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夜晚超速去兜风出了事故，飞行器变成火海。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呜嗷喊叫地给云维烧纸，楚铮往火堆里添纸，内心伤感，一言不发。
那一刻他想通了又没想通。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楚铮开始转性，甚至现在和家庭煮夫没什么区别，但骨子里还是爱冒险。
只是之前赌的是前程，是自己的命，而现在，是一段起于畸形的不平等关系，他赌他能把那个生于泥沼的人从地上拉起来并肩同行。
楚铮想问邵岚，事成之后你会选择离开吗。但最后没有开口。
离开，帝国有补助政策，往后天高海阔。
楚铮如果不想为邵岚留一条路，他大可以一开始就把他软禁在安全的住所里，从此多一个温顺木讷，漂亮脆弱的花瓶。
但他选择了领邵岚出门看，世界大千，有繁华也有不堪。他希望邵岚留下是出于自愿而不是没得选。
“离开，去梅克斯4，之后我会有终端……”邵岚低低地念着理清自己的思绪。
之后，他抬起眼，身体微微前倾靠近楚铮，“那之后呢，我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家人吗？”
浅琥珀色的眼珠里，湖水倒影一样的，是楚铮自己。
楚铮能听到自己笑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幸福——上一次是双亲健在时候的生日蛋糕。
“我们会的。”
“之后我们一起回去。”
楚铮开始给邵岚讲自己在首都星的居所，从阳台种满绿植的角落到屋外的一年四季。
此刻他才发现，他并不关切那之前的一切，房子只是房子，似乎从此刻房子里会有家人的时候，家才成了家。
“好。”邵岚点点头，曾经死水一样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期待。
“植物有机器人在打理，藤椅的对面，我们可以再添一套椅子。”
不知什么时候楚铮走过来坐到邵岚的旁边，把他半揽入怀里。
他讲对未来布置爱巢的计划，一向条理清晰的大脑变得有点絮絮叨叨。
楚铮讲，邵岚专注的听。
“我们一起……这样的话，小猫可以来做管家吗？”邵岚偏头，看向沙发椅上坐着的布偶。
如果这是宫廷文，那邵岚的举动和中宫皇后盛宠之下准备为亲信谋官职一个逻辑。只可惜星际时代不流行这种au。
楚铮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么喜欢它？”
楚铮起身去把猫猫布偶拿过来，用它去贴邵岚的脸：“这么喜欢它？”
“你和我们不一样，而我们一样。”邵岚连忙去接，把布偶抱在怀里不去看楚铮了。
邵皇后以一己之力恩荫整个当朝邵氏——家族成员只有邵岚和邵小猫。实在是权势滔天，第一世家。
邵岚思考怎么和楚铮解释，他想了想，指了指“管家”身上的创可贴，又指了指自己：“我们，伤口，都有在长好。”
“然后……”
邵岚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布偶的头，一黑一白两只眼罩凑在一起：“我们会很好，加起来，就能看到完全的你了。”
加起来，就能看见完全的你了，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恐惧或者害怕的东西了。
“完整的我和小猫，我们都好起来之后会成为爱着楚铮的，优秀的家人。”
未等邵岚再说什么，眼前蓦地出现一片黑影，微凉贴上他的唇，邵岚不自觉睁大了眼睛。
一个温柔的，却沉重的吻。
平平无奇的一天，没有只要在此刻kiss就会永远在一起的摩天轮，一个吻，已经带来一个无声的誓言。
楚铮轻轻揉着邵岚脑后的发丝示意他换气，那双沉肃的眼睛弯出温柔的弧度。
“谢谢你救了我，我不会再把命往桥底下扔了。”
邵岚想点头却又摇头，分出心神伸出一只手，把“管家”的头拨到另一边。
“小猫不能看。”
那种窒息一样的感觉，和被勒住脖子或者按在水里不一样，很舒服……想要一个之后再来一百个。
邵岚把手背过去，贴着楚铮的手，仰头解开自己的眼罩。
睫毛之下空洞的，失焦的眼睛，此刻燃着微弱的火。
他有些迟疑地试着笑了。被阴暗淡漠掩盖的姝丽与每一丝风情都被调动起来。
邵岚贴上来，环住楚铮的肩膀。
九十九个。
“过去？想不起来。”
邵岚解释道，只是心绪不怎么平静，睡衣袖子下的手紧紧贴在猫咪布偶柔软的肚皮上。
“我不会对您有任何隐瞒。”他不再低头盯着小猫的耳朵看，而是抬起眼帘，“我……没有过去。”
“我想不起……任何小时候的事，我有记忆的第一刻，就是从荒星上醒来。”
“然后就被他们捡回去……然后……然后……”
这里很安全，你早已离开这里，这里很安全……邵岚不断告诉自己，只是他以为他已经摆脱的其实始终如影随形。
比如他时而会做漫长的噩梦。
楚铮去冲了杯热橙汁给他，听着长柄勺搅拌在陶瓷杯壁碰撞的声音，邵岚整理好了情绪。
“我的名字，是我叫这个……我该是叫这个。”
之前楚铮查过“邵岚”，漫漫星网没有任何对这两个字的只言片语。
“如果感觉累了就到这里吧。”楚铮把温热的杯子塞进邵岚手里。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信息在去办理身份证明时回答。
卧室，顶灯和床头柜上的台灯都开着，光线足够温暖，床铺足够舒适。
邵岚坐在床上，厚实的被子几乎把他整个人埋起来，他呆愣地看着小猫的纽扣眼睛。
“我关灯了。”
顶灯应声而灭，楚铮翻身上床，顺便给家政机器人也下达了关机指令。
随着主要光源的消失，邵岚半背对楚铮，台灯微弱的光无法照亮他的脸，浅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瞳孔显得涣散。
这个角度，楚铮能看见他颈后的伤疤，以及，灯光下略透的睡衣布料下若隐若现的其他疤痕，这些陈年旧伤和留下的痕迹不会被医疗舱修复如初，顺着本该光洁的脊背，线条优美的脊柱，流下凹凸不平的河。
楚铮想伸手抚上去，但他没有这么做。
只是邵岚的不安或者其他负面的情绪很明显，他抱着布偶的手越搂越紧。
“我也要。”楚铮道。
邵岚有些惊讶地回头，像是自己的世界突然被打破：“啊。你也要吗？”
邵岚拿起布偶，放到楚铮怀里。
“不要管家。”很显然对方没明白楚铮什么意思，楚铮把“管家”安置在枕头的另一边坐好，然后凑了上去。
他从背后抱住他，微微弯下腰，下巴搭在邵岚的肩膀上。
“怎么了吗？”
这种感觉让邵岚觉得怪异，但是他没有躲开。无法注视的背后传达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这种接触让邵岚感觉不到能蜷缩起来的安全，但是熟悉的气息又在抚平他内心的不安。很矛盾。
今夜不适合探讨任何沉重的东西，于是楚铮决定打岔，面对人偶一样苍白淡漠的恋人他有了些促狭的性子：“我们是确定关系了对吧?”
楚铮把邵岚翻过来，左手扣住他的左手。
邵岚没想明白，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男人继续说道：“但是现在我没有安全感。”
楚铮一本正经地说道，像是在开什么星际级别会议，拿严肃的语气讲着没脸没皮的话。
“嗯……”邵岚轻轻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吐出了一个气音。
“现在我有充分的理由告诉我自己，如果我和管家掉水里了，你会救管家。”楚铮甚至扯出了古地球流传来的婆媳争吵或者对象无理取闹专用名句。
那双眼睛里古井无波，邵岚分不清楚铮是生气了还是怎么想。他出于本能想要低下姿态道歉，然后被楚铮拦住了。看着邵岚仍存在的惊恐，楚铮感觉自己吓人吓过头了。
“是我不好。”
楚铮抱着邵岚轻轻拍他的背，“刚刚我是吓你的，以后不这样了。”
空气安静下来，当楚铮以为今天的睡前对话就到这里时，邵岚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
“不一样的。”
“您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您一起死。”
“这是什么怪话。”
楚铮眉头一挑，作势真的要生气了一样：“任何爱你的人都希望你活着。”
“我们是确定关系了吧?所以我们在一起了，也没有必要用敬语，我们是一样的。”
有些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楚铮希望邵岚能早日真正活在阳光下。
“管家”躺在一边的枕头边，也有盖好被子。
第二天。
今天是出发去梅克斯4的日子，昨天楚铮就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好了，此时他准备做点好保存的零食带着。
邵岚暂时没有终端，无法乘坐星际列车——星系间帝国官方的民用交通，所规划的路线上可以使用军民共用的少数折点网络，本质上是搭载了跃迁引擎的客用飞船，只是因为内部一个个厢体的设计被叫做列车。
所以他们过去的方式的楚铮的朋友来接，这个人叫芬克斯，很小时就和楚铮认识，或者说是楚铮从校门口附近捡的小弟，只是后来他没再读书，而是选择了在边境做点小生意，现在发展得也不错，这次楚铮二人就是顺便搭他的商船。
最近豆乳甜品在星网上很流行，但是楚铮不打算跟教程一样做蛋糕。
鸡蛋和糖、盐、黄油混合，搅拌至糖融化，然后筛入面粉。
准确的说，楚铮想起了小时候就有的一种点心，他准备在这个的基础上让它多一种夹心。
另一边还是相似的组合，只是只有糖没有盐，然后楚铮倒了一盒豆浆进去。小火慢熬，锅里的东西逐渐变得浓稠。期间楚铮还加进去一块奶油奶酪。
等做好的夹心被装到裱花袋，华夫饼机也差不多预热好了——他在橱柜下面找到的，没想到房东会买这种小家电。
一张一张，等面糊变黄后挤入夹心，卷起来放到一边定型，楚铮为这些夹心蛋卷准备了一个小餐盒，然后放进冷藏室。
楼上，遮光性极好的窗帘没有被拉开，邵岚蜷在被子里，抱着自己的膝盖。“管家”静静地呆在他旁边。
他又梦见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邵岚唯一没有告诉楚铮的事，是他在做被残害虐待的噩梦时，梦里的自己会产生想把那些人全都杀死的冲动。有的时候，梦里的自己也确实那样做了。
这是不该做的……梦里的自己看着一片血泊和洞开的，代表自由的大门的时候，他也并未觉得解脱。
他的灵魂和他畏寒的身体一样，永远带着那里的痕迹，晨光熹微，但闭上眼睛，邵岚仿佛还在那个逼仄的，潮湿的房间里。
邵岚看着自己的手，昔日伤痕累累的掌心因可怕的想法而颤抖着。他的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些细碎的，不知真假的东西。
无光的房间，邵岚低下头去，沉默地戴上枕头边的眼罩，把右眼遮起来，也遮挡住他一半晦暗不堪的眼神。
许久，他把“管家”举起来。
“小猫小猫……那如果，是对待，阻止我在拥有楚铮的世界里的，的……”他自言自语逐渐低到无人能够听清，“呢？”
芬克斯是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一身花衬衫半掖不掖在牛仔裤里，看着不怎么着调。
自人类这一物种进入星际时代后，原有的国籍和种族的区别就被打破，加上现在跨星际种族的融合，各种发色肤色在帝国都不奇怪。
此时飞船到港，看着远处的好友，芬克斯把墨镜撸到额头上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准备给楚铮一个好兄弟的拥抱，凑到跟前，才发现他旁边还站这个人。
楚铮，没什么变化，旁边那个比楚铮矮一点的，偏长的头发，眼罩，口罩，甚至手都在宽大的袖子里没露出来。不知道长相，只露出一只眼睛，不像女孩子的杏眼，中段圆润眼尾却上挑，比寻常人更浅的眸色，看起来更像猫科动物。除此之外只能判断是个男的。
芬克斯后知后觉一拍脑瓜，楚铮说过的，这是他对象，他一开始还不信，现在一看确有此人。
他还保留着要拥抱楚铮的动作，大鹏展翅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定。
芬克斯有点尴尬地笑笑：“呃，你们好啊，好久不见了楚铮。”
“这是芬克斯，我的朋友，”楚铮顿了顿，“邵岚，我男朋友。”
“……您好。”哪怕裹得很严实，邵岚也不愿意呆在室外，更不愿意去社交，他小声打了个招呼。
“哈哈哈，嫂子不必见外。”芬克斯下意识说道，又感觉叫嫂子有点奇怪，还好邵岚没有介意，他拍了拍楚铮的肩膀，看了看邵岚，又悻悻然缩回手。
一行人上了飞船，芬克斯给两人安排好了房间，一溜烟快步到走廊点开终端开始猛猛发消息。
【芬克斯：我靠，老畜牲枯木逢春了，他居然有对象了】
这个烂梗还是因为他们都认识的一个人，那个人母星有时习惯把先生缩成生叫。一群人聊天笑嘻嘻把自己姓对号入座，只有楚铮没接茬。贾构是个脑瓜不转个的，一句“楚生”出口众人笑作一团。
芬克斯以为这种惊天秘闻一出来，群里会瞬间一呼百应，然而，群聊鸦雀无声。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人私信他。
【那个，大傻芬啊，咱群里有楚铮本人】
芬克斯大呼吾命休矣，开始挨个私信轰炸试图自救。
【啊啊啊好哥哥群里速发百年好合把我那条顶上去秋梨膏】
遂一片流水一样的百年好合在群里刷屏。
【楚铮：谢谢】
未等芬克斯松口气，一只手从背后握住了他的肩膀，力气不大不小。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哈哈哈……那个，楚啊。”
楚铮面带微笑，但是莫名让芬克斯联想起了若干年前的楚铮，楚铮室友和他说过的，当时有个竞赛，对方使了点不入流的小手段，导致他有队友心态崩溃得不行，当天晚上楚铮算准了他们寝习惯洗澡的时间，带着扳手去拆了他们屋外面的水管子。
虽然这厮是金盆洗手修身养性很多年了，但是并不影响芬克斯背后一凉。
好在楚铮确实没有在意：“这趟麻烦你了，回程我们就能坐星际列车了。”
“替我和娜苏问个好，”楚铮眼里多了几分正色，“最近如果要走埃什卡梅什星系那条线，谨慎点。”
芬克斯也没再嘻嘻哈哈：“内部消息？”
“我一个普通全职博主能有什么内部消息，”楚铮笑了，“猜的。”
芬克斯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开始聊梅克斯的近况，芬克斯提醒楚铮还是小心点，这个地界不太平，芬克斯这趟都只是路过，不敢去做什么买卖。
这趟航行要一天一夜，楚铮回了房间。芬克斯的船很大，楚铮和邵岚的舱室是个大套间，不仅有浴室和卧室，还有一个简单的小厨房和客厅。
邵岚本来和“管家”一起窝在沙发里，看见楚铮回来忙凑了过去。
“欢迎回来。”
邵岚把头埋在楚铮的肩窝里。
“嗯，回来了。这里还习惯吗？”
楚铮能感觉到陌生的环境让邵岚有些不安。
“有您在的话就还好。”今早搬离民宿的时候，邵岚提着箱子，确实有点复杂的情绪。
“之前的屋子，等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去小住一段时间，”楚铮拉着邵岚坐到沙发上，“早上和房东谈的，我把那里买下来了。”
星网高度发达，房屋的买卖在终端上就能达成交易。
“欸。”邵岚有些不解，他还记得楚铮当初说的家底空空的情况。
“为此我这段时间都有在星网上当数字劳工。”
编程序，替人写代码，这些不是大头，大头的钱来源是帝国政府，政府的防火墙一直有设置悬赏，只要能通过进攻防火墙找到没有被修复的漏洞，就能拿到数额不菲的赏金。早年政府的防火墙还比较薄弱，简直就是黑客的淘金地，但现在，因为这些前仆后继的同行，政府的防火墙逐渐固若金汤。
但是楚铮还是发现了盲点，还是三个。他向上反馈了一个，留下两个以备不时之需。
不仅是为了赚外快，他还有在查一些别的事情，只是现在没有把握。
“点心吃完了吗，晚上要吃什么？”
邵岚摇摇头，这是没吃完，并且不知道。
终端那边，朋友有看到芬克斯消息问楚铮具体情况的，楚铮一一回了，然后突然良心发现看了眼自己视频平台的后台。
一众网友都觉得他已查无此人，有锲而不舍催更的，还有干脆在评论区聊起天的。
【整除大大qwq如果您老人家还健在可以出一个蛋包饭的教程吗，我怎么做都做不好】
反正路上也是无事，楚铮觉得自己好像也该更新了。
“吃蛋包饭可以吗？我可能要用这个拍一个视频。”楚铮问邵岚。
邵岚和“管家”不知道什么是蛋包饭，但是邵岚知道楚铮说的事可以点头，“管家”不会点头，但是邵岚可以帮小猫点点头。
楚铮走向厨房，系上围裙，机位架好，冰箱里备菜不多但是该有的都有，整个鸡胸肉切块，洋葱切末，楚铮还找到一罐青奥伯豆罐头。这种豆子青的时候是绵软的甜的，成熟了就会变老变苦。
开火，锅里放油，炒香洋葱后加入鸡胸肉块，变色后加入调味料，楚铮去开排风扇的时候顺便从冰箱里拿了罐听装饮料扔给邵岚。
“这个好喝。”可能是芬克斯备的。星莓果汁，好喝过原味苏打水。
之后锅里加入现成的盒装米饭，挤入番茄酱，炒至均匀。
“这样，米饭的部分就完成了。新手的话，如果做完美的半月形蛋包饭有难度，可以试试看裙子蛋包饭，今天我们就做这个。”楚铮对着镜头说道。
米饭倒扣在盘子里，鸡蛋打散，准备做裙子蛋皮。
锅里放油，中小火，倒入蛋液。噼啪作响中蛋液膨胀，最底下一层鸡蛋凝固，楚铮用筷子夹起蛋皮的中间，让还没凝固的蛋液流出。
“之后这样，”楚铮对着镜头来了个特写，“逆时针转动筷子，反向转锅。”
蛋液在锅里形成漂亮的裙子状皱褶，离火后蛋皮倒在饭上，大功告成。
录制结束，楚铮把两份蛋包饭端到桌上，给芬克斯发消息。
【晚饭有你的份，我让机器人送过去了】
【成嘞，那我有口福咯】
对方秒回。
这边一人一份蛋包饭，楚铮从冰箱里拿了三听饮料，两听放在桌上，另一罐放“管家”怀里。
“怎么样？”
柔韧的蛋皮上，装饰性的有朵薄荷叶，蛋皮口感嫩滑带着油脂的焦香，下面的米饭层次丰富，口感紧实。番茄酱的酸甜和鸡胸肉的香味很好地混合在了一起。
“很美味。”
邵岚坐在桌前的姿势很规矩，但因为美食整个人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吃掉了饭，来一口星莓果汁，并不甜腻的清新味道，加上莓类水果本来的酸甜馥郁。
舷窗外，星球的碎片形成光带，漆黑中闪耀着，静谧而美不胜收。
梅克斯4，中央街道政务大厅，外面人山人海，机器人尽力维持着秩序。
“姓名？”
“邵岚。”
“年龄？”
“……”
完成虹膜录入和生物信息识别后，那枚银白色的终端被递到邵岚手里。
“恭喜您成为帝国正式公民，邵岚先生。”
这意味着他也正式在这个世界拥有名姓了。
邵岚并没有产生任何有关于惊喜的情绪，就像在采集信息时负责拍照的小姐姐夸赞他容貌的时候也和听到了诸如“天气如何“没有任何区别一样，这些是被排除在他孤立世界之外的东西，邵岚只知道，穿过人满为患吵吵闹闹的大厅，门口楚铮在等他。
“这个是这个星球的特产茶饮，”楚铮把邵岚的那份递给他，“以星系命名的茶叶，很少见吧。”
清凉的饮品形成漂亮的浅黄色渐变，上层冰块浮起的区域趋于无色，而下层随着百香果蜜的下沉则是诱人的果肉颜色。里面还有几片青柠片和薄荷叶。鲜黄与翠绿的交织很好地抚慰了邵岚在人多环境里产生的不安和压抑。
楚铮牵着邵岚离开这里，余光看见邵岚顺着吸管喝了一小口，然后微微眨了眨一双颜色甜蜜的眼睛——为了方便登记邵岚今天没有戴眼罩。
入口酸酸甜甜，满溢而出的是百香果独特的香味，之后是茶叶独有的风韵。与鲜爽的绿茶不同，梅克斯茶初尝更加苦涩，但回味却浓醇，带着薄荷的凉爽感，一种夏日的舒心令人愉快。
因为中央街道今日的人流很多，道路两侧也开始有了摆摊的人，只是人们都忙于去领取终端，又几乎没有游客来，除了贩卖食物和饮水的摊子，那种廉价小工艺品或者其他摊位几乎无人问津。因为人来人往，有摊主的摊位被行人碰倒，两人因为赔偿问题又是一番激烈的口水战争。
“花冠，手工编织的花冠——”
“小哥要来一个花冠吗？”
是一个老奶奶在叫卖着，她胳膊挎着一只篮子，里面都是手工用花朵编的头冠。此时她拦下了楚铮和邵岚。
“你是我见过最适合白色欧哈娜的人。”老奶奶对邵岚说道，“来试试吧，孩子。”
楚铮把邵岚手里的东西接过来，邵岚迟疑地低下头矮了矮身子。
大朵大朵白色月季的头冠戴在他的头上，层叠的花瓣之间泛着象牙一样的光辉和浅淡的粉色。
花朵的阴影下，发丝间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不带有任何色彩，老奶奶干枯却有力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除了楚铮，没人以这样友善温柔的态度触碰他。邵岚子自有记忆以来从未接受过长辈的关怀，这让他思考，有祖母的孩子心情是不是也和此刻的他一样。
“好孩子，你该多笑笑呀，怎么这么愁这张小脸。”老奶奶慈祥地笑道，又示意他转过身让楚铮看看。
“很抱歉占用你和你的小亲爱的时间，这个奶奶就送给你们吧。”苍老却透亮的眼睛里充满怀念的情绪，“曾经我和我家老头子就没珍惜过这段好时候。”
道谢后两人离开，准备去在另一条街道上的公用飞行器站点。邵岚带着一头的花，有点不敢去看楚铮。
“很好看哦，就当是旅行的纪念。”可惜楚铮不是喜欢用终端记录日常的人，他更倾向于用眼睛去看，用记忆定格每个瞬间。
两人没走出多远，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抓贼——有抢劫——”
“我的东西——”
刚刚送邵岚花冠的老奶奶被撞倒在地，篮子翻倒，一地花泥，她胳膊被地面擦破划出好长一道血痕。有人激愤地说自己被贼扯走了项链，有摊主放在摊位上的钱盒也被拿走。
一行贼人沿着中央街道沿线作案，仗着人群掩饰自己哄抢财物后便钻入人群逃跑。
血。
邵岚只看见红色的血。在老人干瘦的胳膊上，流进破损的衣袖。
纯粹的赤色倒映在邵岚目无焦距的眼睛里，浅淡的瞳孔紧缩，薄薄的眼皮下眼睛不安地微微颤动着，和药物发作前刺入皮肤的一刻反应相同。
“钱包里……照片，照片……”楚铮去搀扶老人家的时候，老奶奶比起自身的痛苦，仅仅为了怀念之物被夺走而流下泪水，邵岚只凭直觉思考，看到跑动的人影，冲了出去。
人群攒动，无暇顾及行人，这具身体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奔跑着，剧烈的运动剥夺着肺里的氧气，邵岚大口大口哈着气，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仅有百米的距离头一次如此遥远。
不行，不可以，拿回来……
他加快了速度，终于要摸到那个人的衣角，一些本能冲破他的记忆，在前面的空地里，邵岚一把把人扑倒，但因长期营养不良和虐待落下病根的羸弱身体根本无法摁住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那个人直起身掀开他，也不准备跑了，而是一拳打上去。
邵岚的胳膊艰难地挡下了巨大的力道，凭着肌肉记忆尺骨压上对方的颈动脉，右手抓住他的头顶掼到地上，巨大的反震震得邵岚手臂发麻，他几乎是用尽了身体里为数不多的力量，反转用桡骨钳着他，但他的力量真的太有限了。
男人像头愤怒的公牛，顾不上滚落在地的赃物，只想打死这个激怒自己的贱货，再多的技巧邵岚也无法招架如此可怕的力气，汗水从他紧皱的眉头和点燃了的浅色眼睛边流过，顺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滑落进衣领里。
“……我恨你。”剧烈的喘息里，邵岚的话语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男人终于找到了包裹里的刀子，正当他开始狞笑的时候，突然遭到脑后的一击，一脸不可置信地倒下。
楚铮掂了掂手里从路边书摊顺来的大部头帝国通用语词典，挡住了邵岚眼前的光线。邵岚跪坐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楚铮顺势蹲下来把他拢在怀里，手不疾不徐地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这算正当防卫吧同志?”楚铮转头道，他的身后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帝国警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楚铮开始专注地整理邵岚的发丝，在剧烈的动作间花冠已经不知道掉落在哪里，只是邵岚的头发间还有残余的白色花瓣。骤然放松后邵岚失焦的漂亮眼睛望向楚铮，呼吸均匀后又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里。
之后两人把完好的钱包和其中的照片还给了老奶奶，老奶奶拒绝了他们想要带她去治疗的好意，只是摩挲着手心里和爱人的合照，为他们接下来的旅程送上了祝福。
“刚刚发生抢劫的时候，我们本来要去的那条街，发生了暴动。”飞行器上，楚铮端着瓶子小口小口地给邵岚喂着水。
“那些警察本来是要去处理暴动问题的，是这群贼时运不济。”
他检查着邵岚裸露在外的皮肤，好在没有发现伤口。
邵岚有些脱力地倒在座椅里，任由楚铮摆弄他，想了想，楚铮把“管家”从后排那边抱了来塞进他怀里。
楚铮对邵岚与自身经历不符合的，那份对于暴力的娴熟避而不谈，只是问道：“是有些晕血吗？很多人对血有反应。”
只是邵岚看起来不知道作何回答，和预想中的一样没有回应，楚铮无奈地摇摇头：“我们要去星际列车的车站了，之后我们就回家。”
楚铮揉了揉邵岚的头发，又去揉他搭在小猫头顶的脸颊。邵岚一开始还在追随着楚铮的视线，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管他。
“您随意就好。”
虽然这样说道，但是当楚铮准备抽开左手的时候，邵岚突然把自己的手覆上来，握着楚铮的手，近乎依赖地用下巴蹭他的掌心。
他半阖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垂下阴影，像是泡在迷茫和痛苦的混合物里。
“您喜欢的……是这样吗？”
邵岚引导着楚铮的手去触碰描摹自己的五官。
“这里，还有这里，这里。”
精致的轮廓，双眼，挺巧的鼻梁，冰冷干燥的嘴唇。
“可能二十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如果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呢？”
“不是我的脸，而是这里。”
手掌下移到心脏，人偶的心一如寻常生者般跳动着。
“不会的，别这样。”
此刻微笑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没在微笑的楚铮看起来就像漆黑沉肃的墨水，本就深刻的五官在阴影下，锋利的眉眼里却没有任何一丝阴霾。
“到车站还要很久，给你讲个故事吧，有点血腥的那种？”
但开了口楚铮就完全板不住脸了，他放松地半靠在邵岚身上，很显然这不是什么真正的血腥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类还在古地球上，有一个小孩，他的父亲是在集市上卖水果蔬菜的。”
“小孩在院子里玩，看见父亲往进货来的生涩西瓜里打红色的色素糖水。”
这个故事楚铮没和任何人讲过，他也没有和别人分享这种没营养东西的习惯，只有邵岚是特例。
“第二天，他父亲的摊位上，西瓜卖的很好，切开都是红的。”
“小孩就想，是不是只要往东西里打红水，就会卖的好啊？”
楚铮眼睛里开始有一点笑意，想着后来的情节他忍不住靠着邵岚轻轻笑了，他承认自己的笑点异于常人，但是别人以为他一贯冰冷，根本没人发现。
“他父亲又进了一批丝瓜。”
“夜里小孩趁父亲不注意，勾兑了一盆红水一个个往丝瓜里打。”
“天亮了父亲去卖丝瓜，一开始是正常有人在买啦……哈哈哈。”
“你别笑我。”楚铮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揉了揉邵岚的眉心，只是对方只是关注地在听，“我接着讲了。”
“中午就有人来闹事了，他是个大嗓门的，又喊得很贴合主题，和我一开始说的一样，很血腥。”
“他大喊：有人把老天爷杀啦，你们看啊，这丝瓜里红透了都淌红水了，是老天爷流的血呀。”
虽然很无厘头，但是至少这样，看到血液的时候，多少能想到一点别的东西了吧，比如被父亲责骂伤心的小孩和血红的丝瓜。
星际列车内部很宽敞，因为都是长途旅程，铺了地毯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房间。
打开房间门，左手边是行李架，另一边是一个简易的玄关，两张单人床在两侧，中间是桌子和布艺沙发。
楚铮给邵岚的终端里下载了常用的软件，并把信息和定位功能设置好，准备递给他的时候，才发现邵岚和“管家”坐在床上，看着几乎占了一个墙面的舷窗看得出神。
“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地方吗？”楚铮问道。
“无论看了多久，都觉得星海真的好奇妙。”邵岚偏着头，在列车暖色顶灯的照映下，显得静谧而温柔。
世界上有这么多地方，而无论怎样伟大的人，在浩瀚银河里都是小小的一团。
楚铮把终端递给他：“我设置了一些可能常用的功能，我们一起来看看？”学校里会教每一个孩子用终端，但是邵岚的人生里错过了这段时间。
“这样，然后触碰这里……”本来楚铮还想问他有没有哪里需要补充或者重新讲讲，但是邵岚自己操作一边后就已经很熟练了。
“现在已经完全会了哦？”邵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一点天才在，微微弯了弯眼角，“会不会有点太得意了……”
“怎么会。”楚铮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那我们加个终端好友吧。”
成功加上好友，楚铮开始处理自己收到的信息。
【芬克斯：哥们哥们没事吧别死啊——】
【芬克斯：梅克斯4出事的地方离政务大厅好近，虽然没上新闻呢，你俩现在咋样了？】
【我们已经在列车上了】
【芬克斯：吓死我了，娜苏老大还让我问你用不用去接你俩呢】
【这倒不必】
【有时间我会去拜访她的】
【芬克斯：那成，你们跃迁的时候是不是会没信号啊，那先不聊了】
视频网站那边也堆了一堆消息，楚铮的收件箱里收到一个平台官方的通知。
大概意思是平台不日要举办一个双人厨艺大赛，主要是邀请了一些比较知名的烹饪博主，说实话楚铮账号的数据完全没法和那些顶流的大博主比，但是也卡线拥有了参加初赛的资格。
初赛是要博主和人组队按天数打卡官方发布的主题，并发布联合创作视频。之后官方会根据这些天的数据统计筛选选手，进行为期三天的直播间pk，最后选出的前十强将进行线下全程直播的决赛。
很是兴师动众的比赛，但宣传海报里的奖池也同样客观，不仅参赛视频有双倍的创作激励收益，初赛入围后就能拿到很可观的奖金，抽奖获取的礼品也很丰厚，简直不像一向吝啬的平台会拿出来的大手笔。
现在正处在赛前组队的阶段，组成的队伍需要发带有标签的动态，楚铮看了看，很多博主都选择了和其他博主一组，强强联合也算互利共赢，因为两个人带来的流量怎么说入围的概率也更大一点。
“您在看什么？”
“我发视频的那个平台举办的比赛，我转发给你。”
楚铮没有很在意这个比赛，本质上他做博主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全职的工作，却不指望这个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属于那种可恶的不努力的玩票的人，从他发完那期蛋包饭就再也没更新也没发动态就完全看得出来。
邵岚却捧着终端看得很认真。
看完内容后，他抬起头来，没有被蕾丝眼罩遮挡的那只眼睛专注地看着楚铮：“楚铮会参加吗？”
邵岚苦恼了一会儿措辞，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想参加这个比赛。”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楚铮的意料，邵岚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恐惧着镜头。
“因为这个有好多钱，”邵岚指了指屏幕，“如果有很多钱的话，是不是您之前买下我产生的花费……”一直以来都是楚铮安排或者置办了全部的东西，邵岚对于金钱没有任何认知，只是觉得长长的数字很可怕。他还记得，之前楚铮为了他花掉了大半的积蓄的事情，他也想成为对于这个家有用的人。
“唔……”邵岚完全不知道怎么讲才好，他觉得自己不该提起这个。
楚铮倒是觉得不该在之前讲钱的事情了，毕竟其实他根本没有真正窘迫过，邵岚的主动让他心情复杂，但确实可能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们可以因此更近一些。
“所以邵岚准备给管家赚小鱼干了吗？”楚铮整理好思绪，“那我们一起参加？”
楚铮笑着伸出手，邵岚把手搭在他的掌心。
“好。”
之后的列车餐是奥利维耶沙拉，蒜香面包，汤和熏肉。乘务机器人送来的饭后甜品是包装的乳酪蛋糕。
普罗旺斯酱汁和冷盘的相性很好，鸡肉，土豆，肉冻和黄瓜与蛋黄酱混合在一起，虽然是中央厨房统一的预制餐点但依旧尝起来值得好评，面包外表烤的微微焦，酥脆之下内里是面包特有的柔韧感。无论是配合沙拉还是肉类都很不错。
“我们回家的时候，恐怕要彻底扫除一下了。”
两个人坐在布艺沙发上，姿态闲适地看向窗外，再经过两个折点，就能到首都星系的范围内了。
“等你在窗外看到一个巨大的银白色的星环基地，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到家了。”
首都星的轨道上有两个巨构建筑，一个是防御性的星环基地，另一个则是帝国最为骄傲的太空艺术设施。
“在它的旁边，是帝国博物馆，虽然叫博物馆但是它大得够做恒星基地了，每到帝国的节假日就有很多人去那里，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逛逛。”
“但是现在，我们要休息了。”楚铮把窗帘拉上，外面飞速流逝的太空景色被挡在外面，房间变成了一个安全温馨的小空间。
“晚安。”
首都星的星港，人多到难以想象。
实在是拥挤得过头了，各种声音和信息混乱地传达进邵岚的头脑，一路牵着楚铮的胳膊，直到走出大门。
高耸，银白，象征帝国的一切的建筑风格，有种独有的冷峻和恢弘。
和边境或者旅游星完全不一样，楚铮的住所也是……
大量的绿色植物，虽然不是什么濒危稀有的东西但是很难想象寸土寸金的地方有空间去造景为住宅区布置森林一样的绿化。
“在工业区全线搬出首都星之后，现在它的科研意义也在逐渐削弱了。”
“真正的科研圣地，在贝隆955，最初只是一个人造空间站，扩建过两次，很多人终其一生地研究学术，也未必能有登上它的资格。”
“我的履历说不定连去那里打扫卫生都过不了初审。”楚铮笑笑，一路和邵岚讲些他所知道的可能比较有趣的事，去缓解他面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刷了终端，顺利通过小区的门岗，“所以首都星逐渐成了纯粹的政治和文化中心。”
“像它轨道上的博物馆一样，一件裹在铁桶里的脆弱艺术品。”
虹膜校验通过，大门洞开，他们到家了。
楚铮和邵岚描述过的家。
很大，有些空旷，但充满着生活情调的……一个人的房子。
“我们先把行李整理好可以吗，之后这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布置。”
收拾的时间有点久但是有条不紊，期间“管家”一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邵岚抱起了它，漆黑的眼罩小猫充满了阳光暖融融的味道。
“如果觉得累了就去小睡一会儿吧，我来准备晚餐。”楚铮挽起袖子，“整除”的厨房很大，也很专业，充满工业风格的简洁，但各种功能一应俱全。
星际时代科技的保鲜技术十分完善，但一份好的薄切牛排的工序还是从解冻开始。解冻环节流出的汁水，可以避免煎出来的焦褐感，只是今天并没有缓慢解冻的时间，楚铮选择了真空袋泡水。
专门的机器可以用于解冻后当作冷柜快速风干，只是很少有家庭会购置这个，毕竟烹饪的全程都可以由机器代劳。
铜煎锅预热，澄清黄油覆盖整个锅面。楚铮之前没出过关于煎牛排的视频，因为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算尽善尽美，这门手艺只是用于满足自身口腹之欲。
听着油烤炙牛排表面的声音，楚铮倒是非常专心，即使一路上他几乎都在思考或者处理事情。
两面各一分钟，牛排表面已经有了迷人的焦褐感。接下来只需要静置。
顺便，楚铮拿终端登上账号发布了决定参赛的消息，顺便了邵岚刚注册的账号。
【整除不了的厨房：我和n已确认参赛】
他没有管了一个头像是默认且没有任何动态消息的新注册账号引起了粉丝怎么样的讨论，而是开始手工磨制黑胡椒和海盐。
调味料要在端上桌时添加风味更加，在楚铮去叫邵岚之前，邵岚已经从小憩中醒来了。
这一次，他不止梦见了他去伤害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的冲动……
天色还早，邵岚的头脑因为不符合生物钟的睡眠有些钝痛和昏沉，但他的眼前的视野还停留在那个梦里。
他没有去戴上眼罩，而是用手覆住自己的额头，缓缓滑落至眼前。
那些猩红的画面被遮挡住，只有指缝漏出来的亮光。
他看到了他在一片荒原中，被奴隶贩子带走的，之前的事情。
有一群人，为首的，递给他一块沾染血迹的狗牌——
上面刻着“邵岚”。
因此，在失去一切记忆后，他的潜意识仍然告诉着自己，这具身体是名为“邵岚”的空壳。
但是此刻的餐桌上，撒了芬芳的黑胡椒和颗粒不均匀的海盐的牛排，上面淋上的迷迭香热油依旧滚烫。
餐桌的后面，坐着那个，温柔地看着他的，有一点点厨房油烟味道的，邵岚最重要的人。
该怎么做，才能让此刻的一切永远都在这里，让他逐渐被爱滋养的心脏不至于在绝对的沈黙中沦亡?
楚铮注视着沉默的邵岚，问道：“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我们明天吃点别的。”
他看着穿着黑色缎面睡衣的邵岚把手窝在宽大的袖子里，徐徐抬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望向他。
“怎么会？”邵岚不习惯笑，但眼神透露着幸福。
谁也没有去关注账号后台接收到的各类吐槽。
【我天，整除可算是决定参赛了】
【我特别期待直播的环节啊啊】
【如果整除能到决赛，我记得决赛是线下比赛吧！】
【也就是我们能一睹整除芳容了】
【说不定是丑八怪，很多只露脖子以下的声控博主都长得抽象】
【绝无可能我不相信啊啊啊】
【vocal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歪了啊，整除的队友你们见过吗】
【点进去了，新账号，不认识】
【素人？】
【隔壁50w粉博主叁个柚子的队友就是素人啊，有啥大惊小怪的】
【可能是朋友呗，之前整除视频不是有好几位过来蹭饭的】
【不道啊，期待一手呗】
【第一阶段命题是官方出，不如想想他们能不能整出什么花活】
要入睡的前夕，邵岚带着水汽裹着睡衣，把下巴放到“管家”的头上，他带着从醒来就在思考的问题，试图在星网上寻求答案。
【如何和喜欢的人永远幸福下去？】
检索出的信息都很宽泛空洞，直到邵岚点进了一个有年龄分级限制的小论坛。
【当然是……嘿嘿嘿】
【楼主你知道吧，爱都是做出来的】
【肘！跟我进屋】
【不是，楼上过来人别打岔】
网友回复了邵岚很多奇奇怪怪的话，邵岚思考了一下打了一行字。
【具体，要怎么做？】
他把终端的屏幕扣在怀里等待着答案，抬头去看向淋浴间隐约传来的水声。
小巧的喉结顺着不自觉的吞咽滚动着，邵岚犹豫着，准备把“管家”抱下楼，今天，安排它在客厅壁炉边的懒人沙发里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