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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就这样吧

 

混沌,黑暗,和说不清言不明的窒息,不知什么禁锢住辛悠的手臂,越收越紧,缠缠绕绕地伸进她的耳朵,堵住她的嘴唇,遮蔽她的双眼,巨大的花盘吐出粘液,在这一片寂静里发出咬碎骨头的磕磕声,阵阵恶寒顶得头皮发麻,辛悠勉强挣开一点缝隙,奋力地从空气中汲取氧气,那声音愈发近了,瞬间贴近她的耳朵,辛悠浑身一抖,猛地惊醒。

辛悠佝偻着身体大口喘息,冷汗被空调吹干,睡衣贴在皮肤上,有些黏腻的冷意,一声惊雷,将她的脸照得更加惨白,好似一只走投无路的女鬼。

辛云州缓缓睁开眼,见她坐起来,浑身发抖,状态很不对劲,顾不上睡意还浓,起身贴近。

“怎么了?”

辛悠避开即将安抚过来的手,两人皆是错愕,沉默在空气里炸开,辛悠摇摇头,走出门去。

她将卫生间的门反锁,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点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垂下眼。

她其实看见了梦中的那张脸。

那是病魔摧残过后的母亲。

没生病的时候,她像她的名字——田静一样是个安静的,像只波斯猫一样高傲又漂亮的oga。

如果辛御景在家,她会特别高兴地摆弄出她的画架,在种满海棠的花园里记录眼中的美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还要亲自下厨,心情更好时还会教辛悠怎样弹钢琴,也会在辛悠扮丑搞怪或者乖巧地拿到好成绩被辛御景不咸不淡的表扬时,露出暖洋洋的笑容,她蹲下身抚着辛御景的膝盖,说道:“你看看,我们辛悠不比别的孩子差。”

辛悠揪着衣角,红着脸,头都要埋在胸上,心里羞怯,不时抬眼去看辛御景和母亲的表情。

辛御景“嗯”了一声,大手揉揉辛悠的头发,世界上没有哪个孩子一出生就不喜欢亲情,虽然不想承认,可辛悠那时候真的认为辛御景是世界上最伟岸的alpha。

只是辛御景在家的时间不多,他一离开,田静就像被剥夺阳光开始腐烂的植株,夜晚里她会崩溃地抓紧自己的头发,拽着辛悠的胳膊目光复杂又哀怨,重复性地喃喃:“为什么?为什么?”

辛悠被她狰狞的脸吓到,担心又着急,鼓起勇气抱住田静,断断续续地安慰:“母亲别哭,父亲只是太忙了,他很快就会回家的。”

不知道哪句话触及到田静敏感的神经,她发了疯一样将辛悠甩开,发出尖锐又凄厉地喊叫。

她叫辛悠滚。

辛悠只好揉揉膝盖,连滚带爬地守在门后,她那时候还不懂对于o来说失去了标记自己的alpha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她眼看着田静一天比一天憔悴干枯,精神一天天疯魔,甚至在一个晚上,当着辛悠的面往自己身体里一支又一支的推着抑制剂,终于身体不堪药物的重负,从鼻孔里涌出股股鲜血,滴在洁白的裙子上,像一朵朵炸开的鲜花,开得艳丽,开到荼蘼。

从此田静一病不起。

病痛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与爱,她会因为看到辛悠那张和辛御景极为相像的脸而崩溃,挣扎着爬过来要撕烂辛悠的脸,清醒过来又极度懊悔,无力又疲惫地叫辛悠离她远些。

再后来,她死了。

辛悠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想哭又哭不出来。这日子并不足以摧毁辛悠心里那么点温暖,尽管大多数时间田静是忽视她的,但母亲的陪伴还是让小小的辛悠暂时忘记了父亲的冷落。岁月渐久,留在记忆里的是田静悠扬的歌声和温和的笑容。

只有今天,辛悠看见的是田静惩罚她的样子。

你埋怨我和敌人的儿子苟合了吗?

辛悠不知道该怎么办,自从那天过后,她确确实实有些沉迷过了头。一但意识到这些,罪恶感就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躯干。

她怎么能够就这样陷进去了?

辛悠擦干脸,走出门,迎面就是辛云州。

“还好吗?”

辛悠此时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他,点点头说道:“忙你的去吧,不用陪我。”

熟悉的推拒感再次泛起。

“有什么忙的,我不是说了今天要和你一起的吗?”辛云州故作轻松,捏紧的手掌却出卖了他。

辛悠有些烦躁地拢起头发。

她现在很乱,理不清到底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辛云州,他直白袒露的爱意穷追猛打,一次次突破下限的样子也让她忍不住心软,平平淡淡地笑骂打闹正是她想要的却不能得到的美满,这些日子里,她怎么敢说自己毫不动心?

她又开始自我谴责,继而对辛云州都产生了些怨恨。

“我们有什么必要时时在一块?不过睡了你几次,玩玩罢了,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辛云州脑袋嗡的一声,几句话打得他措不及防。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昨天他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今天为什么全都变了。

“……玩玩吗?”

他的声线很不稳,嘴唇极力地按压着颤抖,忽而状似洒脱的一笑,说道:“别啊,不是还有很多没试过的方式吗?我他妈陪你玩,这次你想玩就怎么玩,嗯?”辛云州没注意到自己眼圈瞬间发红,辛悠的几句话就把他的心脏狠狠攥住,慢慢挤压揉搓,酿出血浆,疼得他有些看不清辛悠的脸了。

辛悠呼出一口气,说出的话更加毒恶。

“我承认操一个alpha确实很爽,可我玩够了辛云州,各取所需,我现在不需要你了,你实在想要,找个棍子吧。”

辛云州猛地抓住辛悠的手臂,直接忽视那些刻薄的话,满脑子都是她不要我了。

“你说玩够了就玩够了?!”辛云州心脏很酸,激动得眼中的泪水再也蓄不住,顺着脸庞滚下来,打在辛悠的手背上,烫得她向后一退。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不好,忽而软和起来,拉着辛悠的手有些乞求地说:“我们之间有什么事说开好吗?你别把我推开,辛悠,我求你了别把我推开。”

辛悠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并没有什么解脱感,甚至缠绕着更加紊乱。

可辛云州越追赶,辛悠越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为这种赤忱的爱意而心动,可她忘不了陈慈与辛御景给她带来的那些不公与伤害。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辛云州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紧盯着辛悠,希望能看出一些心软来,只要有一点,他就好受一点。但很可惜,辛悠始终冷冷淡淡的,眉目间带着一些烦躁与不耐。

他偏过头,额前的碎发遮住双眼,泪水顺着下巴流进衣服里。

辛云州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辛悠什么都不肯说,像个蜗牛一样,一但受到伤害,就紧缩在壳子里,遇到问题只想逃,辛云州被拒之门外,强行撬开壳子怕她受伤,所以他只能在壳子外没头没脑地乱转,自己胡思乱想。

腻了吗?她不想要他了吗?

他越想心里越往下沉,像室外的雨水一样,将空气打得闷闷湿湿的。

“你再……好好想想,我……”

辛云州说不下去了,声音颤抖又哽咽,逃跑般穿上衣服,匆匆出了门。

房门落锁,辛悠那种镇定也被击溃,她抓紧头发,空落落的。

辛云州回到公司,一整天拼命把自己塞进工作里,再抬头天色暗的发黑,公司里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只留下办公室里一盏昏暗的台灯,他一整天没吃饭,站起来的时候双眼一黑,抓住桌角才稳住自己没有向后栽过去,胃疼得他脸色发白,衬得他本就冷白的肌肤看着有些透明,可他无暇顾及,缓了一下,又埋头工作。

只要闲下来,辛云州脑子里就是辛悠那句“我不需要你了”,他鼻子酸涩,眼眶迅速冒出水光。

辛云州放下笔,拿出手机,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几个字,把文字化为实质,点了外卖给辛悠送去。

他刻意填了一句:外卖送到人手里再走。

等到外卖小哥故作机灵地给他发了个:你对象已收到。末尾还配了个呲牙的表情。

辛云州莫名勾了勾嘴角,随后更加酸涩,捂住脸,泪水从手指缝间溢出来。他今天快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好在辛悠没走,这让他稍微安心些。

辛云州有想过辛悠可能和他抱有的并不是同一种感情,可是辛云州无所谓,他们有很多的日子,他明确自己的感情之后,更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热脸贴冷屁股。

付出就要得到回报这一套理论,在他的爱情里并不适用。感情是一个人的事,只要他能在辛悠的身边就好,她看着坚硬其实是个特别容易触动的人,软磨硬泡,日久生情,他总会彻底在她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可是辛悠现在把他推开,浑身长满刺一样不让他靠近,辛云州不知道冒然贴近会不会让她更加厌烦。

辛云州看向玻璃里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的长相保持怀疑。

他又摇摇头,在这个空隙突然想到了薛晓珍,难道因为自己是个alpha?天生的性别他能怎么改,总不能去做个手术在肚子里安个生殖腔给她操着玩吧。

辛云州摸摸肚子,搜索了一下。

妈的,这帮搞科研的是吃白饭的吗?

辛云州一把将电脑拍合,看不进去索性不看,揉揉发疼的额角,关上台灯,从办公室出门。

空荡的大楼里回响着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得辛云州心烦意乱。

难道是因为说了我爱你吗?

辛云州突然觉得这个思想方向更正确些,本以为辛悠没什么反应,没想到他不清醒时的真情表露让她压力这么大。

辛云州懊恼地低骂一声。

她就不能当他在说胡话吗?

室外的雨稀稀拉拉下了一天,到了晚上才停。地面的水溅起沾湿了裤脚,辛云州皱皱眉。

诸事不顺。

他开车到酒店门口,抬头向上看,那间屋子还开着灯,确定辛悠真的在,辛云州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遮住眼睛。

他就这么在车里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辛云州叫了车去接辛悠,见她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才隐隐放松了些。

辛云州跟了一路,其实也没可以去躲着,辛悠一眼就认出来后面车里的人是辛云州。

昨天冷静了一天,辛悠也没理出个所以然来,她选择习惯性的忽视这个麻烦,才能好过些。

这是一场有关于机甲作战知识与技能的考试,因为机甲还处于研发初期阶段,专业书籍少,只有在这种专业考试或者训练基地里才有可能亲身体验机甲的触感。

辛悠对这次考试很重视,不是因为丰厚的奖金,而是可以凭借这个奖项获得一个推优名额,让她最起码有机会可以干自己想做的事。

这场考试持续了一天,辛悠出来的时候,却不感觉疲惫,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机械冰冷的温度还残留在身体内,试炼场内的铁锈味都变得好闻起来,辛悠闭上眼,按耐住股股热意。

辛云州看她进去后,回去把自己收拾了下,又开车回来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她出来的时候表情放松,就知道这次考的不错。他迎过去,辛悠皱皱眉,就要侧身而过。

“再怎么样到底要回一个家,总不能一直不说话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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