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万思博
言之玉这场告白弄的阵势极大，不仅燃放了更多的烟花、空运了更多的鲜花，无人机的告白语也不停出现在半空中，再加上一群喜闻乐见的富二代朋友的相助，不出两个小时，这件事就在网上传播开来。
告白的主角双方很快被人发现，不少路人还发了现场的照片，然而羡慕声和祝福语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言论风向就转向了另一头。
网友开始对比言之玉的两场告白，然后察觉出其中浓烈的攀比意味。毕竟一场是新鲜，再复制一场，哪怕场面做得更大一些，主角的脸部表情显得更深情些，也远远及不上第一次纯粹。
——两场的对比都看过了，感觉不到感动，只觉得有点好笑是怎么回事？
——浓情蜜意没感觉到，只感到了对前任的恶意。
——你有的我也要有，还要一模一样的，拾人牙慧，真有点可怜。
——梁希为什么还能感动到捂嘴？要是我男朋友拿对前任那一套直接套在我身上，我能恶心死。
——不是，这俩连是不是出轨都还没定义，为什么突然搞得这么高调？
——第一次见表白都有复制的，一点也不走心，梁希你就不觉得膈应吗？
……
虽然中间也还是有很多羡慕的声音，但评论的方向俨然没有达到梁希所期望的，再加上围观的人太多，现场不少人直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梁希估计也抽空看了下网上的评论，一腔欣喜和得意大概被浇了一盆冷水，在接过鲜花之后，没有继续进行观赏烟花的行程，而是跟言之玉一起坐车匆匆离开了。
烟花没再继续，无人机也都散开，这场原本声势浩大的告白，最终变成了笑话。就连梁希原本发在公众平台的状态也在短时间内删除了，最后换成一张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发上去。
很快这张照片里的笑容也被人曲解为强颜欢笑。
公司的人全程围观了事情的始末，聚餐氛围就变得格外欢乐，一个个端着酒杯上来送祝福，“祝福楚总摆脱烂人。”
“祝愿楚总找到更好的另一半。”
楚环原本只打算略坐一会就走的，他不是温柔和善的性格，平常在公司里也有些高冷，一直在这里的话，怕他们会不自在。此刻被他们敬酒，倒不得不多留了一会，喝了几乎满满一杯的葡萄酒。临走前，他叮嘱了一番员工，让他们少喝酒，早点回家，这才出了包厢的门。
聚餐的地点是个价格亲民的餐厅，环境却还不错，楚环走到电梯旁按了下行键，等待途中，背后一个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楚环。”
楚环回头一看，忍耐住想要皱眉的动作，朝对方轻轻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他冷冷淡淡的一句客套话，也不知道怎么被万思博听出眷恋的意味来，原本惊喜的表情瞬间收敛了，又特意挺直了脊背，短短几步路宛如在走t台，“现在你也会来这样的餐厅吃饭了？”
万思博，跟楚环同年的交换生。他当年是凭借着优秀的学习成绩拿到这个机会的。贫困区出来的少年，长相算得上英俊，因为刻苦，学习一直处于年级前三的位置，这些元素堆叠在一起，也令他有了些名气，也有了些家里有钱长相却算不上优越的本地追求者。
但他喜欢楚环。
贫穷者初来乍到新的世界，任何东西都足以颠覆他们的三观。有些人会迅速陷入向往、崇拜以及迷失中，会想尽办法去享受新奇的事物，哪怕接受堕落。万思博在其中还算是克制力强的人，他只是更努力学习，并且在能力范围内尽量争取能拿到的所有奖项。他的刻苦以及坚韧的心性得到了很好的回报，他获得了学校某一个有名气也有人脉的导师的青睐，将他直接纳入了自己的羽翼，还帮助他拿到了能长居本地的工作机会。
万思博在其中付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到了大家都知道他每天只睡五个小时的程度。而他在生活中几乎杜绝了全部的娱乐，除了他时不时在楚环周围打转之外，其他时候完全就是个学习机器。
确认他喜欢楚环，是因为他某一次直接跟言之玉对峙上了。
两个身材长相都拿得出手的男人对上的画面还是有些精彩，哪怕万思博最终落败，也没人觉得他落了下风，毕竟大家都知道言之玉的家世有多好，敢跟他抢人，本身就很有勇气。
而这场对峙让楚环的名声变得更响亮，也让言之玉的追求变得更猛烈。
金钱最终打败了风骨。
这是在看到最终结果后，所有人都认定的事，万思博更是如此。
他的耿耿于怀化在那些嘲讽和奚落的文字里，而此刻现实里碰见了，万思博自认为楚环失去了原本光鲜亮丽的一面，膨胀心冒了出来，忍不住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道：“看到今晚的焰火了吗？什么感想？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做的错误选择？早就劝过你有钱人的感情最容易产生变化，你偏不信，现在总算认清现实了吧？”
楚环平平移开视线，脸上一点波动没有，随着电梯门打开，他立即走了进去，没有半点要跟对方继续交谈的欲望。
万思博愣了一下，连忙跟了进去，站定后特意正了正自己的领带，“楚环，其实你还有退路。”他故作矜持地抿着嘴唇，等待对方接话，直到空间安静了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了，他被不断下跳的数字逼得开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起这副高傲的嘴脸？你以为自己现在是什么名声？在这帝都星球，除了我这个大冤种，你还找得到愿意跟你结婚的人吗？”他越说越自信，“我也不是一定舍不下你，只是我喜欢了你太久，到底舍不得看你落魄的样子。”
楚环完全无视他的话，等电梯门打开，一秒没停留地走了出去。万思博没得到回应，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快步追了出去，“我说你到底在高傲什么？还以为有很多富二代来追你吗？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你现在得罪了梁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留下去吗？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想要留在这，你只有跟我结婚一途，作为律师的家属，你能获取跟本地人相同的权益。我知道跟你结婚要承担风险，对我的事业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助益，还有可能拖后腿，但我会继续用我的努力来弥补这一切，我很大度，我不会追究你曾经抛弃我的过往……”
楚环终于被他的自说自话气笑了，停住脚步面对他，“抛弃你的过往？我们曾经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万思博脸上闪过一抹恼色，“虽然我们曾经没有明确交往过，但你没法否认我们之间产生过的暧昧。要不是你图钱选了言之玉那个没什么能力的富二代，我们之间早就交往了。”
“暧昧？能详细说说吗？”
万思博立即道：“我们曾经互发早安晚安，食堂吃饭不管多晚都会碰到，一起回宿舍，你还跟我请教过题目……”
楚环被逗笑了，“原来你把这些称为暧昧。”
“怎么能不算？”
“我觉得不太能算，真要说暧昧，手把手教师妹做实验，送她回家，张嘴接她递的食物，默许她喝自己杯子里的水才算吧？”
万思博听得神色一僵，脸上表情五彩纷呈，过了许久才道：“原来你后来跟我冷下来，是因为她……”他很快又得意起来，“还说你对我没感觉，你根本就是在吃醋，要真没感觉，你早该把我的社交账号删了，你一直留着，是想要把我当备胎的吧？”
楚环听完笑了一下，不是很明显的嗤笑，笑容甚至算得上甜美，只是嘲讽意味谁都能看得出来。“我只是喜欢观察一些自诩为深情的人罢了，你从不在我的备选范围内，没删你，是因为你曾经也算为我解围过，那时候你发早安我回晚安，也都是因为客气。”他当然不会暴露自己曾经对面前这个男人也有过考量，只是那点细微念头在对方在他和导师女儿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彻底断绝了。
万思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道：“我才不信！”他又再次重复：“楚环，强撑也没有用，我始终是你最好的选择，不选我，你又能选谁？林盛吗？他家的事谁不知道？律师界更是清楚，他那个女儿张扬跋扈，还有点反社会人格，在明显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他还是给女儿做无罪辩护，你要是进了林家的门，下场不会比他第三任太太更好。”
楚环并不想听他这些废话，转身就走。万思博不死心地跟了上来，“你还以为你现在有人护着吗？你除了空有美貌还有什么？难不成你想当哪个男人的情妇？我劝你早点死心，在这个星域上，只要有点门第的人家，就不可能让你进门，你的出身永远会成为你的掣肘，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才是一类人。而且我有充分的自信，我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你不是喜欢钱吗？我拼命也会赚回来给你花，不会让你过得比之前差。”
他自认为自己的誓言格外有吸引力，然而满满的自信很快随着楚环拉开的车门而消散。大多男性对车子都很热衷，他也不例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车，可他在网上看过很多次。
看到楚环真正坐上了驾驶席，万思博的表情有些崩裂，“谁给你买的新车？言之玉？不可能，他都跟你分手了怎么还可能为你花钱？这辆车可价值一千二百万星币……楚环，你是不是真的当了哪个老男人的情妇？”他又气又酸，再没之前的从容淡定，而随着楚环的驶离，他彻底破了防线，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为了钱出卖身体的婊子，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楚环已经将车子调成自动驾驶模式，空出双手拿起手机，利落地把万思博的各种账号拉入了黑名单。
借着这场白送的热度东风，楚环没少营销自己的产品，不管评价如何，知名度至少是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原本还有些迟疑要不要继续跟他合作的商家立马签了新的合约，合作工厂也不再将他的单子排后，连态度都好上了不少。
公司的规模到底还太小，营业表虽然好看，但利润算下来也并不丰厚，也没资格成为大品牌的竞品，未来要走的道路还很长。小方递了下面新写的企划案上来，主要建议是想扩大公司规模，最好是有自己独立的能完成全线生产的工厂，而不是将“命脉”被别人制约。
企划案写的很详细，实用性也很强，楚环看完后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道：“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时间眨眼到了周六，到了楚环跟言商约好的日子。
楚环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进了平常极少进的厨房，有条不紊地处理各种材料，做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甜品，最后全部打包装起来。屋外阳光很好，他特意在短袖t恤外套了一件防晒衣，换上休闲长裤和休闲鞋，再戴了一顶遮阳帽，完全就是很普通简单的打扮。他还稍微化了下妆，是不太能看得出来的那种裸妆，特意把眼睛化大了一点，突出一股纯真感，少了几分媚态。
言商跟他说了司机会来接，楚环就直接从正门出来的，他出来的时候，黑色车辆已经停在了外面，楚环刚靠近，后车座的玻璃就降了下来，露出言商的脸，“苗苗。”
楚环有些意外，又很惊喜，“言大哥，您也来了。”
“天气好，就一起来接你，顺便下山转转。”言商的目光落在楚环的脸上，眼神明亮温柔，不夹杂任何让人感到不舒服的凝视，“今天很漂亮。”
“谢谢。”楚环绕到另一边，正要上车，这边的车窗也降了下来，楚环看清座位上的人，微微愣了愣，言商就稍稍侧了侧头，“阿榷一定要跟来，说有点不放心我的身体状况，不介意吧？”
瞥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色血丝，楚环很快露出笑脸，“当然不介意。”
车是七座，后面一排还有位置，但有身高腿长的男人挡着，楚环显然并不好上车。言榷面对他的时候连基本礼仪都没维持住，在他拉开车门之后迅速换到了后车座，半点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言商连忙道：“他昨晚工作到很晚，睡眠时间不足，情绪有点不太好，你别介意。”
楚环道：“没事。”
坐上车之后他就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各种小点心小糕点做得又精致又香，言商真心夸赞了几句，刚要伸手拿起来尝尝，一条手臂先越过他伸向了盒子里，拿起一块椰香饼塞进嘴里，接着又把每种点心都拿了一块尝了个遍，等了片刻才道：“没毒。”
言商对楚环笑得有些尴尬，“实在抱歉……”
楚环连忙道：“没关系，是我忘了，我不该准备这样的礼物才对。”他想到某件往事，没敢跟言榷对视，依然笑的得体，“只想着今天是外出游玩，备些点心可以防止饥饿，忘了您的情况。”他又开始介绍自己制作时的配料表，把每一样都很详细的说明后，问道：“里面有什么您需要忌口的食材吗？”
言商摇摇头，“都能吃。”他总算拿了一块点心放在嘴里，仔细咀嚼后，评价道：“很美味，是我吃过最松软又不腻的饼干。原来你的手艺这么好，以后你的伴侣真是有福了。”
“不一定。”楚环笑了起来，“因为我并不爱下厨，吃过我烹制食物的人很少。”
这句话很像在勾引人，毕竟一个说明自己不爱下厨的人，却为对方准备那么多种款式的点心，其中蕴含什么深意简直不言而喻。可他语气表情实在太过正常，眼神清澈，看不出别的意味。
言商也笑得风清月朗，“原来是这样。”
车子没再开回山上的野居，而是直接去了目的地。目的地也在山顶，离野居的位置不远，是一个不算大的湖，周围没有什么人工的痕迹，只有其中一小片地方看起来有被打理过，杂草都被清理掉了。
“湖里的鱼不算少，但不怎么咬钩，我每次钓的都不够小猫吃。”言商是自己下车的，看来气候对他的身体影响真的很大，连续晴天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红润。“大概是我的技术不行。”
他明显在自谦，因为光从他的装备上看起来就很专业。遮阳伞和折叠椅都布置好后，他开始布置鱼线，用的偏大的鱼钩，饵料也是亲手准备的。看着他细白的手指搅弄着红色的饵料，楚环莫名觉得有点碍眼，总忍不住想将那双手清洗干净。言商注意到他的视线，还以为他好奇饵料的成分，“都是网购的，配比我也是按照网上的教程学的。”
楚环有些意外：“原来言大哥也会网购。”
言商被逗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不良于行？不网购的话，要怎么去买东西呢？”
楚环都傻了，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他伪装出来的性格轻易就被撕去，恢复本真，像一个邻家弟弟，“我以为您身边有助理、或者是管家，您想要什么，只要吩咐一声，立马就会送到您的手上。”
言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他没否认他有这样的能力，只是道：“那样的话啊会失去很多乐趣。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份乐趣还是很重要的。”他终于将饵料拌好，开始打窝，还将饵料盆递到楚环面前，“试试吗？”
楚环其实并不会正统的钓鱼方式，他以前在船上会用绣花针弯成鱼钩，挂上吃剩的食物，海里资源丰富，通常这样就能收获一些小鱼，他偷偷用电烤锅烤一烤，用来当做零嘴。跟言之玉在一起之后，大少爷显然对这种中老年人的休闲娱乐方式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从没带他碰过，楚环也就没有刻意去学习。
所以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先丢一波饵料？吸引鱼群过来？”
“是的。”言商夸他：“真聪明。”
两人有说有笑，言榷却早已搬了把长椅躺在一棵树下，将帽子扣在脸上，显然在补觉。言商对此表现得很平常，显然以往言榷陪他来，两兄弟也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言商给楚环选了一条小钓竿，用的也是最小号的鱼钩，鱼钩下水后，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看着水面。因为海拔偏高，山上总有微风，楚环还不太习惯看鱼漂，所以眼神盯得格外紧，看着居然有些紧张。言商注意到了，柔声安抚道：“别紧张，真的上鱼了，鱼漂会很明显用力抽动一下的。”
“抱歉，我没怎么这样钓过鱼。”
言商道：“该我说抱歉才对，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项娱乐之前邀请你，我该考虑到，你这么年轻，会觉得闷的。”
楚环连忙道：“不闷，我挺喜欢的。”他没敷衍，轻易就说出一大堆理由，“这里很安静，气候又好，适合放松心情，而且景色也很漂亮。”他盯着言商，笑得十分甜美，“还能看到仰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