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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熹·长安回望绣成堆3

 

说实话,他们彼此什么样子没见过?

其实是赵熹想偷偷看看自己。

他下体只有一条轻薄的亵裤,把它褪到脚边以后,他撩起长衫,看了看自己生产以后的下体。

他摸过自己膨胀到极致又瘪回去的肚子,原本他的肚子上面有一层漂亮的、薄薄的肌肉,怀孕以后就消失了,现在孩子出来,肌肉也没有却没有再回来。

他又向下,摸到自己的阴茎,软嗒嗒地垂在胯间,又向下摸自己的阴蒂、女穴,摸出了一手红,那里还没有愈合,一点血痕顺着他的腿往下流。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只要多运动运动,肌肉就长回来了,坏血排干净,伤口也会愈合的,任何东西都是有代价的,就好像没有钱买不了货物那样,这只是他付出的一点点小小代价,获得了两个女儿,真好,别人痛一次才生一个,他痛一次就生两个呢!

这算不算回本?

他开始安抚自己,因为他潜意识里面有点后悔,这种痛苦显然超过他的想象,可后悔是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只要怀上孩子,就得生,因为堕胎也一样痛,孩子也是化成血从下体流出来的,不想经历这种痛苦的话,只能不做爱。

那个惊悸的梦又传上他的胸膛,可是,他后悔跟乌珠做爱吗?

他不后悔,只是不想再纠缠。

那,不后悔就行了。

他终于安抚好了自己,把阴茎掏出来,准备开始尿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强烈的尿意下,他的阴茎竟然没有任何动静,如同一滩死肉那样被他扶着。

他松开手,阴茎就掉回胯间。

他忽然意识到,这块肉死了,失去了最基本的功能。

沉默着,沉默着,房间里凄厉地响起一声呼喊:“余容——”

余容转到屏风后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赵熹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衫,因为妊娠浑身上下透出三块红点,两块乳晕,还有下体的阴茎,影影绰绰的白粉光晕里,她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还有赵熹惊恐的眼神,死死扶住木架的手。

他失禁了。

阴茎无法排尿,尿液不知道哪个口里面胡乱冲出来,和女穴里的血一起。

滴答、滴答,汇聚成一个小滩。

他扶着旁边的红木衣架,眼睛盯着屏风上的山水,可水声还是不住地传进耳朵里。

门被打开,韦氏带着一点风尘进来,她刚要脱去外面的衣裳,以保持洁净靠近赵熹,可“砰”一声和余容的尖叫一起作响在屏风后。

赵熹长衫的下摆染着一点淡淡的粉红,整个人坐在一滩水上,见到她来,竟然也站不起来,只能四肢并用地爬向她,凄厉地喊道:“妈!妈!”

如果赵熹今年六岁,韦氏会告诉他,不许喊妈妈,郑皇后才是你的娘,你的妈,可今年赵熹十六岁,韦氏抱住了他。

赵熹的双腿因为沾染上水液,湿漉漉的,在尖叫过后,世界好他立刻恢复了神智。

“把大姐、二姐抱到我身边来!”

余容和韦氏一起用力要把他扶起来:“姐姐们都睡了,我给你擦一擦,马上就好了,不会……”

可赵熹没有跟着站起来,他的下体还在流血,疼痛让他非常清醒,他坐在地上,任凭血流出来漫透下摆。

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生了两个女儿,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池。

越昂贵的货物,越容易被人珍惜。

付出巨大代价后,赵熹的爱后知后觉地荡漾在胸中,他不再允许女儿们会有任何差池意外,他意识到玉牌是可以被人摘掉的,一对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只有跟在父母身边才能够保全。

他一定要继续走路,马上好起来,好到——

赵煊只要一来人说跑,他就立刻抄起两个女儿飞奔。

摇摇车被放在赵熹身边,乳母们轮班睡在隔间,赵熹擦洗好身体以后,一遍又一遍确认了他两个女儿的存在才睡去。

半夜里,小孩子哭闹起来,一声连着一声,乳母立刻惊醒,轻轻把小孩子抱起来,想到屏风后去喂奶。可她刚抱起襁褓,就看见黑暗中,赵熹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很亮,如鬼魅,幽幽:“你在干什么?!”

乳母吓得尖叫一声。

天渐渐亮起。

赵熹坐在床上,努力吞咽补气的药物,韦氏坐在他身边:“你这样怎么行?”

余容道:“我带着两个姐到外间去睡,和康履、张去为轮着。一人看一个,好么?”

哪怕奶妈容易疏忽,他们三个人陪着赵熹长大,难道还会不用心?

赵熹摇头:“康履胆小气虚,遇事不行;张去为自视甚高,极爱自作主张,你一人分身乏术,我不要。”他往下一躺,几乎有些恶狠狠的:“她俩,一刻也不许离开我的眼睛!”

大家拿他没办法:“但你不能再……”

话音还未落,康履气喘吁吁地跑来:“大王,福宁殿来人了!”

要跑了!

赵熹猛然起来,不顾下体的疼痛:“快把大姐二姐——”

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来人。

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华国张夫人走进了赵熹的寝阁:“大王睿体安好。”

赵煊派她来通知自己逃跑?可看起来不像,因为这位张夫人并不慌乱,相反,她仰着下巴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韦氏脸上:“一别多年,韦娘子丽容如旧,如今已成了贤妃,不同往常了。”

韦氏仍旧微笑:“仰赖道君、官家天恩。”

赵熹感到她语气中的意思轻蔑,狠狠皱眉,又被韦氏按下去。

张夫人毫不忌惮,转向赵熹,颔首道:“道君的天宁节日将近,大王躬逢大事,恐抽不出时间预备,韦娘子亦无经验,官家命臣来接手事宜,请大王派人将礼仪册单给臣。”

她这话不仅是说赵熹生产后没有心力——其实天宁节根本不用多操心,持盈都过了二十多年天宁节了,成例一大堆——还在暗喻韦氏从前身份低微,根本没有参与过这种典礼,自然也无法教授赵熹。

赵熹面色不虞:“既是圣谕,夫人请旨来。”

张夫人道:“此小事,何必请官家御笔。”

抓到了由头发火,赵熹拎起旁边的茶盏,猛然砸在地上:“贱人,敢辱我父!”大家被他忽然的暴起吓得噤声:“天宁节日普天同庆,上告天帝、下泽百姓,夫人竟敢说这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显恭皇后的一个陪嫁而已,仗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赵煊亲娘呢:“我请人跟夫人到御前分辨去!”

张夫人的一双鞋染上茶渍:“臣……”

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插进来:“诶哟我说小九哥,你得什么病啦,怎么病得这么急?贤妃娘子玉体安好!嗨哟,这儿怎么有两个小孩子!”

韦妃对他笑笑。

王宗楚假装看不见旁边碎掉的茶盏,走位神奇地绕过茶渍:“真可爱真可爱。”压低了声音对赵熹道:“私生哒?”

赵熹别开眼:“舅舅说笑了。”

王宗楚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害臊的?食色性也嘛,这两个小孩子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少抵赖!要我说,你赶紧还俗吧,不然这两个小孩怎么办?是不是害怕官家怪你在外头乱搞给吓病啦?官家其实对你可好啦,他还给了我一大堆东西叫我和张姐一起给你,他还是很喜欢这两个小侄——诶我扒开看看是男的是女的。”

余容连忙拦住他:“回相公,是两位小宗姬。”

王宗楚把手收回来:“噢噢!”他又对张夫人道:“我说张姐,你是属兔子的吗,怎么跑的比我还快?”他显然不怕姐姐这个陪嫁,大喇喇坐到赵熹床边:“那什么,官家说你病着,天宁节叫我来办,你叫人拿给我吧,你说我哪会这个!”

不知王宗楚说者有没有心,但赵熹听者却有意了。

天宁节在十月初十,也就是说,起码在十月初十以前,赵煊不打算跑。

可还要拖多久?

十月初三的时候已经报告太原城破,消息来回传递也要时间,赵煊怎么还有空给爹爹过生日——爹爹知道太原的消息吗?过完生日以后再跑,金军万一打过来了怎么办?要是汴梁周边被围,都不用到汴梁城下,他们也跑不出去了!

接着,他抚摸过大女儿的脸颊,另一件事搁在他的心头。

他是一个道士,还是父亲的舍身,不能成婚,这两个女儿的身份怎么办?

认作养女?国朝的亲王养女是什么封爵还没有说法,赵煊虽然知道这是他亲生的,可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有一半金国人的血,为这两个孩子力排众议去搞一些不在祖宗家法内的东西,是否代价太大?

他心里想自己贪心不足,可又觉得自己很应得,“才得饱食又思衣”真是能精准概括每一个人,这两个女儿是他生下来的,姓赵,为什么不能封爵?

抚着摇篮中的女儿,他轻轻摇动了一下拨浪鼓,睡得迷迷糊糊的婴儿一个哭一个笑,响成一支乱歌。

在这支歌中,他感到自己的胸口胀痛,按一按,乳房有些肿,不过没有奶水,非常万幸,他要迅速结束自己这个样子,等这两个婴儿长大,他要做回父亲,告别一切的“不正常”。

在那一瞬间,赵熹想要抛弃自己引以为傲的,特殊的,荣耀的道家尊号。

他想还俗。

十月初十日的天宁节,雪下得很大。

拨浪鼓的声音清脆,赵熹偎在窗边,烘着暖炉,看雪花绽放在朱窗上。

太原的失败并没有阻住皇帝给父亲过生日的脚步,汴京城一样和乐安宁,仿佛不知战线正在快速推进。在这样的氛围里,连赵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了:难道太原又拿回来了?

打乱他思路的是一阵嘈杂脚步声。

他直起身子往外看,窗纱是特制的,防风且朦胧,能映出一点影子:夜黑,提灯的人穿的暗,看不见身躯,十几个橙黄灯笼如眼睛般在空中飘荡。

几个呼吸以后,韦氏被侍女搀扶着走进房间,神色惊慌不可抑制:“九哥!”

赵熹一骨碌坐起来,下体却传来尖锐的疼痛,让他两眼一黑。韦妃挥退身周侍女,寝阁中只剩母子二人:“你还放在里面?”

赵熹堵住了自己下体所有可能会流出尿液的地方,如果要尿,只能通过阴茎,这是最后的抢救,如果不趁刚受伤的时候弥补,以后就真的得坏死了。

他不要。

他宁可多,也不要缺失。

可是尿液断断续续,总是一滴两滴,排泄成为一件很困难的事,大冬天痛出一身汗来,所幸冬天冷,不至于发炎。

赵熹道:“刚才忘了摘。”他发现生产是一件让人非常、非常狼狈的事情,换在以前,他绝不会和母亲交流自己的身体情况,可现在不是,失禁掠夺走了他所有的尊严,他只要好起来。

“不是去天宁节宴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韦氏摇了摇头:“宴散了。”

赵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冬天天晚,其实看不清几点,可时间流逝是有感觉的。他没有办法长时间参会,于是干脆和赵煊告假,韦氏一人出门,先去了龙德宫,再和嫔妃们一起到延福宫为父亲上寿,算上来回的时间,现在估计连三行酒都没有谢过,怎么就散了?

“原本都好好的,你爹爹也许是喝多了,亲自倒了一杯酒,要劝官家,官家原本要接,结果王孝竭在旁边踩了官家的靴子,官家就说什么也不喝你爹爹酒,你爹爹站了半天,忽把酒一泼,哭着走了,官家追了过去,你郑娘娘叫我们都回来了。”

酒有什么不能喝的?赵煊也没有戒酒啊,除非:“官家是怕酒里有毒?”

韦氏摇摇头:“我如何知道他们!”

两朵云摩擦生出闪电,或许要劈死所有人。

她从大袖衫中拿出一张彩笺纸,纸上正是持盈瘦而富筋的字体:“开宴之前,你爹爹曾单独传我,为大姐、二姐的事作了嘱咐,这是他起的名字,等她们两个满百天了,就正式命名、封诰。”

“成乐、成宁……”

他细细描过这两个名字,又见了父亲命他还俗的尾批。

他长达十七年,还以为会伴随终身的舍身生涯就此结束。

恍恍惚惚的,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枷锁断了,也感到自己是一个失去了丝线的风筝:“还有什么?”

韦氏淡淡道:“没有了。他只和我说了这些,你赶紧把那些东西取掉吧,放在身体里多难受。”

赵熹定定看她,吐出一个字:“妈。”

韦氏和他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无可奈何地托出实情:“你爹爹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太原的事,写了数道札子给官家,要往西京去,可官家一个字也不回,他叫我、他叫我——”

烛火噼啪一声。

“他说诸兄弟中,唯你当时留在京城,解官家之急,因此官家待你亲厚,你的话他也许肯听一听,他想请你劝一劝官家,不要留在汴京,速速西幸以保首尾。”

一片很大的雪花砸在窗沿,声音赵熹都听到了。

韦氏道:“咱们不能再掺和进去了,太原——”

太原有什么重要的?

可持盈知道,赵煊知道,赵熹也知道。

太原丢了,一切都在缓慢地滑向深渊。

那是很宁静的夜晚,雪花扑打在窗面,整个东京都在庆祝太上皇的生日,烟花一枚接着一枚,在夜空中绘出绚烂的图景。

次日,龙德宫、延福宫的外墙上贴满了黄榜,“捕间谍两宫语言者,赏钱三千贯,白身补承信郎。”在谣言满天飞的同时,赵煊将父亲身边的三个内侍送进了开封府牢。

雪霁天晴,赵熹扶着栏杆,已经可以走动如常,但不能跑。

张去为终于嚎啕哭了起来,他扑倒在赵熹身前:“大王,救救我爹吧!”他的养父张见道正是被赵煊打入大牢的内侍之一,传闻中让持盈得知太原境况的首谋,他被隔离开,可还是通过自己多年的势力,坚持不懈地把这个消息传给了持盈。

康履中气十足、扬眉吐气、连拉带踹地把张去为踢走,出了自己十几年的恶气:“滚开!少拿这些东西来烦大王!”

他把张去为踢落下了台阶,张去为又跑上来,好像一块圆滚滚的石头:“大王!大王!!大王救救我爹吧,他也是为了——”

康履又把他踢了下去,叫喊声淹没在雪地里。

天子内侍王孝竭,就踏着这样的叫喊声进门来了。

遥遥地,他在雪地里向赵熹下拜:“大王睿体康健否?官家召见,请您入宫。”

簌簌。

好厚的雪,好冷的天,张去为的鼻血溅在雪上像梅花,赵熹掏出了手帕给他:“我知道了。”

一滴,两滴;一朵,两朵。

他终于嚎啕哭了出来,赵熹踩着这样的哭声出门,下体还是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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