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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米五

 

严子轶的声音却冷了下来:“唐念安。”

宿舍里其他舍友都没忍住偷偷看他们。

梁昕咬着泡泡糖愣是把一口气憋了回去。

唐念安一个激灵。

就是,多年以来的心得告诉他,当严子轶喊他大名的时候,他最好乖一点……

“哦……”他憋屈地小声咕哝,“你凶我干嘛……穿两件不热死我啊……”

见他乖乖地在短袖内衬外披上了迷彩服,严子轶才终于软了点神色,安抚似的按了按他的脑袋,缓声道:“衣服摸上去太粗了,又没洗过,你会过敏。”

唐念安腮帮子鼓了鼓,不说话了。

午后正式开始军训。

教官们让他们按身高站好阵队,从最简单的站军姿开始,而后就是报数、看齐、稍息立正。

都是一群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小崽子,教官下手也不狠,半个多小时就整体挪到树荫下休息一会儿,对男生的要求比对女生的要求严格些。

但哪怕这样,隔壁场地还有女生喊了报告,声音弱弱地说头晕。

那边带女生阵队的教官头痛,无奈地挥了挥手:“边上休息。”

动静传到男生队列这里,教官看着他们的眼神更不善了。

唐念安从小皮肤就细嫩,小胖子一身白白软软的,林月雅一边说外婆怎么这么惯孩子、一边又忍不住在他藕节似的胳膊上又亲又捏,喜欢得不得了。

不过也确实敏感了点,太阳一晒就红,但凡哪儿磕一下,青紫起来都吓人得厉害。

他刚在宿舍里糊了满脸满脖妈妈千叮咛万嘱咐的防晒霜,现下热是热,倒没什么晒疼的感觉。

这在太阳下寡站着,还没他大夏天跟严子轶小晨他们在小公园里撒欢来得野呢。

他小声在心里嘀咕,军训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结果,说什么来什么。

稍作休整后教官喊着口号带他们训练正步踏步,在这片小广场上反反复复踏了几个来回。

硬邦邦的水泥地,一脚跺下去脚底板都是麻的,没踏几步,唐念安就感觉后脚脖疼得要命。

他偷偷扭过身子低下脑袋一看。

“四排五号!”教官一声厉喝,“做什么小动作!不知道打报告吗!”

严子轶站在最后第六排,闻声眼帘轻抬,动作沉稳静止,只清凌凌的眼眸望向唐念安。

唐念安绝望地一闭眼,大喊:“报告!”

“说!”

“报告教官!我受伤了!”

他们的教官也开始头痛了。

夏天袜子沿口不高,刚刚好掐在踝骨上,轻轻勒了一圈,往上卷起裤脚,就露出了一截白生生的脚腕。

正常走路的时候当然没什么问题,正步一踏,袜子就被刮下去了,包不住皮肤,后脚脖在鞋帮上磨塌了一层皮,正红红肿肿地渗出血丝。

唐念安心虚,仿佛都能看见教官脸上的无语。

“还能走吗?”教官粗声粗气的,但到底不磋磨人,“从训练场南口出去,沿着路一直走就是医务室。”

天气炎热,磨破的位置不好,总不免在行动中被蹭到,愈发火辣,唐念安把袜子边卷下去不压着伤口,还想直接把鞋帮踩下去,然而林月雅给他准备的这双运动鞋很硬挺,后帮专为保护脚踝防崴伤的,根本按都按不动。

教官看他疼得汗都出来了,后脚脖又一片血糊淋拉,看着吓人的不得了,头愈发痛了。

这到底怎么长得这么细皮嫩肉。

“报告!”队伍里传来一道声音。

“说!”

“我申请陪同学去医务室。”

教官转身看进队列。

站在最后一排的高个子男生,身高腿长的,把这软踏踏的布料都撑出了宽阔的肩线,腰间皮带一扎,劲实的腰也勒了出来,被迷彩服衬得更英挺了。

少年的身体里正渐渐蕴发着蓬勃的力量。

教官挑了下眉。

林荫道上,唐念安趴在严子轶的背上,脚尖勾着鞋子晃晃悠悠。

到底在大太阳下操练了一阵,两人身上都热汗蒸腾,男孩子的身体更是燥哄哄的,只偶尔一道微风吹过,抚着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腕,能带来少许凉意。

唐念安抿了抿唇:“你干嘛答应他?”

教官说去医务室是好差事,如果要送同学的话,回来要多做50个俯卧撑。

其实但凡教官提出这种要求,那大多就是在逗小孩儿,看他们的反应好玩儿。

但这群小孩儿哪能晓得啊,严子轶就听见前排那个在宿舍里、被唐念安夸了吹泡泡的男生,悄悄抽了一口惊恐的凉气。

他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又应了一声“是”。

“不然呢?”严子轶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反问,“你现在爬的有乌龟快吗?”

唐念安磨牙。

严子轶真讨厌!!!

医务室里果然舒服,凉风飕飕,校医无聊地刷着剧,看见人来了还挺高兴。

“来来,进来歇会儿,坐啊坐啊。”

伤口磨破的创面挺大,校医拿碘伏涂了消毒,上了一点药膏,就要给他贴个创可贴。

严子轶微蹙眉,伸手轻拦了一下:“您好,可以用绷带吗?他对贴剂的黏胶过敏。”

“啊?”校医愣了下,看向唐念安,“你对创可贴都过敏?”

唐念安也愣住了,看向严子轶:“我对创可贴都过敏?”

严子轶:……

最后还是换了绷带,在脚踝上缠了两圈,校医动作利索,缠得很细致,绷带刚好垫在了后脚脖,被鞋帮固定地牢牢的。

唐念安站起来跳了两下,只隐隐还有一点疼,于是就道:“走吧?”

严子轶拉住他:“你去哪儿?”

“回去军训啊。”唐念安理所当然道。

“脚都这样了还训啊?”校医嗑着瓜子,“在这儿歇会儿吧,别回去了,陪我聊聊天。”

唐念安迷茫地抬眼看严子轶。

严子轶:“听到了吗?”

唐念安有点不高兴了,抓着严子轶的手腕。

严子轶手腕上有一条运动腕环,他的手腕上也有条一模一样的。

是避蚊虫叮咬的,葛菁准备了好几条,让他记得和严子轶两天就一换。

他俩从小起,明明就什么事都在一起做的。

这个励学基地怎么回事啊?

怎么刚一来,就要把俩人分开啊。

严子轶回到训练场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唐念安坐在校医室病床上、蔫蔫的小模样。

直到喊了一声“报告”,教官让他归队,也有些心绪微乱。

他根本就没想什么别的,也没等教官发话,直接站到队列边上,趴下去就摆出了俯卧撑的标准姿势,一个接着一个地做了起来。

队列里微微躁动了起来,梁昕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这——么帅。

教官“嘿”了一声,也来兴趣了,没管队列里探头探脑的小动作,直接蹲在严子轶边上,亲自帮他计数。

严子轶是不爱出汗的体质,但这天热起来跟蒸桑拿一样,还在做着俯卧撑,额前很快就蓄了一层细汗。

迷彩帽吸不了那么多水分,就在他起伏的动作中,顺着颊侧滚落,洇进领口的布料浸出一团深色,几颗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溅起一点灰尘。

有点想喝盐汽水了。

严子轶舔了舔干燥的唇,想,要唐念安给他拧盖子。

做到最后,严子轶冷色的颊上也涌了些绯红,鼻翼翕动,胸口的起伏大了,队列里忽然窜出一道不大却很激动的男声。

“严子轶加油!”

教官笑着瞪了队伍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于是男生们就小幅度地闹腾了起来。

“——41、42……!!”

“兄弟牛逼!”

“加油!”

50个俯卧撑一到,严子轶翻身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的细小沙粒,神色没怎么变,平静地望向教官,军姿挺拔,呼吸粗重了许些。

教官朗声笑了,大手一挥:“休息10分钟!”

“喔耶——!!!”

严子轶手指微蜷。

迷彩服袖口的运动腕环下,他的手腕上缠了一截医用绷带。

松松地绕了两圈,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手指骨节与晃悠悠的绷带交错一瞬。

他指腹很轻地捻了捻。

有点痒。

一下午枯燥又艰难的军训过去,临近解散时分,队伍里都微微有些躁动。

教官也不拘着他们了,直接让他们去场边拿自己的随身物品。

严子轶到树荫下放水杯的地方,把唐念安忘在这儿的水杯一起拿了走。

这时,余光注意到边上两个坐着休息的女生。

有一位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坐在路边台阶上,脸色不太好。

另一位陪在她身边,撕开一个包装凑到她嘴边:“先吃点巧克力吧,一会儿解散我陪你去医务室开点葡萄糖。”

低血糖的那个女生声音有些没力气:“巧克力都化了……”

“哎没办法,天太热啦!我在小卖部买来的时候就是软踏踏的了……你就当吃巧克力酱了嘛。”

严子轶偏头望过去了一眼,若有所思。

整队最后带到食堂前的路上解了散,到处都是乌央乌央的人。

梁昕放慢了两步,等了下后排的严子轶。

帽子哥下午那一出太帅了,他没忍住冲动喊了声加油,现下哪还觉得人家什么高冷不高冷的,邀请人一块儿去吃饭。

严子轶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心思也不在这里,只应道:“抱歉,我要去趟医务室。”

啊,应该的应该的,能理解能理解,只是……

梁昕疑惑:“可能他已经趁着解散前人少吃过饭回宿舍了?”

不会的。

严子轶想,有人还在闹脾气,就等人去哄呢。

不过他倒是跟梁昕一起走进食堂,去了一趟角落的小卖部。

医务室和食堂离得不远,中间只隔了一片草坪。

严子轶去接人的时候,就看见这会儿的医务室比下午那会儿热闹多了,好多人围在校医边上,又是要创可贴又是要藿香正气水的,里面几道病床也拉上了帘子。

大概是为了不妨碍别人,唐念安这会儿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抱着膝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脚踝上的绷带。

看上去憋憋屈屈的,小可怜。

严子轶走到他身边,单膝蹲下在他面前,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脚踝:“还疼吗?”

唐念安吓了一小跳,看清人后嘴就撅起来了,手指却立刻紧紧勾住他手腕上的运动腕环,不说话。

人声喧嚣,严子轶竟然很淡地笑了下,抬手捏着他头上的迷彩帽帽檐向下一压。

“走吧,先去吃饭。”

一天下来,也不说食堂饭菜好吃不好吃,反正是真的饿了。

唐念安把餐盘里的饭菜都吃的干干净净,严子轶去端了两碗汤回来,他就又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看上去特别正常,但就一点。

一句话都不讲。

严子轶好笑地撑着下巴看他,两指在他额前一弹:“不理我了?”

唐念安看了他两秒,偏过头抱着汤碗咕噜咕噜地喝。

“行吧。”严子轶慢悠悠道,“一个小时。”

不可能。

唐念安把汤碗放在餐盘上,冲着严子轶抬了抬小下巴,很坚定地想。

他今天一晚上都不会和严子轶说话的!

不理人归不理人,黏人倒还是很黏人。

送了餐盘,严子轶随便找了个打饭窗口,问:“阿姨好,请问有保鲜膜吗?”

这会儿大家都吃的七七八八了,食堂阿姨都闲下来了,看见个小帅哥来心情也好,笑眯眯地回应:“要保鲜膜啊?有的哎!阿姨给你拿哈!”

严子轶在窗口等了一小会儿,阿姨就又回来了,直接递给他一小卷:“这没剩多少了,你要就都给你拿去用吧。”

“谢谢阿姨。”严子轶道。

唐念安不知道他要保鲜膜干什么用,却也跟在他后面向着阿姨笑了下:“谢谢阿姨~”

“啊哟~”阿姨心花怒放,直笑,“不谢不谢不谢。”

黄昏晚霞弥天。

高中生果然是精力旺盛,训了这么半天下来,竟然还有成群结伴在基地里到处撒欢的身影,闹闹腾腾,欢声笑语。

怕是连虫鸟都不敢与之喧鸣。

唐念安也放缓了脚步,望着天边绚烂的余晖,眸中盛满了盈盈霞海。

结果严子轶感觉到他慢下来的步调,皱着眉回头望他:“脚又疼了?”

唐念安:……可恶。

这没半点情趣的木头!

严子轶不知道他怎么好像心情更差了,带着他又回到了医务室。

这会儿医务室终于没那么多人了,校医正在柜子里拿药,边上站着两个女生。

严子轶看了眼,正是方才低血糖的那位。

“老师好。”严子轶道,“我来拿些药膏和绷带。”

校医回头看了他一眼:“喔是你们啊,自己在桌上拿吧,再带两根碘伏棒,伤口尽量别沾水。”

唐念安在医务室待了一个下午,对什么东西摆在哪儿都有点数了,拿了个小塑料袋装自己需要的东西。

收拾好再一抬头的时候,却看见严子轶站在墙边的空调座机前。

唐念安歪了下头,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却也没有轻易开口说话,就在边上等着他。

好在严子轶很快就又回来了,走近之后,向他伸出了手。

手心上躺着一板巧克力。

唐念安:?

哪儿来的巧克力?

他最喜欢的甜食就是巧克力,几乎从不离口,但这个天实在太热了,又早知道军训这基地条件很一般,所以这趟忍痛一块巧克力都没有带。

软踏踏的巧克力一点口感都没有,严子轶不会以为他这么好糊弄吧?

唐念安心中哼了声,有点嫌弃地去戳严子轶手中的巧克力。

是吧,果然一戳就……

哎?

硬的?!

唐念安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没有化的巧克力?!

他伸手就要把巧克力拿过来,却被严子轶眼疾手快握住了。

唐念安“唰”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严子轶。

严子轶悠悠道:“你是不是该先说些什么?”

“严子轶!”唐念安半点都没犹豫,甜甜蜜蜜地一叠声喊他,“严子轶你最好了!哪儿来的巧克力!真的半点都没化诶!”

严子轶勾了勾唇角,捏着巧克力的一端,敲了下唐念安的脑袋。

一个小时算是抬举他了。

这半个小时都没到呢。

他把巧克力递给唐念安:“刚来接你时候把巧克力放在空调叶片上了。”

一顿饭的时间,制冷空调很给力地把半化的巧克力吹得梆硬。

唐念安啃着巧克力,心满意足,小跟屁虫似的又哼哼唧唧地黏着严子轶一起走出了医务室。

剩下两个女生在医务室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买巧克力的女生懊恼开口:“可恶!我怎么没想到!”

低血糖女生恍惚:“竟然……竟然还能这样!”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在整理药柜的校医。

“不然……”

“我们也……?”

谢谢校医老师!

谢谢空调!

唐念安吃撑了,拉着严子轶兜了好大一个圈,结果走着走着脚脖子上的绷带被蹭松了,伤口要露不露的,只能再让严子轶把他背回去。

夜幕低垂,郊区的夜晚很静谧,甚至能看见空中的星星,他们也不知道这一圈兜到哪儿了,身边人都没几个,不过回程的时候盯着有灯光又闹哄哄的方向走,准没错。

唐念安搂着严子轶的脖子喂了他一小口巧克力,晃悠着小腿。

明明只分开了半天,他却好像对着严子轶有说不完的话。

“你猜我今天在医务室遇到谁了?”

“嗯?”

“我遇到顾时润了诶!你记不记得他,我们初中楼上班的!”

“记得。”

和唐念安一个课后兴趣小组的,唐念安和他说过的人,他都记得。

唐念安欢乐地翘了翘脚:“幸好遇到他了,不然我一下午真的会无聊死。”

“他也不舒服吗?”

“不是哦。”唐念安道,“他不参加军训,拿着假条来医务室登记的。不过我看他手上拿着稿子,说是要在最后的汇演上做主持人。”

严子轶笑了下:“原来只有你是真的无聊。”

唐念安“哼哼”着,又道:“好久没见到顾时润,感觉他又瘦了,下午看他顶着大太阳过来,我都怕他被晒化了。”

他初中都还是个胖乎乎的模样,刚认识顾时润的时候,感觉自己能有他一个半重,每次回家跟严子轶提到的时候,总说下次要带零食去喂润润。

所以严子轶怎么可能记不得顾时润,脚步微顿了下,声音凉凉的:“怎么,你去背他?”

“哪用得着我背呀?”唐念安没听出来他的不高兴,只道,“有人陪着他的,唔……”

他偏过头看了严子轶好几眼,大咧咧地压了压他的发顶,笑眯眯的:“严子轶,你好像没他朋友个子高哦~”

严子轶瞥了他一眼,看这人没心没肺的,好像确实没放在心上,那一点隐约的不快又只无奈散去了。

他拢着唐念安的膝弯,向上又掂了一下背稳,淡淡道:“够用了。”

接下来的几日,军训要求愈发严格。

每天晚上唐念安都会听见舍友的哀嚎,说教官变态,让他们手指缝里夹着扑克牌站军姿,要是被他把扑克牌抽出来了,那就要到一边罚平板支撑。

唐念安听着同情得一塌糊涂,伸手递给了舍友们一大捧零食快乐水。

大家都在大太阳底下受折磨,唐念安在医务室里吹空调,几个男生说心里没点别扭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唐念安性子好,总是没半点脾气的模样,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哪会乱发神经病去阴阳怪气的。

再说了,唐念安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有天大早上在训练场上听教官说要去宿舍查内务,不合格的晚上加训时,几个男生心里都哇凉哇凉。

结果后来教官点了好几个宿舍号,也没他们这个宿舍,还心存侥幸,难道他们那都能算合格?

直到中午解散了回去一看,竟然是唐念安把宿舍的桌子地板柜子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连他们那乱成一团的被窝都铺好了,甚至还帮一个同学藏起了偷偷带来的手机,顿时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现在看着严子轶帮他换药时,还会凑过来看看,慰问两句:“还疼不?哎哟我的妈,怎么还这么红通通的啊?”

唐念安白生生的脚丫子踩在严子轶大腿上,直笑:“目标是军训结束前能养好!”

他刚冲完澡,一身水汽粉润,严子轶揭开他脚踝上的保鲜膜,从食堂要过来的那一卷都是给他洗澡时裹着伤口防水用的。

舍友看严子轶动作耐心轻缓,直感叹:“感天动地,好兄弟就是要互相闻臭脚丫!”

旁边立马有男生蹬过来了一双大脚:“爱妃~快来帮朕洗脚!”

“滚你丫的!”

唐念安歪着脑袋凑近严子轶,嘻嘻笑:“我脚臭吗?”

严子轶凉凉看了他一眼,上完药把绷带打好结,伸手要去捏他的鼻子:“你自己闻?”

“啊啊啊啊我不要!”

基地没啥好玩儿的,偷偷带手机来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所以大家好像一起回到了还没有电子产品掺和的小时候,串门聊天笑闹,宿舍楼总热热闹闹的一片。

几个男生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严子轶那天人狠话不多的俯卧撑上,啧啧赞叹牛逼。

明明看着那么斯文。

还有消息灵通的,琢磨了两下严子轶的名字,感觉有点熟悉,忽然问他。

“严子轶,你中考是不是你们区第一名过来的?”

看严子轶点头承认,唐念安都惊圆了小嘴。

这两年教育局下达公告,禁止大肆宣扬分数排名,他也就只知道严子轶是他们学校第一名,结果竟然还是区里第一。

可恶!严子轶竟然都不告诉他!

附中毕竟是市里级别的高中,进来的学生就没有特别差的,这一下争强好胜心就来了。

怎么,文比不过人家,武还能比不过吗?

“严子轶!你来!我跟你比比!”

梁昕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跟唐念安一起啃薯片看热闹。

这两天大家都熟悉了一点,他也知道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了,跟他惊叹:“严子轶这么强的吗?那天看他做50个俯卧撑都不带大喘气的,感觉他根本就不累。”

唐念安盘腿坐在下铺严子轶的床上,撑着小下巴,与有荣焉地点头。

当然很强啦!

他小时候第一次扒拉上单杠,都是严子轶把他给抱上去的呢!

凭他那时候一身可爱肉的分量,可真的是得好好掂量掂量的。

严子轶从小就是大猛男!

严子轶性子确实有点淡,但是不独也不傲,想来从小到大身边黏了一个小糖豆,也不可能真的是个特别高冷的人。

他没拒绝一群男生的撺掇,只是大晚上刚洗完澡,他也不想再弄得一身汗。

找个有点难度的,浅浅示意一下就好。

于是向床上招了招手,道:“安安,来。”

唐念安有些不明所以,踩着鞋小步小步蹭过去。

他脚踝上的绷带有些松,严子轶说晚上要给伤口透透气,所以只是稍微掩一下,不让伤口蹭到被子。

就导致他走起来有些磕绊。

好在没走两步,就握住了严子轶向他伸过来的手。

两人手指缠着手指,严子轶稳稳握着唐念安的手腕,神情平和又耐心。

几个来串门的同学莫名其妙就瞪大了眼睛,干巴巴地吱不出声,迷茫地转头看向旁边同学。

不、不是比赛吗?

这俩突然搞什么?

同宿舍的这两天都习惯了。

这俩人不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他们没这种玩伴,所以也不懂,估计从小长大的都是这么处的呗?

梁昕随手扔了包辣条过去。

吃吧,你们就只管一个吃一个不吱声。

偏偏中间空地上那两人没半点不自在,严子轶一个眼神,唐念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在严子轶趴下去架起俯卧撑姿势的时候,唐念安扶着他的肩膀,动作有些小心地坐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在一屋子鸦雀无声中,给严子轶数了起来。

“1——2——3——”

也没多做,唐念安拍了拍严子轶的肩膀,就要下来了。

得小心别碰到他金贵的脚。

严子轶从善如流站了起来,拍拍手心的灰尘,向旁边同学点了下头。

“比吗?”

同学:……

严子轶想了想,难得解释了一下。

“我从小负重。”

负重?负……

他们转头看向一旁又蹭回了床上、小心放好自己的伤jio、抬起头认真想看比赛的唐念安。

你指这个?

第二天军训时,一批医务室吹空调人士终于被赶出来了。

领导来巡视,见这一群“蔫头蔫脑”的祖国花朵,看不过去了,让他们下午去操场一旁的看台上,欣赏同学们军训的英姿,还能晒晒太阳。

唐念安还挺高兴,中午回去的时候跟严子轶要了他的白色棒球帽遮阳,反正是比迷彩帽戴得舒服。

在医务室待了这么几天没见人,乍一看就发现军训的同学们都变了样似的,一个个站在队伍里,雄赳赳气昂昂的。

所有方队已经为最后的汇演分成了不同的阵容,国旗班一直都在主席台附近训练,他们的服装都和其他阵容的迷彩服不同,深绿色的军装笔挺,一个个身高腿长,看台上坐着的女生一半目光都盯在国旗班那儿。

听她们说,国旗班都是按身高去选人的,都要185以上。

可恶啊!唐念安内心咬着小手绢流泪。

大家都是十五六岁怎么人家已经185了他还只能定目标呢!!!

然后就是军体拳、武术操、匕首操一些方阵,现在正在操场上排练。

唐念安还又碰到了顾时润,他在主席台和另一个女生一起练习汇演主持词。

初中在课后小组的时候,唐念安就很喜欢听老师把顾时润叫起来念书,觉得他声音柔和轻缓,听起来特别舒服。

只是可惜,严子轶被分去了战术阵队,现在不在这块儿训练,找不到他人。

唐念安眯着眼睛看远处军体拳的“吼吼哈嘿”,身边忽然有一个身影坐近了些。

他一抬眼,是个留着齐刘海的女生,小脸粉粉的,清秀漂亮。

“你还记得我吗?”女生笑眯眯地问他。

“嗯?”唐念安刚准备礼貌地跟人家打个招呼,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懵了一下。

女生弯着眼睛道:“军训第一天晚上,朋友陪我去医务室开葡萄糖,碰到你了~你朋友给你冻了个巧克力,嘿嘿,你们真好玩儿。”

“啊~”唐念安有点反应过来了,他那时候在和严子轶闹别扭呢,也没怎么看到边上有人。

他颊边浮现了一点浅浅的小酒窝:“你好,我叫唐念安。”

“我叫禾桃,禾苗的禾,桃子的桃。”她道。

唐念安没忍住,笑了:“小核桃。”

“哎!”禾桃也笑,“朋友都这么喊我。”

“这么开心呢?”边上传来一点带笑的声音。

唐念安连忙拍了拍身边座位。

“润润来坐,这里不晒。”

老师放了两个主持人来休息一会儿,顾时润坐到唐念安身边,把稿子放在膝盖上,轻咳了两声,声音都有些哑了。

“吃喉糖吗?”唐念安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铁盒。

顾时润拧开水杯喝了一点温水,拿了一颗喉糖,大感神奇:“你嗓子不舒服吗?怎么还带着喉糖?”

唐念安“嘿嘿”笑了:“在医务室待了好几天,太无聊了,就跟老师要了两盒喉糖吃。”

顾时润失笑:“你真是嘴闲不下来……不过倒是瘦了好多,那天我差点没认出你。”

禾桃看两人相熟的模样在一旁聊天,晃了晃小腿没有多打扰,偏着唐念安也没有忘了这边的小伙伴,还时不时地搭过来几句话茬,一点都没让女生感觉尴尬。

呜呜呜!

禾桃只恨为什么小姐妹没在自己身边一起欣赏帅哥。

小巧克力真的又甜又暖!

主持人也好温柔好美!

帅哥果然都和帅哥玩儿!

训练结束的时候,顾时润整理好手上的稿子,问唐念安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唐念安连忙摇了摇头:“我要去射击场找我朋友,你先去吧。”

顾时润有些担心:“你脚好了吗?能自己走吗?射击场是不是离这里还挺远的。”

唐念安还没开口说话,忽然听见了边上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怎么,人家脚没好,你背他过去咯?”

唐念安后颈一紧,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国旗班制服的男生,剑眉星眸,眼神不善,看上去凶凶的。

好像是……那天在医务室,陪顾时润去登记假条的男生。

好高,这就是来自185的压制吗?

好恐怖,呜呜呜,严子轶还是别长这么高了。

唐念安一个激灵,却见顾时润伸手一个巴掌打在了人家胳膊上:“沈故!”

男生撇了撇嘴,站在顾时润身边,不说话了。

唐念安挥挥手道:“你们先去吧,他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先等他一会儿好了。”

顾时润还有些不放心,沈故却直接胳膊一伸,捞了他的肩膀,就把人拐走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今天跟她说了几句话?”

“……那是在对台词。”

“对台词她就能贴在你边上了?”

“……只是正常站位,哎你真的很热,能不能别搂着我了?”

“我靠!人家妹妹能贴着你站,我就不行是吧!顾时润你没有心!”

唐念安也把手边的糖盒子收好,转眼却看见禾桃的神情怪怪的。

他心想这姑娘别是又低血糖了吧,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核桃?你还好吗?”

“啊?我?我没事啊我很好……”禾桃语气飘飘的,唇畔带着隐约的微笑。

她心里刷过去一万条弹幕。

怎么又来个帅哥啊!救命啊!

好像还是姐妹们暗戳戳选出来的国旗班里最帅的那个扛旗子的!

啊啊啊!

唐念安有点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你不去食堂吗?”

“啊?啊,哦,我姐妹还没散呢。”她回过神,指了指下面的匕首操方阵,“我等她。”

两人还没聊两句,就听见看台下面一声唤。

“唐念安。”

“哎!”唐念安下意识应声,看下去,果然是严子轶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把小白帽子戴好,向禾桃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

禾桃想掐人中。

又来!又来了一个!

这不就是医务室里冻巧克力的那个!

好好好,你们帅哥真的都是抱团的吗!

声音还在努力保持镇静:“好,明天见。”

明天她必须再看到这四个帅哥!少一个都不行!!!

闷了好几天,今天被放了出来,一路上唐念安的兴致显然很高,还在哼着小调,却看边上的严子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奇地偏头看他:“你怎么了?今天很累吗?”

严子轶在战术方阵,是能摸到真枪的,虽然扛着枪很重、又被教官管控着子弹,但是唐念安听着就被帅得嗷嗷叫了。

“没事。”

“哦,没事就好。”

严子轶:……

现在说有事还来得及吗?

眼睛一眨唐念安身边就又多了一个女生,聊得还那么开心,他很有事。

唐念安还乐颠颠的:“哎!我跟你说!今天——”

严子轶冷冷地想,他要是敢说今天和那个女生怎么怎么,他就……

“——今天我又碰到顾时润了哦~”他嘻嘻笑。

严子轶闭了下眼。

失策了。

唐念安还在噼里啪啦地倒豆子:“我们坐在那边无聊,就数地上的蚂蚁,我还拿眼镜想要烧它们,可是怎么都点不着,哎,不好玩。”

严子轶闻言,望向唐念安,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开口道:“那你觉得为什么点不燃?”

“嗯……”唐念安还真的思考了下,道,“因为我度数浅?是不是得七八百度的眼镜才能点燃?”

“……”

“因为你的近视眼镜是凹透镜。”严子轶道,“烧蚂蚁要用凸透镜。”

唐念安:……

算了。

严子轶心平气和地想。

他实在是多虑了。

与其担心唐念安和女生的关系,不如期待他真拿眼镜烧了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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